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茗離開那裡,慢慢回走。等到快進城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城邊有一個乞丐,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本來,他是不想多管的,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他覺得自己僅僅是想確認他死了沒有,似乎是爲了滿足自己內心的一種卑劣的好奇心。總之,他走了過去。
他聽到那個乞丐口中咕囔着:“水……水……誰能,給口水,喝。”那個乞丐不停的做着吞嚥的動作。
‘他快要死了吧!’這是蕭茗的第一個念頭。‘算了。就給他口水喝吧。’這是他的第二個念頭。在蕭茗從這裡開始產生這個念頭,到最後離開進城的時候,他始終都是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做。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支配着他,讓他不得不如此做。
念頭打定之後,他進城買了幾個包子,尋了碗水,餵給這個乞丐。乞丐喝完水,在蕭茗的幫助下,支撐着坐了起來。然後接過蕭茗給的包子吃了起來。吃畢。乞丐的第一句話卻是:“我在這裡等你有一些時候了。”
蕭茗不解:“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要是不來的話,你都要……”
“嘿!就要餓死了,是吧。你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你會過來;再往前一點說,你註定去參加的那個詩會,你到達那裡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你會看見我,然後,幫助我。你仔細回想看看,人生說是由於無數個偶然組成的,那偶然的背後不過是有個因果的必然而已。那因果的必然就是我們之間的緣。所以,我不會對你說聲謝謝的。”乞丐臉色平靜,就像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的一樣。
“我並不是爲了一聲謝謝才幫助你的,再說了你的話前後因果就是不通,你還跟我講什麼因果!反正我也聽不懂。既然你沒事了,那我也要走了。”蕭茗感覺他的話莫名其妙,並且很讓人不舒服,所以他覺得自己是在面對一個瘋子,於是不爲自己剛纔有些的粗魯言行感到後悔。
“我沒事?不,我快要死了。”乞丐笑了笑,對於蕭茗的所有的話,乞丐都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接着蕭茗最後的話語說道。
“你怎麼知道你快要死了?”蕭茗不解地問,他對死這個字極爲感興趣,於是他決定停下來聽一聽,就當是爲了某種興趣也好,反正自己也無所事事。
“我在死之前要告訴你一點事情。”乞丐收起笑容,正了正臉色,並沒有回答蕭茗的問題,只是說道。
“唔,好吧。”蕭茗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首先,你要記得,我最開始和你說的話,然後明白爲什麼我要這麼說。”乞丐喘了口氣,說道。
“爲什麼要我記得你說的話?那麼多話,我怎麼能記得過來。就算我記得,但爲什麼要記得?”蕭茗什麼也不懂了,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
“不要問爲什麼?”“可是,是你要我明白爲什麼的,你又告訴我不要問爲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世間無常,只守正道,方可無礙。”乞丐又沒有回答蕭茗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何爲正道?”蕭茗鬼使神差地問了句。在他日後的日後,回憶起這段回憶的時候,他才明白他爲什麼要問這句話。
“這和剛纔的那個爲什麼一樣,只在你的心中……”說到這,他突然咳嗽得很厲害,許久:“只可你自己去尋,我又如何得知?”說完這句話,他神色突然寧靜。“我確實不知。”
他眼神黯淡了很久。蕭茗被他的話語弄得手足無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就以一種要起未起的姿態呆了一會,直到乞丐接着說道:“三起甚覺百事易,三難過後自回門。衆生不得因緣法,喜怒哀樂度終身。”蕭茗記住了這段話,才站了起來。
“呵!你走吧。這些話我對所有的我認爲的有緣人都說過。記住的,卻是寥寥無幾。所有人,都,遠了……到如今,就剩我一個人了。我,我也快走了。”他平靜地笑了笑。“到這個沒有信仰的時代,這裡已經成了一座廢城。”
蕭茗被他這麼一說,反而沒有了想走的心思,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問道:“你爲什麼要這麼說?你這麼說似乎也沒有多少痛苦,死亡,對於人來說,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嗎?”
“我剛纔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他有沒有回答蕭茗的問題。“只記住了那首詩。”蕭茗只得回答到。
“那也不錯了。很多人,在我說完之後,所以的話都忘了。因爲他們不認爲自己活在一片虛空之中,他們認爲自己的人生是存在某種目的的,所以,空,成了一種不可思議。”
“很多人?那你又爲什麼說……唔!算了,我忘記我要問什麼了。”蕭茗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又忘記了他要說的話。
“嘿!看來你倒是有點佛緣。”他看着蕭茗的迷茫神情突然笑了起來,並且說道。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你要說什麼。”蕭茗有些不耐煩了。
“你會懂的。”又是許久的沉默。
“當所有人都離開你的時候,你會覺得一種異於空間的孤獨,那是穿透時間的孤獨。這種窒息的感覺只使得我想到死亡,這種窒息感是一種於這個世界的突然陌生。而那種感覺又總是稍瞬即逝,於是我也總是不得其法,現在我卻是瞭解了,而伴隨着瞭解,給我帶來的卻是一種更深的絕望……你該走了。”乞丐擡頭望了望天空:“到時間了。”
“哦!”蕭茗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語弄得莫名的悲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有緣人。”乞丐在蕭茗快要走進城中的時候,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放你孃的屁,什麼有緣人,快起開別擋我的路,這世道乞丐也會胡言亂語糊弄別人嗎?”這話卻被旁邊趕路的人聽到了,這個人急於趕路,匆匆忙忙的腳步,話語沒有經過大腦,脫口而出,留在空中迴旋然後消失。可,乞丐並不礙他的路。
乞丐笑了笑,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等到過路人走遠了,他說道:“如此足矣。”說完這句話,在這個空間和時間點之上就不見了他的蹤影,只有空中的白雲,林邊的風響在訴說着一切的無可猜疑。
等到蕭茗進城的時候,他再回頭的時候,那個乞丐已經無影無蹤了。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只得搖了搖頭,走回家中。問過父母好之後,待在了自己的房間,仔細的思考着乞丐白天說的每一句話。他忽然覺得,乞丐所說的每一句話雖然聽起來無理,但無理背後又透露出一種註定的必然。這種必然,促使他開始回憶過去的時光,以及到這裡的一個多月的時間。他開始想要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