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又是一陣鬨笑。這時,阿越從貝螺房裡跑了出來,下樓去了伙房裡,沒過多久,她就拿了個大布包出來,塞到念衾手裡道:“你拿好了,這是五碗米和兩塊野豬肉,苧麻稍後再給你。你敢自己一個人回去嗎?要不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還得伺候公主呢!替我謝謝公主,明早我早早就來!”念衾歡天喜地地接過了那一大包東西,跟阿越道了個別,轉身走了。
莫秋覺得奇怪,望了一眼念衾的背影,問阿越道:“阿越,你給她那些東西幹什麼?公主賞的?”
阿越道:“是公主給念衾的工錢。”
“工錢?什麼工錢?”
“公主說要請念衾當釀酒師傅,所以要給工錢的啊!”
“還有這種好事兒?算上我一份行不?”
“啊?這怎麼算上你一份兒啊?”阿越正說着,獒戰匆匆走了出來,她趁機扭頭回院子了。莫秋衝獒戰遞了個小眼神道:“獒戰,要不你不去了吧?人家貝螺公主都醉了,你得陪陪人家啊!”
獒戰白了他一眼道:“你是想回去睡女人吧!廢什麼話,走!”
“走咯!”幾個年輕後生吆喝着,一塊兒往寨外走去了。
翌日清早,貝螺被一陣嚷嚷聲吵醒了,好像是溜溜在跟蜀葵撒嬌,說她不想回花狐族去,還想在獒蠻族多待一會兒。蜀葵不讓,她就跟蜀葵耍起了賴。
貝螺側耳聽了一會兒,這才懶懶地睜開了眼睛,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起身時,她發現阿越正坐在桌前,雙手浸在一盆血紅色的水裡洗着什麼。她以爲阿越受傷了,忙問道:“阿越姐姐,你怎麼了?”
阿越扭頭看了她一眼笑道:“公主您醒了?奴婢沒什麼,奴婢正在洗狼牙呢!”
“狼牙?”
“瞧!”阿越指了指桌上擱着幾顆狼牙道,“就是這玩意兒!”
貝螺好奇地走過去,拿了一顆溼漉漉的狼牙問道:“哪兒來的啊?”
“獒戰剛剛拿來的。”
“他們昨晚去獵狼了?”
“嗯!聽說這是獒蠻族的一個習俗,新婚當晚,去爲新婚夫婦獵只狼,取下最大的那對狼牙送給他們,他們往後生的孩子必定會像狼一樣強壯兇猛。”
“哦,原來是這樣啊!”
“一會兒洗好了,拿無患子水泡上兩天兩夜,然後再拿去打洞,混着珍珠串在一塊兒保準好看!”
“你這麼喜歡,送你好了!”
阿越忙擺手道:“奴婢可不敢要!這是獒戰送您的,是他一片心意,公主您怎麼能隨意送人呢?您還是好好收着吧!”
“那個念衾來了嗎?”
“這會兒還早,怕要再一會兒纔來。”
貝螺揉了揉發漲的額頭道:“還早啊!怪不得我這頭還疼着呢!溜溜那傢伙可真不省心,一大早就鬧上了,還要不要人睡覺啊?”
阿越笑道:“蜀葵姑娘說要帶她回去,從昨晚就鬧起了,說什麼都不肯回去,要留下來陪你和嘟嘟玩兒,可逗了!”
貝螺撐着腦袋笑了笑說道:“她走了我還真不習慣,不過還是走了的好。”
“爲什麼?”
“誰知道我還能在獒青谷待多久呢?”
阿越忽然停下手,詫異地看着貝螺問道:“您找到逃出獒青谷的路子了?”
“唉!”貝螺聳聳肩無奈道,“本來有條路子的,可惜被布娜扼殺了。現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了。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我還會找機會。”
“可是您和獒戰的婚事已經近在眼前了,您逃了的話……”
“沒了我,人家有的是女人。人家可說了,不會喜歡上任何女人,既然沒有那喜歡的心,是什麼女人都一樣吧?”
