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南風、北雨和依羅,竟被那三眼魔君一起收到了八卦天爐之中?
找到了巽洞位,我趕緊並着三人擠到一團不敢亂動。那巽洞位中風嘯頗大,雖然無甚火焰,卻奈何捲來陣陣濃煙,直薰得我眼淚直流。待得半刻鐘,北雨和南風先自醒來,受得濃煙一薰,卻又立馬暈了過去。?
我心中大驚,原來這爐中濃煙也不是尋常煙霧,乃是天火粹煉又受毒風颳侵成形;加上太上老君的八卦天爐又是神器,專克妖魔,所以像南風這等妖魔,俱是經受不起,連連抽搐。我連忙將身上先天真氣渡了過去,見得三人逐漸平靜下來,心下稍安。?
過了大約數刻,南風與北雨慢慢醒了過來,那依羅功稍淺,受不得煙燻,就這樣躺在那裡死睡不醒?
藉着洞內昏暗的微光,我立刻發現二人俱是勉力支撐。北雨艱難的從懷中掏出一物,細看下,原來是個琉璃瓶。北雨把那琉璃瓶拋到半空,瓶子頓時變大,將這個巽洞洞口堵住。濃煙立時消失,洞中只剩下那凌冽冽的狂風,不過少了毒煙的侵襲,我四人頓緩下一口氣來。?
我欣喜道:“原來北雨兄有這等寶貝,這下倒不怕爐中煙火了。”?
北雨喘氣道:“這寶瓶乃是當年與仙佛大戰時,揀拾的仙家遺器,頂多能撐得數時辰便要給爐中火煉化,要想救我等性命卻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了。”?
我急道:“那可怎生是好?”?
北雨頓了一頓,已然緩過氣來,也不答話,想起我不畏懼這爐中煙火,心中自奇,言問道:“孫兄弟怎不怕爐中火燻烤?”?
我答道:“當年大鬧天宮之時,我曾偷吃了太上老君五壺金丹,又曾吃得仙果蟠桃無數,故不太懼怕此火。”?
北雨雙眼一亮,轉頭望南風看去。南風微一思考便似有了決定,擡頭望着我言道:“二弟,大哥能與你相識實是一生中幸事,卻不知你對大哥是怎般看法?”?
我心中焦急,想不透南風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問這般問題,難道是思及自己必死,所以一時感嘆麼?急言道:“大哥怎這般問?我老孫上不拜天、下不拜地,一生一世也只拜過二人。第一個是我師傅,第二個便是大哥你!你以前是我大哥、今日是我大哥,日後永生永世也還是我大哥!”?
南風聞言,面lou微笑,低聲念道:“當真永永遠遠也是你大哥麼?”?
南風越是一副感慨像,我便越是着急,連連點頭望向他。?
南風沉默得半晌,突擡頭。有得這一會琉璃瓶的遮擋煙火,他和北雨的氣色都好了大半。只見他面色一轉,大聲道:“好!男兒在世就該重情重義、忠孝俱全,不虧是我的結拜兄弟!”說罷,竟對着我一跌跪下。我心中大驚,連忙伸手去扶,哪知南風一把將我伸過的手打開到一邊,然後對着我連連磕了三個響頭。?
我待要還禮,卻被北雨也一把拉住。?
“你兩個今日到底要想怎樣!”我本在心中焦急他們的安危,誰知此時二人做的盡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我怎能不急??
南風磕完頭,起身言道:“好二弟,大哥今日想求你兩件事兒,你千萬不可推辭。”?
在這個時候,我哪裡會去想到其他?大聲道:“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還需得馬上想個辦法逃出此間纔是。只消出得這裡,別說兩件事,縱是千兒八百件的,我也定要給大哥辦妥!”?
南風大笑道:“眼下正是說這事的時候,若不此時說,日後就沒機會了。”?
我聞言一震,正要出聲,卻被南風揮手打斷道:“二弟可聽好了,這第一件乃是大哥一樁心事。”南風頓得一頓,眼睛朝琉璃外看去,竟隱有幸福之色:“我對紫霞仙子的心思,二弟你是再清楚不過的。這番對她是最放心不下,等二弟出了這八卦爐,千萬記得將她救出那單善的魔爪。她一個柔弱女子,法力又淺,管理那萬花城着實不易,若不是有依羅兄撐着她的場面,只怕早已遭了那些愛慕她顏色的歹徒之手。日後你需得多多照顧於她,若能將她娶了過門......”?
