兩位妃嬪的話沒有得到五皇子夫妻二人的迴應,霎時有些尷尬起來,李律卻忽然開口,打破沉默道:“五哥和五嫂到底是住在宮外,要想讓宮裡熱鬧那還得靠三哥!太子妃嫂嫂,您和三哥可都要加把勁啊!”
突然被點名,劉玉瑤一愣,隨即扭捏一笑,故意甩着帕子道:“你討厭~”
一個討厭被她說的百轉千回,聽的人心裡癢癢,惹的人捧腹大笑。
就連八皇子和六皇子也對這位不拘小節的三嫂頻頻側目,反倒惹的太子面色訕訕,有個容易招人眼球的媳婦就是不省心啊。
正說着,四皇子陪伴着麗貴妃也來了。
“聽你們聊的這麼熱鬧,本宮倒是慢了一步,再走快點,說不定也能聽個新鮮!”
“不晚,不晚,姐姐來的正是時候,這些個兄弟們做叔叔上癮了,正催着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多多生養呢?”
“哎呦,那可真夠熱鬧的
!哈哈哈,你們可要使把勁,給地下弟弟們做個好榜樣!”麗貴妃哈哈笑了起來,尖銳而又頗具特色的笑聲在落霞閣中迴盪。
李律提議,一行人乾脆登上樓閣,到二樓所備席間等候帝后二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倒是好不熱鬧。
幾位長輩先行,接着是太子帶着自己的兄弟們,劉家姐妹走在後頭,手挽着手。劉玉瑤正附耳對她說道:“別擔心了,大鬍子說應該問題不大,他已經過去了。”
“如此,那就多謝姐姐了,姐姐也替我謝謝這位神醫。”
“嗨。什麼神醫不神醫的,你倒是擡舉他了。”
兩人正說着,走在前面的四皇子卻突然慢下腳步,回頭看她們一眼。
劉玉瑤衝他眨巴着眼睛,笑的很是親切,兩人也許久未見了,論起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想念。
李徇乾咳一聲,從袖中變出一個小小的雕花銀匣子,遞到劉玉環的面前:“這藥挺好的。”
後者一愣,還沒伸手去接就被劉玉瑤拿了過去:“什麼寶貝?給我瞧瞧。”
說着就將蓋子打開,見到裡面是藥膏之後還嗅了嗅“有一股薄荷的味道,還有……喇叭花的味道……這是什麼啊?”
李徇爲了不引起旁人注意,乾咳一聲快步拾級上樓。
劉玉環道:“是藥。”
“什麼藥?”
“興許是消腫化瘀的藥。”
劉玉瑤眉心微蹙,看向她道:“你用?”
後者點頭,從她手心將拿銀匣子接了過去,悄悄收在了袖中。
劉玉瑤心裡已經是咯噔一下,收起嘻嘻哈哈的笑容,嚴肅問道:“我逃出去之後是不是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先是管家受了內傷,又是你消腫化瘀的……李衡簡直太目無王法欺人太甚了!”
“姐姐不用自責,只是一點小傷,無甚大礙。”
“到底是哪裡傷了?要不要緊?我讓大鬍子給你看看?”
“真不用,很快就會好了。”
“你快說,哪傷着了?你不說我只會更加着急!”
架不住她的執拗,劉玉環只得輕輕拉下高高的衣領,讓她看到自己白皙的脖頸之上,十指紅痕,森然而立,越看越可怕。
光是看着這樣的痕跡就能讓人想象的到,動手的人是如何孤注一擲使出全力想要置她於死地,而她又是如何絕望飲泣求助無門,於生死關頭幾番徘徊。
劉玉瑤盯着她的脖子不過看了一眼,她便將衣領合上:“只有這裡而已,沒什麼大礙。”
“只有這裡?沒什麼大礙?”恍如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劉玉瑤悶頭擡腳,快步上樓
。
“姐姐!”做妹妹的追上去阻止她道:“姐姐不要生氣,我真的沒事。”
“什麼叫只有這裡?沒什麼大礙?殺了你,才叫有大礙嗎?是不是以前他經常對你動手?而且還把你折磨的渾身是傷?”
“爲人婦,除了承受,我沒有別的選擇,姐姐你今日就算爲我出頭,來日呢?你總不能跟我回府,護着我一輩子啊,沒了你,他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她說話的語調帶着顫抖的祈求,好似內心的恐懼生根發芽,滋生着觸角,將她渾身纏繞,無法掙扎。
劉玉瑤稍微沉默,又點了點頭,她明白了,這種事情不是她能解決的了的,但她不能解決,不代表就無人可以解決。
上樓之後各自落座,當中一張長桌,兩側擺放軟墊杯箸,爲首空位是留給帝后二人的。
幾位妃嬪聚在一起說起兒女婚事來倒是分外投機,時不時可以聽到麗貴妃的笑聲,幾乎要將這落霞閣的屋頂掀翻一般。
幾位皇子也由能說會道的老六老七從中斡旋,幾個人也能多多少少聊到一起去。
沒過多長時間景貴人帶着九皇子李徵也來了,此時夜色已深,月上梢頭,檐角窗下都有宮人懸掛燈燭,影影綽綽,美不勝收。
自看了劉玉環脖子上的痕跡之後,劉玉瑤的心情便有些低落,旁人說笑,她就埋頭吃着桌上的新鮮果蔬,太子乾咳一聲,她鼓起嘴巴向他看了去。
後者將她嘴角的果皮擦了去,蹙眉道:“吃這麼多水果,一會還有肚子吃飯菜嗎?”