“啊?”阿越不解道,“獒戰真怎麼說?爲什麼啊?”
“誰知道那腦袋抽風的人是怎麼想的?我從來就沒把他當正常人看過,就是一抽風的山大王!”
話音剛落,素珠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了。貝螺起身打開門問道:“有事兒嗎?”
素珠行了個禮道:“公主,您快出來瞧瞧吧!”
“怎麼了?”
“有個叫念衾的說要見您。”
“哦,我知道,是我叫她來的,讓她進來就是了。”
“可是……”
“可是什麼?”
“您出來瞧瞧吧!”
貝螺甚是奇怪,走出房間往院子裡一瞧,呵!何止念衾,來了一大幫人嘛!再細看看念衾,披頭散髮,額頭嘴角發青,像是被人揍了的。她立刻幾步跑下樓梯,跑到念衾跟前問道:“怎麼了這是?誰打的啊?”
“是這樣的,貝螺,”若水在旁解釋道,“我剛剛要出門,就看見他們幾個站在門口說要見凌姬姐姐。正好凌姬姐姐昨晚喝了不少,還宿醉着呢,我便問了問事情的緣由。說是阿時家昨晚掉了兩塊野豬肉和一小罐子白米,恰巧在念衾家找着,可念衾說不是她偷的,是你賞給她的,他們便一塊兒來問問了。貝螺,真是你賞的嗎?”
貝螺掃了一眼旁邊那幾個虎視眈眈的傢伙,再打量了一眼和念衾同來的兩個男人,一老一少,想必就是念衾的父親和哥哥了。這兩人臉上也開了花,想必之前一定被揍得很慘。她冷哼了一聲,轉頭問若水道:“若水夫人,恕我初來乍到不清楚這兒的規矩,遇到這種偷竊之事,是不是都是由族人自行掐架解決的?”
若水道:“事情若沒鬧大,他們私底下解決了也就算了,若是鬧大了,凌姬夫人也會出面的。怎麼了,貝螺?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那你說今天這事兒算不算鬧大了?”
若水笑了笑道:“都鬧到你這兒來了,能不算鬧大嗎?”
“那好,那我就告訴你們,”貝螺雙手叉腰道,“東西不是我賞給念衾的……”
“我說吧!是他們偷的!”那個叫阿時立刻嚷嚷了起來。
“閉嘴!”貝螺喝了他一聲道,“本公主話還沒說完呢!你瞎嚷嚷什麼?東西的確不是本公主賞給念衾的,是本公主付給念衾的這個月的酬勞,算哪門子偷竊?難不成是本公主上你家偷了米和肉?”
一聽這話,阿時家那五個人都愣了。念衾卻掩面嗚嗚地哭了起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念衾的父兄忙彎腰扶着她勸道:“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公主都替你講明瞭,你該謝謝公主纔是,哭什麼啊!這是大首領院子,仔細驚着大首領和諸位夫人了。”
“是啊,起來吧!”若水和顏悅色道,“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你也不用再哭了,回去吧!大家都回去了,阿時家的肉和米是誰偷的,回頭我會跟凌姬夫人稟明,派人來查一查,我們寨內絕對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阿時一家子很是失望,也很不服,朝若水和貝螺拱了拱手,轉身就走了。
“站住!”貝螺喝了一聲道。
“貝螺,還有什麼事兒嗎?”若水問道。
“這就算完了?”
“事情已經查明,不是念衾家偷的,自然該放了他們回去。那依你的意思,還要怎麼樣呢?”
“念衾一家子就白挨別人拳頭了?只是從我這兒領了些米和肉回去,就得無緣無故被人懷疑偷竊?即便被懷疑上了,那是不是應該先把理兒說清楚了再動手?念衾我問你,”貝螺低頭問念衾道,“他們找上門的時候,你可曾跟他們說過東西是我給的?”