聽到這裡,我自是知道南風對他自己的生還已再無信心,否則不會來交代這等如遺言的話語。我大聲吼道:“大哥既然喜歡紫霞仙子,那就該自己去救她,怎能假旁人之手!這個忙我是死活也不會幫的,大哥要想救她,便好生保住性命自個去吧!人說朋友妻不可欺,何況她是我準大嫂?!這等娶她過門的話,大哥休要再提!如若不然,別怪老孫翻臉!”?
北雨此時出聲喝道:“孫兄弟,你大哥南風豈是妄自菲薄之人?只是這老君的八卦天爐威力實在太大,又專克魔道妖衆,除非不被捉到放入此間,一進了這裡,任憑你什麼妖魔也定逃拖不了!你是個異數,南風自知必死,臨死前交代的話語你也忍心不聽個清楚明白麼?!”?
我心亂如麻,思伏北雨所言也確實如此。眼神朝北雨看去,只見他那滿臉的頑氣竟都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副嚴肅虞智的神情。想來是身將死、神俱清,那雙重性格中的頑劣一面已然在這生死之間淡化,恢復了以前修羅界第一智將的真面目。?
我一時無語,呆看着二人,南風又道:“第二件事.....你大哥我一生忠與聖君,雖已君臣相隔數萬萬年,但心中一直記掛他的抱複意願,我是無法看到聖君一統六界那天了,只希望二弟能助聖君一臂之力,殺了那玉帝老兒,也顛覆了西天佛界,若得如此,大哥縱是身死,也是死得安心!”?
我呆了半晌,突的跳起身,大吼道:“誰說的你要死!老孫今日說誰都不能死!不就是個破八卦爐麼?看我這就毀了它去!”言罷身子一縮,竟變了個蚊子要想鑽出琉璃瓶外,但那琉璃瓶將這洞口堵得嚴實,卻是絲毫縫隙也找它不出。?
南風大聲道:“二弟,你怎可如此任性?如果鑽破了琉璃法寶,豈不是叫我們早點送命麼?”?
我雖是蚊子身,但聽話還是聽得懂。聞言一陣傷感,現了原身立在那裡。南風道:“剛剛我說的那兩條,二弟可願幫大哥完成?”?
我心中正悶,哪裡又會答應?尖聲道:“完成什麼?老孫什麼也不答應!要救人你自己救去,要殺如來要幫七夜你也自己去!與我何干!”?
南風微微一笑,輕聲道:“也罷,大哥將話說了出來,總算是心中安定了。”我轉頭向他看去,只見南風果是滿臉的安祥,正要再吼,北雨突然伸手向我抓來!?
“你幹什麼?”北雨手中力道奇大,顯是剛剛蓄勁已久,我倉促間,竟無法掙拖這個受傷之人的一抓!剛喊出一聲,南風的手也同時抓來,這下兩大高手一人抓我一邊,頓時將我擒住,再也動彈不得。?
我心中慌亂,實在想不通二人的用意,急喊道:“大哥、大哥,你怎麼了?我是孫悟空啊!快放手!”?
南風大聲道:“好二弟,與其將功力留在我與北雨身上被八卦爐煉化,倒不如這就將全身的功力一道都傳與了你,你需得好生努力,大哥的那兩個心願,切不可忘!依羅兄此時已經昏迷,現在有琉璃瓶護着自是無礙,一會你收了我二人功力,到那鼎正中需得吸住爐中煙火,或許還可救他一命。”?
北雨大笑道:“我乃修文成魔,魔力中大半包含了智慧與知識,你吸收以後就可算是洗腦換頭了,日後做事要記得多多思考,切莫偷懶丟了我智魔北雨的臉面啊!”?
我被二人全力擒住,哪裡動得了身?心中只覺傷心、怨憤、羞愧、難過等等多多諸般酸苦一起涌上心來,頭腦中漲得一片昏麻,差點便要暈倒過去。?
