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強森一直沉默。
也許是他沉默太久了,老於也有點招架不住了,乾咳了幾聲:“強森,按理說,我也知道你的爲人,你向來老成持重,當不至於做什麼對不起珊兒的事情,只不過,婚姻大事,對女人來說,非常非常重要,我也不想珊兒委屈了。”
他苦口婆心:“你就順着珊兒這一次吧,她也並不是一個無理取鬧之人,只是因爲臨時被放鴿子,無論換了誰,都忍不下去了。”
強森終於開口:“我很抱歉!”
老頭不敢置信。
他死死瞪着強森。
“真抱歉,我明天去不了。估計這一個月之內都無法離開。”
老頭忍無可忍:“你是什麼意思?”
強森一笑,淡淡的:“很是抱歉,這次,的確是我的錯。可是,我真的走不開。至於婚紗照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
老頭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意思?還真要爲了那個死丫頭而悔婚珊兒?就算你不考慮珊兒,可是,新的項目呢?已經開始前期籌備了,那可是上千億美金的投資,你也無動於衷?”
強森還是很平靜:“我只是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爲什麼非要一個月?那個死丫頭就真的那麼重要?”
“我必須親眼看着她,否則,她可能死掉。”
老頭冷笑一聲:“這就奇怪了,據我所知,她本來就全身碎裂,根本活不了了,你守不守着又什麼相關?再者,你當歐舒同是死的?”
“歐舒同要是有保護她的能力,她就不至於受傷了。”
看樣子,老頭強忍怒氣,盡力保持着平靜:“強森,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個小丫頭嗎?就算她傾城傾國好了,可現在,全身骨節都碎掉了,別說姿色了,就算活下來,也得終身殘疾,你爲了這樣一個人,值得嗎?”
米寶仰起頭,看着強森。
是啊,值得嗎?
爲了自己,毀掉好好地婚事,值得嗎?
可是,強森還是淡淡的:“就因爲她被害得這麼慘,我更不可能袖手旁觀。”
老頭忽然想了想:“既然如此,我答應你,我幫你追查。你和珊兒好好地去把婚紗照拍了。我肯定給你追查個結果出來。”
“你追查不了!”
老頭又要勃然大怒,但是,強森靜靜地:“我要去找林源!”
“爲什麼?這關林源什麼事?”
“兩名綁架米寶的綁匪都死了,但是,我查到其中一個人賬戶上多了很大一筆錢,這錢,是林源給他的!”
老頭震驚得無法言喻,好一會兒,聲如洪鐘:“你說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爲什麼會跟林源有關?他和那小丫頭有什麼過節?”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可是,林源跟此事必然有所牽連。”
老頭忽然很緊張:“林源真要是跟此事有牽連,你會怎麼辦?”
強森定定地看着他。
米寶卻定定地看着強森。
她心底的震驚也是可想而知——是林源要自己的命?
爲什麼?
難道是自己去他家裡偷東西被他發現了?
可是,他爲什麼會要自己的性命?
他都去了美國,自己也妨礙不了他什麼,爲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更恐怖的是,她忽然想起來了:林源是於珊珊母親的近親——林源被歐舒同送進監獄,還是於珊珊的律師母親親自出面將他保釋出來。
而現在,是林源要自己死?
老頭非常緊張:“怎會是林源?你會不會弄錯了?”
“沒錯!”
這話,斬釘截鐵。
“可是,林源早就去了美國,他和那個死丫頭無冤無仇,他殺她幹嘛。”
“人心莫測!你既然查過米寶的身世,自然就該知道米寶父母的死因。”
米寶心裡一震。
是了,十幾年前,父母死於一場車禍。十幾年後,自己又死於一場車禍。
這世界上,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難怪她早就覺得林源可疑。
老頭臉上的震驚之色越來越明顯,語氣,也顯得相當勉強:“林源這人雖然追名逐利,可是,他哪有膽量殺人?是不是其中出了什麼誤會?”
“但願是誤會吧。”
“你打算怎麼對林源?”
她死死盯着強森,但見強森好一會兒纔開口:“要是他真的買兇殺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老爺子,面色非常奇怪。
“爲了區區一個女人,你真要和家族決裂?”
