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生？”杜念薇嘴裡默唸，心中不免產生一種異樣的情緒，隨即將視線轉向顧純然，但他似乎並沒有覺察到任何異樣，只是低頭喝了口茶。
“是，當時來提畫的並不是葉先生本人，而是他的管家。”老人長嘆一口，“其實，原本我並不打算賣掉這幅畫，只是那位管家說葉先生跟我的那位朋友相識，貌似還有不少淵源，所以希望能夠擁有一副他的畫作。話已至此，我要是再不鬆口，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於是我便將畫讓給了那位先生。”
“原來如此。”她衝老人點點頭，“請問您有那位葉先生的聯繫方式嗎？”
“有。”老人說着起身走進隔壁房間，隔了幾秒又折了回來，並將一張燙金的名片遞給她。“這是那位管家的名片，通過他應該能夠找到葉先生。”
“謝謝您。”
“不用謝。”
她看了顧純然一眼，得到許可的眼神之後，她便對老人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好。”老人也隨之起身，將三人送至門口，見他們要走不由叫住了杜念薇。
“您還有什麼事嗎？”
老人猶豫許久，“見到你很高興。”
“我也是。”她不禁笑了，隨機沉默了幾秒鐘，擡頭望着老人的眼睛，“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
“您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不覺得孤獨嗎？”
老人不由環視四周，“這裡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我並不是一個人。”
“您覺得現在的自己幸福嗎？”
“退休的這兩週，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以前我工作的時候，只能抽空過來。那時覺得路途遙遠，每次到了都精疲力盡，沒有一點好情緒。”老人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現在想來，那時的自己真的太傻了，被利益矇蔽雙眼，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如今不同了，我擁有了真正想要的生活，所以很幸福。”
“謝謝您能跟我說這番話。”
“人的一生非常短暫，想要如何度過完全取決於自己。擁有的太多未必幸福，有時學會放手或許纔是正確的選擇。”
她看着老人的眼睛，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直到顧純然喊她，她才反應過來。於是匆忙向老人鞠躬，轉身跑向顧純然。一路上，她異常安靜。想到老人剛剛的話，她的心裡有些亂。既然老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那麼那些話語之中又是否含有隱情。
她該放手的東西是什麼？
第二人格？
因爲追尋第二人格，導致喬昊文發生意外，喬昊言因此跟顧純然反目，而他們更是漫無目的地遊走於這座陌生的城市。如果她不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何況這個時代的杜念薇失去第二人格之後反而生活地更加幸福，那麼她真的有必要再追查下去嗎？
再者，是否該對顧純然放手？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間，隨着跟未來的接觸，答案似乎愈發明朗起來。她偷偷看了一眼顧純然的側臉，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秘密，她可能到現在都說不清楚對他是一種什麼感覺。
“怎麼了？”
他突如其來的發問把她嚇了一跳，她慌忙收回目光，“沒事兒。”
“那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我有嗎？”
“嗯。”
她支支吾吾，“我沒看你......”
“我知道我長得好看，但你也不能這麼沒完沒了地看吧。”
“你要點兒臉行嗎？”她沒好氣地翻翻眼睛，“別人什麼都沒說，你自己倒嘚瑟起來了......”
“你倆可真有意思。”坐在後排的白欣妍忽然笑起來，“看得我都想談戀愛了。”
“說什麼呢？！”她回頭不可思議地瞪着白欣妍，“你沒搞錯吧？”
“沒啊，我看你們這樣真好，希望將來我也能遇見這麼一個人。”
“一定不能遇到像他這樣的人。”
聽到她的話，他立刻不樂意了。“聽你這話不像好話啊，我怎麼了？”
“你說你怎麼了？！”
“反正我覺得我挺好的。”顧純然說着按了一下操作盤上的按鈕，車子立刻轉向右邊，這裡她看着眼熟，走了幾面便看到白雨的別墅。他將車子停下，然後回頭對白欣妍說，“到了。”
“你真不打算讓我去嗎？”
“你就別跟着摻和了。”
“可是......”