此時三眼魔君在外面將這些話聽了個一字不漏,此時再也按捺不住,狂吼道:“智魔啊智魔,休想用這等小計騙我開鼎!你道是我真會相信你二人傳功與他麼?你道是我真相信那猴頭不怕八卦爐麼?你道我真怕那猴頭吸了你二人功力便無法對付麼!想要騙我開鼎?你他媽的休想!”言語間頗含識破北雨計劃的得意之色,只見剎時間那爐中火焰更盛,從巽洞位裡傳出的冽冽狂風瞬間加大。琉璃瓶一陣震盪,顯是已快抵擋不住。?
北雨大笑道:“好你個三眼魔君,倒讓你瞧出了真假。不過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世間之物又豈能全憑你一人思想武斷?你再是機關算盡,也猜不出爐中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不管你開鼎也好,不開也好,今次定要教你失敗到底!”原來北雨這一手有着兩個打算,能騙得三眼開鼎自然是好;如若不行,便要真個傳功,好教我出鼎後繼承二人遺願,也好替他們殺了三眼報仇。?
三眼聞言大怒,爐中風火隨着他心情變化竟也跟着強弱,風聲更甚,火勢也更大了些。?
時間無多,趁着我漸漸昏迷抵抗稍弱之際,南風與北雨同時發功,絕強的魔道二至尊齊齊將那縱橫了萬萬年逍遙的功力傳進了我身。?
受得這股絕強功力的衝擊,我馬上醒轉過來,只覺全身上下暴漲欲裂。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琉璃瓶傳來一陣碎裂聲,南風與北雨齊齊大喝,將我猛的朝瓶外拋出。?
隨着我的撞擊,早已濟濟可危的琉璃瓶立刻碎散,濃烈的鋒煙朝巽洞位直竄而進,我隱約中似見到南風與北雨二人雙手互握,化成兩道藍白色清煙散了開去。?
“大哥!北雨兄!”我在心中撕聲狂喊,奈何此時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二人的強橫功力,直漲得我說不出的難受,再發不出一個音符來。?
爐中天火不斷襲上我身,那濃煙似與我有親一般,直滾上身來。那濃煙來得也怪,專奔着眼睛直薰,把一雙眼滾紅了,弄做個老害病眼,喚作“火眼金睛”。身上的功力也在迅速的突飛猛進。?
南風與北雨修的是魔道爲基,與我那仙法的基礎又稍有差池。好在世間萬物都相互相成,那純魔道的法力不到片刻竟已被我吸到體內。他二人俱都是到了八十五變以上功力的,本來二人加做一堆,再會合我本身的力量,起碼可到九十餘變,但奈何正邪二種功力始終有些偏差,故浪費了不少。那本該到九十餘變的此時卻只升到了八十八變即止,等得內息調停,周身已再無不適之處,只覺混身真氣騰沸,那種天下地上唯我獨尊的思想猛的竄到腦子裡,似乎是功力大成後,自然而形成的一種信心。頭腦也正如北雨所說那樣,將他的智慧與見識吸收了個完全,只覺很多以前想不通想不到的事,此時就如有人在給我詳細解說一般,立馬通透。遠在人界的孫悟空本體也似乎感應到我的存在,當初七夜給我造身子的時候曾留下了我的本命真元在那處,也好在如來壓是壓了我,卻沒有如西遊中那般在山上貼個‘奄嘛呢叭嵒逅’的字樣,此時真元得我體內強橫功力的召喚,竟騰的掙拖如來五指山壓制直奔八卦爐中而來。?
真元毫無懈怠的竄進爐中與我這個身體合二爲一,體形立刻產生變化,又變回了以前孫悟空的那般模樣。
七夜曾說過,當我功力大成之時,回去五指山下收了本體,能力就回暴增,現在果然如此。當真元與我融合那一剎,只覺已停止不再增漲的功力又飛昇起來,直到了第八十九變!?
我緩緩睜開眼睛,眼睛中煞的冒出閃閃金光,眼前的迷煙和濃霧再也不影響我的視線,這該就是火眼金星了。我朝巽洞位中看去,只見南風與北雨已然消失,獨剩下依羅仍自在那裡昏迷不醒,那處卻沒了濃煙,只剩些微風,想來是整個爐中風火都被我吸到了鼎中。我記起了南風與北雨已經慘死,心中的怒火騰然而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眼!小!兒!”我在八卦鼎的半空中飄懸着,厲聲狂叫。?