念衾嗚咽道:“奴婢說了!奴婢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他們就是不相信!不但不相信,還把我爹和哥哥都打了,家裡也給砸了,連米和肉都被他們搶了去!”
阿時老孃立馬指着念衾道:“你別胡說啊!你一說是貝螺公主送的我們立馬就來這兒了!再說那些米和肉,我們只當是你們偷的所以纔會搶了去,一會兒再還給你家就是了!”
“那打了的人,砸了的家呢?”貝螺走到阿時老孃跟前問道,“也還也賠嗎?”
阿時老孃叫起苦來:“公主您可爲難死我們了!她要早說,我們哪裡會動手啊?”
“是嗎?有誰蠢成這樣,被人活活揍了一頓才把真相說出來?我要沒猜錯,你們怕是一進門就開始動手了吧?”
“沒有啊!公主我們真的是冤枉啊!我們真不知道那些東西是您賞給她的,要早知道,我們也不敢動手啊!”
“要不這樣吧,貝螺,”若水插話道,“既然是冤枉了念衾家,就讓阿時家把搶去的東西還回去,打砸了的桌椅凳子修好送回去,你看怎麼樣?”
貝螺冷冷一笑道:“我是看出來了,你們這兒就不是一個可以講理的地方!”
“貝螺你怎麼這麼說呢?”
“我說的有錯嗎?”貝螺轉頭看着若水道,“冤枉了人家,首要的事情不是賠償東西,而是賠禮道歉,拿出你該有的態度來。怎麼?因爲念衾是東陽族人,所以獒蠻族的人打了傷了冤枉了,賠些桌椅板凳就行了?臉一抹扭頭就可以走了?我告訴你們——”貝螺說着又轉過臉來看着阿時一家子,肅色道,“打了別人的人或許可以這樣,但打了我金貝螺的人就是不行!念衾已經答應做我的釀酒師傅,那她就是我的人了,誰動了誰就別想那麼容易脫手!”
聽了這話,阿時一家臉色立刻變了,若水似乎也有些不滿,瞥了貝螺一眼問道:“那依照公主的意思,還要把阿時家抓起來拷打?”
“拷打倒不至於,但首先應該向念衾家道歉,然後再將搶去的東西送還,並且賠償念衾家被砸的東西,最後族裡應該派個靠得住的人去查一查阿時家被盜的事情,給阿時家一個交代。其實寨子裡應該設一兩名捕快,方便處理這樣的事情。”
“什麼是捕快?”獒拔的聲音從旁邊忽然傳來了。
貝螺轉過身去,對獒拔笑了笑說道:“所謂捕快,就是專門調查寨內大小案件的,譬如誰家東西被偷了,誰跟誰打架了,又或者出現殺人毒害等等事情。總而言之,捕快不處理寨子防守之類的事情,專門幫助凌姬夫人打理寨內事務。有了捕快,一旦出現阿時家這樣的盜竊案,那麼阿時家就可以立馬知會捕快,捕快也能迅速開始偵查,如此一來,就避免了像他們兩家這樣的誤會。”
獒拔笑着點點頭道:“這主意聽起來真的是很不錯啊!夷陵國也有捕快?”
“呃……有吧!”
“有意思!這詞我真第一次聽說,我會好好考慮的!今天這事兒就照你剛纔說的辦,該賠禮賠禮,該賠東西的賠東西。對了,貝螺你剛纔說什麼釀酒師傅?”
“是這樣的,”貝螺指着念衾一家子說道,“念衾家從前在東陽族是做釀酒的,專供神靈和首領。正好我想起一個小酒坊就把念衾請來當釀酒師了。”
獒戰掃了這三人一眼,問道:“你們從前是釀酒的?”