見白欣妍還想反駁，他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你奶奶和你媽媽需要你，要是知道我帶着你冒險，肯定會殺了我。”
“是我要跟着的，跟你沒關係！”
“那也不行。”他的表情隨即柔和下來，“我們辦完事情會直接離開這個時代。”
白欣妍可憐巴巴地望着他，見他態度堅決便只好推開車門，垂頭喪氣地下了車。
“記住，這兩天不要外出。”
“知道了，那你們小心點。”白欣妍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們不打算進來坐坐？”
“不了。”
“你不想跟我奶奶道個別嗎？”
“早上離開的時候已經道過別了。”
白欣妍低着頭，小聲嘀咕，“其實我挺樂意你當我爺爺的......”
顧純然不禁笑了，“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不是說年齡......”
“說實話，我也挺喜歡你的。”
聽到他的話，白欣妍嘴角立刻露出歡快的笑容，“真的嗎？！”
“嗯。”
“不管怎麼說，我要謝謝你。”
“應該我謝你纔對，有緣再見。”
“嗯！再見！”
兩人衝白欣妍揮揮手，車子漸漸啓動，離開了別墅。她扒在車窗上，望着白欣妍逐漸縮小的身影。
“起初看她不順眼，如今要分開反而不捨了？”
“是啊，她很可愛，我也很喜歡她。”
“那將來生一個。”
她不由瞪向顧純然，“說什麼呢？！”
“既然你喜歡那種小女孩，不如自己生一個。”顧純然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放心，我會配合的。”
“瘋了吧？！誰要跟你生孩子啊？！”
“想跟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但只選你。”
“意思我還得覺得受寵若驚是吧？”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這都什麼時候，這傢伙還有心情開玩笑。
“那倒不必，你只要安心待在我身邊就好了。”他將車子暫時設定爲自動模式，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名片。
“你打算現在就去找那個管家？”
“事不宜遲，我們昨天大鬧S組，你覺得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當然不會，估計捏死我們的心都有了。”
“所以必須趕在他們找到我們之前把難題解決。”見她半天不應和，他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從畫鋪出來，我就感覺你不對。”
“我有嗎？”
“有。”
她轉頭看着他，然後小聲說，“你說我們有必要這麼做嗎......”
“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你纔想起問這個問題？”
“這不是見了老年時期的我才......”
顧純然不怒反笑，“猶豫不決纔是你啊。”
“我怎麼覺得你這是在罵我？”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剛剛臨走的時候，我爲她過得幸福嗎？她說現在的自己很幸福，所以我纔開始猶豫了，找回第二人格真的有必要嗎？”她垂着眼睛，“你說既然她過得挺好，我們幹嘛費這麼大力氣去找回第二人格呢......”
“微微，你是你，她是她。”
“可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顧純然搖搖頭，“每一個時期，甚至每一秒的你都不同。”
“我越聽越不明白了......”
“總之，你不要在意她的話，對此時此刻的你而言，你的感受和想法纔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覺得我們這麼做是對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所謂對錯。”他轉頭盯着她的眼睛，“你想知道過去的一切嗎？”
“想。”
“那不就結了。”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你做每件事都考慮那麼多，那什麼都做不了。”
她窩在位子上沉默許久，這時聽到他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這個時代還用紙質名片也夠復古的。”他自言自語道，沒過幾秒鐘，電話那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是吳先生嗎？”
“正是，您是顧先生吧。”
顧純然不免驚訝，“你知道我？”
“是的。”對方回到的胸有成竹，“不僅如此，我還知道您打電話來是爲了那幅畫。”
“哦？”
“您不必驚訝，葉先生事先已經囑咐過，說今天會有一位姓顧的先生過來取畫。”
“看來這位葉先生很神。”
“那是當然。請問您現在就過來嗎？”
“你什麼都不問清楚，就打算把畫給我嗎？”
“我是個管家，只按照葉先生的吩咐行事，其他的絕不過問。”
“那好，你告訴我地址，我現在就過去。”
“好的，稍後我會將位置發給您。”
“嗯。”
“恭候您的到來。”
掛斷電話，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這什麼情況？”
“這位葉先生似乎早就知道我們會去找他。”
“這怎麼可能？”她不由喊道，“我們也是剛剛纔決定要去找他的！”
“或許他買走這幅畫的初衷就是爲了引我們過去。”
“可他怎麼知道......”
“這說明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而且很有可能還是我們認識的人。”
“這......”
她的話音未落，忽然看到車前衝出一個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