“我想吃……”她心裡難受,覺得委屈,除了吃東西,不知該幹什麼。
“好,吃。”一看到她露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便不覺心底一軟:“只要你吃不壞肚子,就儘管吃。”
聽了他的話,雖然很是受用,也心滿意足,但她卻不吃了,只定定看向太子。
後者大掌在她頰邊掠過,笑容之中有幾分調笑:“怎麼了。”
“我覺得自己挺幸運。”
“爲什麼這麼說?”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人給扔了,好在大鬍子撿到我,不至於讓我死在路邊。寨子裡的人對我也很好,這些年來,我也沒吃過什麼苦頭,後來嫁給了你,你也待我好,我不是很幸運嗎。”
周身嘈雜恍如燈燭殘滅,李徹雙眸冷凝,與她長久對視,一時間也是百感交集。
他曾自責自負,也曾深知愧對於她,將她捲入這場九子奪嫡的紛爭之中,害她病痛纏身,也讓她淪爲刀俎魚肉命懸一線。
而在她心底,在她眼中,自己加諸於她身上的一切苦厄都被她掃的一乾二淨,留給她的只有深深的滿足,和她嘴裡說的幸運。
“你才知道啊。”手指在她臉頰輕輕捏了捏,男人兀自剋制了心底的波瀾,故作輕鬆道:“你以後得好好報答本太子對你的寵愛,別動不動就給我來一出私逃的戲碼,再有下次,你可就沒這麼幸運,能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
她輕輕歪頭,露出尖銳的虎牙要去咬男人的手指:“腿長在我身上,你管不着!”
“膽子不小!”睇過去一記眼刀,男人顯然有些生氣了。
見他生氣,又趕緊抱着他的胳膊,整個人蹭了上去:“別生氣,別生氣,我不走就是了。”
“哼!”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李徹沒再多說其他。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萬福安在樓下高聲唱喝,衆人紛紛起身,由太子夫妻二人打頭,一齊出門迎接。
這邊焦嬤嬤也已經將睡醒的小傢伙抱了過來,劉玉瑤伸手接了過去,那小傢伙正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餵過了嗎?”她問。
“餵了,殿下吃的可多了。”焦嬤嬤笑呵呵的,眼神之中滿是寵溺之色,在他的眼中,這個長孫殿下簡直和小時候的太子長的一模一樣。
“餵了就好,省的一會哭鬧。”
外頭帝后二人也身着常服,並肩而來。
遠遠的,一羣人就向他們行禮,叩拜萬福。
這邊一國之君還穿着夏日的單褂,寬敞肥大,穿在身上非常涼爽,他瘦削的身體在寬大的衣袍當中顯得有些空蕩。
“都來了。”明晰帝看似是一路步行而來,走起路來有些氣喘吁吁,太子上前一步,擡手去攙他。
這位老者的目光往太子身上一掠,後者行爲,倒顯得畢恭畢敬,和他以前目中無人的做派大不相同。
“呦,這眼瞅着一天天的涼了,怎麼陛下還穿的這麼輕薄,皇后娘娘啊,您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可不多得提醒提醒陛下,省的那些奴才們不知輕重,這要是萬一着涼,龍體受損,可如何是好啊?”
麗貴妃已經晃着描金仕女圖的團扇在一旁說起風涼話了,人人都知道皇后近日來因爲五皇子的事受到牽連,莫說心尖上了,就是眼皮底下都見不着一回。
只不過今晚二人是雙雙一同出現,姿態反倒有些讓人覺得譏諷。
麗貴妃卻還偏偏笑着說的,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皇后這一點只能吃癟,乾巴巴的笑了一聲說道:“本宮倒要多謝麗妃妹妹提點了。”
“不謝,不謝,陛下好了,咱們衣架子不都好了嗎,來來來,都進來,嗨,今晚這家宴不是本宮佈置的,本宮倒是瞎起什麼勁啊,還真跟主人家似的邀請你們呢。”
“呵呵,麗妃姐姐素日來勞心勞力的都成了習慣。”六皇子的母妃趁機恭維。
麗貴妃揮着扇子說道:“再怎麼勞心勞力也沒皇后娘娘盡心啊,都累倒好幾回了,今晚咱們可都得好好伺候好皇后娘娘。”
“姐姐說的是。”
幾人就簇擁着皇后,連帶皇上一起進了落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