念衾的父親念澤忙彎腰拱手道:“回大首領的話,小的祖上就是釀酒的,手藝一直傳到現在。”
“是嗎?我倒是很有興趣嚐嚐你的手藝。”
“不知道大首領昨晚喝過安竹家的喜宴酒沒有?”
“喝過,很不錯!”
“那便小的和小的的兒子釀的。”
“原來如此啊!”獒拔連連點頭道,“看來確實有幾分手藝在。這樣吧,我一會兒跟微凌夫人說說,問她借一借你們三人,你女兒就去跟着貝螺,你們倆父子就替我釀酒,若是中意,你們以後就留在這兒釀酒好了。”
念澤父子三人忙向獒拔彎腰謝恩。獒拔笑了笑,叫上若水轉身回房去了。阿時一家子心裡雖不服,但也不得不先給這三人道了歉,然後回家去取東西去了。
念衾一家子再次向貝螺拜謝,貝螺擡手道:“不用謝了!趕緊回去上點藥吧,個個都是鼻青臉腫的。念衾今天先回去照料你父兄,明天再來也不遲。”
念衾道了謝,和哥哥念成扶着父親回去了。這時候,聚集在院外開熱鬧的這才漸漸散去。貝螺看着念衾他們走遠了,這才轉身回了二樓。路過獒戰房間時,他那扇窗戶忽然砰地一聲打開了,把貝螺嚇了一跳。
貝螺往窗戶裡瞧了瞧,看見獒戰一臉倦意地靠在窗框上,虛眯着眼,抄着手且還赤着上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炫耀着他那一身健碩的肌肉。貝螺輕輕嚥了一下口水,平復了一下正要猛跳的小心臟。儘管這男人夠討厭,但他那身肌肉的確是百看不厭啊!唉,怎麼就長在他身上了呢?換個男人多好啊?換成穆當也好啊!
“一大早的,又在顯擺你那些知識了?”獒戰把貝螺從幻想雲霄處一下子拉了回來。她眨了眨眼睛道:“我顯擺我的啊,你睡你的啊,有什麼干擾嗎?”
“很吵,不知道嗎?”
“有溜溜吵嗎?溜溜在院子裡嘰嘰呱呱的時候,你早就醒了吧?還怪到我頭上了!算了,反正你就是跟我過不去,惹不起你我還躲不起嗎?睡你的大頭覺吧!”
獒戰伸手抓住了貝螺的胳膊,拖到了窗戶邊上。貝螺甩開他的手,嘟囔道:“你能不能改改你這毛病啊?我真怕哪天就撞死在你手上了!有話就快說,省得又說我打擾你睡大覺了!”
獒戰擡手撥了撥她白白的小巴尖兒,靠近了一些問道:“我聽說你要跟溜溜去打獵?”
“是啊!前陣子雨老是下老是下,一直沒找着機會,怎麼了?”貝螺睜着一雙大眼睛望着他問道。
“你會打獵嗎?”
貝螺白了他一眼,扭臉道:“打獵誰不會?要麼拿弓箭射,要麼拿刀子砍,不就是這樣嗎?你就是問這個?誰知道還去不去得了,溜溜都要回花狐族了。”
“去!”獒戰略帶陰險的笑容說道,“怎麼不去?把溜溜留下來就行了。我看這幾天天都是放晴的,那就明天去,敢去嗎,金貝螺?”
貝螺挪過大黑眼珠,斜眯着獒戰,表情警惕道:“這麼積極?還主動把溜溜留下?你不是很煩溜溜的嗎?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打算挖七十八十個坑來坑我啊?”
獒戰支起上身,靠窗框上抄手笑道:“你就說吧!你敢去不敢去?”
“嘿!你還別對本公主用激將法,本公主還真不吃這套!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以你山大王的性格,我不去你也會找人擡着我去的吧?好,去,給你個機會坑我,但是最後是誰坑誰還不知道呢!鹿死誰手,我們走着瞧!”貝螺衝他抖了抖細柳眉,昂首挺胸,反揹着一雙小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