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瓊瑩的神色有些鬱郁。她和瓊英兩年後的第英就是副病殃殃的模樣,加上時間也短,連話也說不了兩句,再想到如今瓊英已經是齊王后,身份不同,以後要跟着韓信歸屬藩地,想必再見的機會也沒那麼多了,自然心情低落。
“瑩兒,”我嘆道:“人長大了,總要分離的。瓊英如今有個疼他的夫君,你該替她高興纔是。”
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這是句俗話,卻也是句實話。每個人,都是孤獨的來到這個世上,又孤獨的離開這個世界。也許有人會陪你走過一段旅途,但永遠不會有人陪你一同走到終點,就算是孿生姐妹也是如此。
瓊瑩輕輕嗯了一聲。
我往外看了一眼,見馬車已經行進了行宮附近,一衆臣武將已然散走,便敲了敲車壁,吩咐騎馬在車外隨侍的葉小七道:“七夜,讓車找個角落停下。”
葉小七喏了一聲,吩咐馭夫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將車停下。
我掀開了車簾,道:“七夜,你讓後面跟着的侍衛先回宮去,我和瓊瑩想自己到街市上走走。”
七夜怔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道:“王后,這……不太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道:“你去找僱輛小些的馬車來,我和瓊瑩坐在那裡面,誰還能認出來我們不成?”又笑道:“妹子要出閣了,我這做姐姐的要陪她買些體己地物事。只你一個跟着就好,那麼多人綴在後面,你不覺得不好意思,我還嫌煩呢。”
“王后。”一直神不守舍的瓊瑩有些反應過來,急道:“這點小事哪裡敢勞煩王后,再說我也沒什麼東西要買。”
“你出閣陪送的那份嫁妝,是公份的,今天陪你買些東西,是做姐姐私下的一點心意。”我笑道:“再說。自來陽,也沒在街市上走過一回,難得的機會,就算是讓我透口氣也好。”
七夜的臉有些發燥。只得喏了一聲,自去吩咐隨侍在後面的幾十位侍卒先行回宮,又讓馭夫去找來一輛普通的私用馬車,扶着我和瓊瑩換了車子。自己坐在了馭手地位子上面,吆喝了一聲,駕着馬車吱吱轆轆地拐向了陽城的中心。
楚漢戰爭結束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陽,老百姓或許管不了誰勝誰負。但戰爭的結束總是好事,這意味着不會再有大軍突然來襲,被迫連夜逃亡地事情。也不會再生活在屠城的陰影之下。因此。市面上眼見得稍稍繁榮起來。也有附近的農戶拿着自家產的一點點東西聚在城中心附近以物換物。
秦始皇統一幣制後,外圓內方地銅錢成了主要的貨幣。但秦朝滅後,這種錢還能不能繼續使用成了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項羽當霸王這幾年,光忙着打仗了,這塊還沒顧上,所以就目前來說,市面上流通的錢幣是相當混亂地,不但有秦方孔錢,還有各家諸候在自己的領地發行的錢幣,但量少,還只是零星出現而已。而對老百姓來說,最安穩地辦法則是以貨易貨。反正只是自己家出產地一丁點兒東西,比如,用幾隻雞換點麻布之類,實實在在,讓人放心。
不過有正規門面地商鋪還是收錢幣的,而且還是以秦方孔錢爲主。現在戰爭結束,生意也顯見得熱鬧了起來,食肆裡有了七八成地顧客,布鋪裡也開始不斷有客戶進出,至於賣金銀飾品和賣雜貨鋪,那更是生意興隆,不說別的,鹽和粟米總是城裡家家戶戶都少不了的東西。現在生活有了點盼頭,人們也敢拿出一點積蓄來暫時改善一下了。
