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陽,沒有月亮,天空盡是黑暗,見不到一絲光明。
古老的傳火祭祀場中矗立着五尊渴望王座,但每一尊都空空如也,彷彿在無聲的諷刺着什麼。
嘩啦,嘩啦……
用楔形石小碎片雕刻而成的麻將互相碰撞,傳出了熟悉無比的洗牌聲。
放逐者魯道斯,鐵匠安德烈,火祭場老侍女和防火女四人正面面而坐,熟練的砌牌碼牌。
“你剛纔又說夢話了。”老侍女一邊抓牌一邊說道。
“是嗎?”防火女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回說了什麼?”
鐵匠安德烈笑呵呵的說道:“還是那些奇怪的話,宮崎老賊去死之類的,我想他一定欠了你不少魂。”
防火女呵呵一笑,似乎沒打算回答。
放逐者魯道斯突然說道:“除此之外,你還喊了一句太陽萬歲。”
除了防火女之外的三人同時停下了動作,老侍女問道:“你也認爲應該繼續傳火,讓世界重歸光明嗎?”
防火女輕描淡寫的說道:“重歸光明又如何,還不是會有熄滅的一天。這個世界本就是錯誤的,一次次的向初火添加柴薪,不過是用錯誤來彌補錯誤而已。”
老侍女沉默了,魯道斯卻十分激動:“你說的對,傳火就是一種詛咒,它將所有人都束縛在命運之中,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詛咒?”防火女將頭歪向魯道斯,諷刺說道:“人們即使備受苦難,也依舊在讚美着率先投身火爐的葛溫大王,傳頌着爲抵抗深淵而光榮戰死的亞爾特留斯。如果傳火是詛咒,又如何能誕生一個又一個英雄?如此狹隘,你是鬧彆扭的小孩子嘛?”
魯道斯也沉默了。
安德烈問道:“那這個世界到底該怎麼辦?”
防火女打個哈欠說道:“讓想要拯救的去拯救,想要毀滅的去毀滅,最後結果如何,全憑大家手段,就這麼簡單。”
“太不負責任了!”
“是啊,這也太粗暴了!”
老侍女和魯道斯都十分不滿。
防火女淡淡說道:“成王敗寇有什麼不好?當年葛溫大王不也是這樣從古龍手中奪下世界的嗎?我只是有樣學樣而已。”
老侍女和魯道斯頓時無語。
安德烈卻大笑起來:“哈哈哈,你不愧是……”
老侍女在桌子下面踢了安德烈一腳。
防火女好奇問道:“我不愧是什麼?”
安德烈乾笑幾聲:“沒什麼沒什麼。那你是想要拯救的一方呢,還是想要毀滅的一方?”
“我不知道。在我看來,像這樣一直打牌打到世界末日也沒什麼不好。”防火女說着扔了一張牌出去:“幺雞!”
“糊。”
“我也糊。”
“本來是想自摸的,但大家都糊了,那我也糊一個好了。”
眼瞅安德烈三人都推倒了牌,防火女傻眼了。竟然一炮三響,自己要不要這麼衰?
“不打了不打了,跟你們三個不需要睡覺的老鬼打牌我太吃虧了。不行,我要補個覺,如果灰燼來了就叫醒我。”
魯道斯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灰燼墓地纔多大點,裡面能埋多少個大型不可燃垃圾?如今英雄古達守在火祭場門口,灰燼恐怕早就被殺光了吧。”
老侍女咒罵道:“呸,那個該死的二五仔,不過是區區戰俘而已,竟然敢公然阻礙傳火,真是不知死活!”
魯道斯諷刺道:“俘虜爲了自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而受命運束縛的英雄,更是如此吧。古達是伯雷塔尼亞的英雄,洛斯里克毀滅了他的國家,將他當做俘虜,還強行讓他去傳火,這本就是一種惡行,他會反抗也沒什麼不對。而且你別忘了,解開古達身上枷鎖,給予他自由的正是結晶的女兒,她可是那兩位王子的防火女,難道你以爲這是結晶女兒的自作主張嗎?說到底,洛斯里克能走到今天,完全就是咎由自取,連王室內部都已經分裂,你卻還沉浸在往日的輝煌中不可自拔,真是可悲!”