三眼魔君在外聽得一陣心驚。三十餘日前,那南風與北雨同道要傳功給猴頭,然後就一直沒了動靜。自己怕中計,不敢開鼎,於是死守太上老君的規矩,要等到七七四十九日方算功成。本以爲只消幾天就煉死了他們,餘下的時間裡便是煉那神石,那知道都三十餘日了,這猴頭竟然突然發聲,還沒有死!?
三眼心中驚怒,大聲吼道:“那猴頭,可是快要閉氣了特先高吼幾聲?”?
我厲聲道:“閉氣了閉氣了?今日我就讓你看看到底是誰快要閉氣了!”我掏出如意鐵棒,照着爐頂就是一捅,八卦爐本是安定,此時吃我這一下,頓時搖晃不已。那三眼魔君心中大驚,那日聽得鼎中人說話時,自能分辨出是藏在巽位中暫時躲避的,但現在這一棒卻是照着爐頂捅來的,顯然那猴頭果然是不怕爐火,跳到了正中。難道南風與北雨二人當真把功力傳給了他麼??
這第一棒捅過去倒也沒把爐子就捅開,不過一陣晃盪後,爐中風火倒是小了不少。我得勢不饒人,第二棒緊跟着遞出,這一棒威力頗大,乃是聚了我八十變功力所爲。只聽得一聲暴響,八卦爐竟被我硬生生砸破!爐中仙風仙火仙煙仙氣什麼的,一鼓腦涌了出去,丹爐四散成幾大碎塊倒塌開來。我如同厲鬼般從爐中一躍而出,身子逐漸恢復大小。?
此時那身衣服早已被爐火化盡,我提着如意棒,就這般**裸的站在三眼魔君面前,依羅卻隨着八卦爐的散碎一道被拋出鼎中,癱倒在地上。?
三眼身後跟着四個老者,周圍還有些小童子手拿蒲扇,顯是給八卦爐添火加溫所用的。?
那四個老者該是四大長老了,我冷眼朝幾人看過去,一一巡視。記得第一次見三眼魔君時絲毫探不出他的深淺,此時探查起來卻是輕鬆得緊。一觀之下,原來也只得八十六變之數,趕我現在還差了不少。那四大長老更是不值一提,全都是剛剛纔邁進八十變大關。衆人見我破爐而出,均是暗暗心驚。?
三眼試着想查查我的底,竟發現我已達到了一個他無法窺視的地步。加之看不到南風與北雨二人出爐,已然相信他們真是傳功給了我的。?
我沉聲道:“三眼魔君,你可知道你犯下的大過?”?
四大長老聞言齊聲喝道:“大膽,竟敢對聖主無禮!”?
我冷笑道:“大膽?無禮?我這人本就大膽無禮得緊!他是你們的聖主?我看不過是七夜身邊的一條狗罷了!”?
四大長老大怒,正要出手佈陣,卻被三眼一揮手攔住。?
三眼沉聲道:“七夜的狗?難道你不是一樣?我二人有着一般的命運,誰也不用笑話誰!”?
我大笑道:“誰和你有一般的命運?豈能把我老孫和你這卑鄙無恥的畜生相提並論?”?
三眼不怒反笑,言道:“這個世界有太多你不瞭解的東西,我說的命運並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你要殺我?那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我此時一點都不着急,從北雨的記憶裡,我知道折磨一個怕死又愛惜自己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分分秒秒都感覺到自己接近死亡,如是一棒結果了他,豈不是便宜了這畜生?接口道:“你是誰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你殺了南風,僅此一條,已足夠讓你那些理由和藉口全都變得空洞無比!”?
三眼的眼中隱隱開始閃爍着不安,言道:“我不相信,這纔是你自己的藉口。你難道不想知道二郎神到底死還是沒死?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
我眼中狡光一閃,有了智魔的頭腦後,很多以前我無法變通的事情現在已能接受。便與你撒次謊又怎的?便失信於人又怎的?何況這傢伙能算得是個人麼?我心中冷笑,言道:“好,如你告訴我這些,那我就不放你一條生路!”?
那四大長老顯然是心中不服,想不通爲什麼往日裡無所不能的聖君居然會怕了這隻猴子!正要大聲喝止,卻聽三眼言道:“你此話可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