我把幾件比較珍貴顯眼的首飾摘下來放進了懷裡,然後在離城中心不遠的地方下了馬車,和瓊瑩慢慢的一路逛了進去,葉小七則佩劍跟在我們的身後。剛剛見識過一場殘酷的戰爭,乍一來到這種有着濃濃市井風味和平民溫情的地方來,只覺得心情慢慢放鬆了下來,開始有種在後世逛商場的感覺。
不過在我眼裡,陽商鋪裡的賣的東西,尤其是金銀飾品,手工還是相當粗糙的,與宮裡女子們日
的相差太遠。當然這也可能和長期的戰爭有關,一期間,這種奢侈品的銷路不會太好,自然在做工方面,也就不可能那麼精緻。而宮裡女人佩戴的那些大多是戰爭前留下的老貨,所以才顯得格外出色。
不過這次出來,說是替瓊瑩買些陪嫁的物品,其實只是看着她太不開心,想轉移一下注意力,同時也想讓自己散散心,所以雖然連連轉了幾家布莊和首飾鋪子都沒看到什麼滿意的,卻也沒有多麼失望。
就這麼混到了近午時分,遠遠看見前見一間酒肆的幌子上挑着個“味”字,不由楞了一下,這“味”字是“五味天”各家分號都必須打出來的一個標誌,意味着就算不是“五味天”投資的,也至少有幾位出自“五味天”的大廚在內坐鎮,與“五味天”之間有合作關係。
畢竟是自己親手創立的品牌,就算我在出嫁時就已經把“五味天”全部還給了呂家,這幾年也沒有管呂家商業上的事情,現在突然看到這個“味”字,仍然有種極其親切的感覺。
“七夜,我有些餓了,咱們上那家店裡隨便吃些去。”我道。
小七擡頭,也看到了那個“味”字,他是跟隨我時間極長的老人,知根知底,笑道:“王后,是咱家自己的生意呢,怕就是呂澤將軍在城裡開的。”
“你別一口一個王后,喊我夫人就是,”我道:“現在這些店裡的人應該都認不得我,咱們也別露了身份,進去點幾道菜吃完便出來。我不過想看看現在的‘五味居’還是不是以前的味兒了。”
將近酒肆的門口,葉小七突然道:“好俊的馬兒。”我和瓊瑩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酒肆右側的馬槽裡拴着四五匹馬,體形高大,毛色油亮,顯得相當神俊。
葉小七盯着那幾匹馬,嘆道:“就算不及那匹烏,也是少見的好馬了。”
我心中一動,道:“對了,七夜,你回頭替我打聽一下,項羽那匹烏馬現在何處?”
七夜喏了一聲,卻又遲疑了一下道:“夫人,您要那馬作什麼,聽說烏馬的性子烈得很,從沒讓第二個人騎過,就算弄回來了,也是白養着沒用。”
“不能騎,用來配種也好。”我道:“烏的後代,想想就令人期待得很。”
“呃……那個……”七夜突然漲紅了臉,吃吃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七夜低下頭,道:“回夫人,烏是……騸過的。”
我呆了一下:“爲什麼要……那麼好的馬,不留種不可惜嗎?”
“回夫人,戰馬若不……不那個一下,到了發情的節氣,一個勁的到處亂躥,根本控制不住,更別提騎着打仗了,所以軍裡的規矩,不管多好的馬,只要進了營裡,都要先過這道手續的。”七夜吃力的解釋。
“咱們軍裡的馬也是這樣?”我皺眉問道。
“都一樣。”七夜撓撓頭道:“這幾年蕭大人每年都要用很多的鹽、鐵、布匹同匈奴那邊換馬,可換來的基本都是這種騸過的馬,人家就是不想讓咱們留種。不過因爲現在主要是軍裡要的多,所以也就沒多和他們計較了。這還虧得咱們佔了關中,若是還在悶在漢中,就算想換也沒得換呢。”
“看來匈奴也有聰明人。”我咬牙道,這時代,馬匹就意味着軍力,在這方面被人掐着脖子,自然讓人不爽。我以前雖然在家裡培訓過少量騎兵,不過那時不曾真正上戰場,所以對這些關節還是知之不詳。
七夜低聲道:“蕭大人私底下鼓勵馬販子往關內販種馬,給的價錢高得離譜,不過聽說匈奴那邊查得越來越緊了,逮到一個二話不說立馬砍頭,所以能運過來的不多。”
說話間,已經到了酒肆門前,七夜又盯着那幾匹馬看了幾眼,有些眼熱的咕噥道:“真是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