老侍女臉色變的鐵青:“不,王子殿下一定能幡然悔悟,爲世界重新帶來光明!”
“我聽說那兩位王子的靈魂已經糾纏在一起了。”魯道斯殺人誅心般的說道:“如果燒,就只能一起燒。兩位王子都被燒了,洛斯里克也就沒了繼承人。這個結果王室能接受嗎?恐怕不能,否則國王歐斯羅艾斯就不會研究禁忌的白龍學,搞的人之膿四處氾濫了。”
老侍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縮在牆角熟睡的防火女,欲言又止。
魯道斯不明所以,從牌桌上站起來說道:“我響應鐘聲而來,已經履行了誓約。如果王子不願傳火,我這個只剩點殘渣的柴薪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我要走了。”
安德烈和老侍女想要挽留,卻沒有挽留的理由。
放逐者魯道斯,吞噬神明的埃爾德里奇,法蘭街舞隊,巨人王尤姆這四名薪王因爲其力量的特殊性可以反覆燃燒,所以成了洛斯里克傳火政策中的應急措施,爲的就是爭取時間,讓王室能送來真正的薪王。
但長久以來的傳火政策已經成了一種負擔,內定的薪王小王子洛斯里克拒絕傳火,並得到了兄長洛裡安的支持,兩人發動內戰,一舉擊敗了傳火派,造成了初火的熄滅。
如果魯道斯坐上渴望王座,的確可以重燃初火,但他本就是應急產品,力量薄弱,根本燒不了幾年,按照洛斯里克如今的混亂程度來看,想要重新選出一位薪王難於登天,所以魯道斯的去留,根本無關大局。
“抱歉了,兩位老友。在黑暗的時代再見吧。”
魯道斯向火祭場大門走去,但防火女突然醒來,擋住了他。
“你不能走。”防火女說道。
魯道斯搖頭:“防火女,你的堅持毫無意義,這個世界已經不值得拯救了。”
“我沒說要去拯救。”
“那你爲什麼攔住我?”
“因爲我要尋找一些事情的答案,爲此我需要時間,所以你必須坐上王座!”
“黑暗就是一切的答案!”魯道斯板起了臉,厲聲說道:“讓開,我以薪王的名義命令你,讓開!”
魯道斯趾高氣昂的向外走去,沒看到防火女已經撿起了墊在桌腳下的螺旋劍。心黑手狠的防火女也沒啥騎士精神,從背後一個蓄力重擊砍在魯道斯的大胯上,直接把他的兩隻小細腿打的到處都是。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真拿我防火女不當幹部啊?跑啊,腿都給你卸了,看你怎麼跑!”
魯道斯是不死人,是薪王,斷腿對他來說一點生命危險都沒有。他躺在地上滿臉震驚的叫道:“你竟敢攻擊薪王?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防火女一腳踩在魯道斯臉上,兇狠說道:“告訴你,火祭場是我的地盤,在這一畝三分地都是老孃說的算,別說區區一個薪王,就算葛溫來了也不好使!”
魯道斯掙扎了兩下,愣是沒起來。他雖然不擅長戰鬥,但至少也是薪王,如今被個防火女踩在地上,不由奇怪對方到底是什麼來歷。
老侍女小心問道:“防火女,你怎麼突然……”
“我剛纔做了一個夢。”
“這份銘刻在血液中羈絆如此深厚,果然是任何秘術都無法壓制的啊。”老侍女向防火女跪下,恭敬答道:“那位正是葛溫大王之女,洛斯里克的王妃,太陽公主葛溫艾薇雅。”
“而她,正是您的母親,高貴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