強森還是異常鎮定:“她不是區區一個女人!在我心目中,她早已是我至親之人。誰若傷她,便是傷我。”
米寶,忽然淚如雨下。
不不不,其實,她沒能掉下一滴眼淚,只是想象中的,她又想伸出手擁抱一下強森,可是,伸出的手,是虛無的,根本擁抱不到他的身上——她已經失去了擁抱的力氣。
果然。
他對她,一直,超越男女之情。
本質上,他其實是她的父親、兄長、親人、手足。
車裡,空氣變得很冷。
那是老爺子和強森之間的對峙。
暴躁的老頭子,一直用柺杖在車裡重重地頓着,彷彿心底藏着無數的心事。
而強森,跟他的態度完全相反。
兩個人,終於要攤牌了。
老爺子還是沒繃住,先開口:“這麼說,這門婚事,你是不打算繼續下去了?”
強森盯着他:“如果林源真的足以影響到這門婚事的話,我的確會重新考慮。”
老頭忽然用柺杖指着他:“好!很好!是我看錯了你。也是珊兒看錯了你。你病危時,珊兒不離不棄照顧你,這一輩子,她從未那樣精心伺候過一個人,可是,你卻這樣辜負她。”
強森肅然:“我對不起珊兒的地方,我會彌補!”
“彌補?怎麼彌補?”
他還是淡淡的:“我只要抓到了林源,自然會對此事全權負責,到時候,任憑你們懲罰。”
老爺子,狠狠瞪他一眼,沒有再作聲。
然後,車子停下來了。
強森下了車。
他對老爺子的態度雖然很客氣,但是,有一種米寶都能看得出來的冷淡。
很快,老爺子的司機把車子開走了。
終究,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壓制他——哪怕是共同投資上千億美金的大項目,也不可能。任何時候,他都有自己的原則,並且,堅持不改。
米寶站在他身邊,仰視他。
真的,她從小就崇拜他,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是,她過度沉浸在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裡,眼睜睜地看着強森走遠,而沒有追上去。
要是林源要自己的命,那背後的主謀會是誰?
沒道理,林源無緣無故買兇殺人。
忽然細思極恐,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距離醫院的距離並不遠,她慢吞吞地往回走,不時看看周圍的車水馬龍。
在醫院門口,她和一個婦女擦身而過——之所以留意到此人,是她發現這個婦女身上居然藏着一把極其鋒利的小刀。
她嚇一跳,這是要幹嘛?
立即就尾隨這婦女往裡面走。
一路上,婦女非常鎮定,把刀也藏得好好的。她跟着她,一路走,一路覺得不對勁——前面是看精神科的地方,這女人是精神病?
不好。
她是不是要殺人?
正躊躇時,但見裡面一羣人走出來,大搖大擺地跟醫生道謝。看到這個婦女,爲首的那個滿臉橫肉的猥瑣男,得意極了:“想要我坐牢?想都別想,老子是神經病……哈哈哈,不對,是精神病……”
可不,他手裡,正是一份精神病證明鑑定書。
婦女氣得渾身發抖,她是衝着醫生喊的:“你們怎麼能爲這個人渣出這樣的鑑定書?我的女兒才9歲呀……她才九歲……被這個畜生全毀了,現在,她還躺在病牀上,她那麼小,子宮都破裂了……你們怎能爲這個人渣出這樣的證明?不怕遭報應嗎?”
有個穿西裝的男人,看樣子是律師,他冷冷的:“我的當事人是精神病發作,他根本沒有民事行爲能力……”
然後,兩個人就大搖大擺地走了。
婦女追上去,猥瑣男回頭,衝她豎起一根中指,“老子玩你的女兒也玩了,你想怎樣?誰叫她不聽話呢?要不是她反抗,也弄不了那麼傷……”
他極其囂張地舉着手裡的病歷:“你去告我啊,去啊,哈哈哈,老子現在是精神病了,不用坐牢了,什麼責任都不用負了……哈哈哈,可你的女兒就完蛋了,哈哈哈……”
他一邊大笑,一邊走:“忘了告訴你,你九歲的女兒真的很好玩……”
天啦。
原來,這畜生,居然糟踐人家九歲的女兒。很顯然,因爲他有關係,去弄了一紙神經病的病歷,便什麼責任都不用負了。
這個手段,米寶是知道的,現在許多人犯了罪,就去弄個精神病的單子,這樣,屢試不爽,完全可以逃脫法律的懲罰。
她見那婦女氣得渾身發抖,她自己也氣得渾身發抖,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渣。
但見婦女一腳就往男人身上踢去,那男人早已防備,一下就抓住她。
米寶但見婦女要吃虧,她急了,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就將男人手裡的病歷吹到男人的眼睛上,徹徹底底將男人的眼睛矇住……男人一下看不見了,恰好又撞到了前面的椅子上,一下倒下去了。
婦女飛速摸出小刀,端正地,從男人的第五和第六根肋骨之間插下去,正中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