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西斕的府上，幾個下人正在打掃衛生。鴉雀無聲的府邸安靜得讓人有些心冷。這個地方，毫無生氣，莫名的，我又是心裡一痛。
顧南延和我在丫鬟的帶領下一起去看了簡西斕。
簡西斕的眼睛緊緊的閉着，那張精緻的俊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我心如刀絞，低下頭遮住了自己已經發紅的眼眶。
他就這樣孤零零的躺在牀上，沒有一點生氣。
他做人的時候孤零零的，做鬼的時候還是孑然一身，爲什麼命運對他也這樣殘酷。
顧南延握着我手的力度緊了緊，然後鬆開我，沒有看我，過去檢查了一遍簡西斕，什麼也沒有說，繞過我出去了。
他走了以後，其餘的丫鬟也突然退出了房間，房間裡只剩下我和簡西斕，看着毫無動靜的他，我的眼淚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
我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你都已經睡了好久了，還是不願意醒來嗎？你到底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懲罰我。”
他的手動了一下，然後握住了我的手，原本閉着的眼睛，輕輕的睜開了。
原來，他早就已經醒了，難怪顧南延會突然帶着所有的下人出去。因爲顧南延知道他醒了。
他伸手，替我擦去了眼角的淚，“你別哭，你一哭，我就睡不着了。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哭，我希望你笑着，一直笑着。”
“爲什麼要裝睡？你知道你揪着多少人的心嗎？”
他眨了下眼睛，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的眸子，卻沒有遮住他發紅的眼眶。
房間裡因爲他的沉默而變得清冷，這樣的清冷，讓心沒有着落點，變得一點一點的不安和難受。
我知道，我欠了他，顧南延欠了他。
我知道，我們欠了他……
“我不想醒過來。”他開口了，聲音很輕很輕，“醒過來以後，面對我的，永遠只有冰冷的事實，我不想醒來，因爲醒來以後，你又不在身邊了。”
我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說。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割得我心疼。但我知道，握刀的他，更疼。
“那現在，爲什麼又醒了。”我已經沙啞的聲音，出賣了本想僞裝的堅強。
“因爲你哭了，也因爲你來了。”
因爲你哭了，也因爲你來了。
我低頭，在他的脣上印下一吻。“西斕，謝謝你。”
只是，我能給的，永遠只有這句謝謝你。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而是我想給的。
他伸手，把我抱進了懷裡。我沒有掙扎，任由他輕輕的抱着。
“你知道嗎，去百夜窟的時候，我只想把你救回來，並沒有奢望過什麼。可是在百夜窟看到那個一心求死的你，我的心又動了不該動的念頭。那一天，我想把你留在身邊，哪怕你不愛我，我也要把你禁錮。”
“可最後，你沒有這樣做。”因爲，他捨不得我難受。他要守護的，是一切我所想要的。
他自嘲的勾脣，“是啊，我明明就想得到你，結果，都逼迫自己放棄了。因爲你想要的，從來就不是我。既然這樣，我又怎麼忍心逼迫你，又怎麼忍心讓你難過。”
我動了動嘴脣，看着他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居然不知道說什麼。最後，我只能說了一句真心話。“不是不想要，是不能要。”
他抱着我的手僵了一下，雕鑿俊朗的面龐染上了笑意。
我把頭埋到了他的心口，聽着他沒有心跳的心臟，我只覺得痛心。“索性，我告訴你吧，我不是不愛你，是愛過你。顧南延魂飛魄散的時候，我也想過，和你在一起，也曾經決定過和你在一起。你沒有輸給顧南延，你對我的愛，不比他少一分，你輸的，是時間。我雖然一直跟自己說，我愛的，只有顧南延一個，可哪顆爲你擔憂的心，也不全然是爲了愧疚。
可是西斕，有一種愛，不一定是得到。熊和魚掌不可兼得，如果一定要二選一，我只能負你，因爲，我先遇到了顧南延。”也因爲，我真的很愛很愛他。
簡西斕對我的付出，不能因爲我愛顧南延，所以就可以做到對簡西斕視而不見。我不是不想要簡西斕，只是更想要顧南延。也不是不想愛簡西斕，是我太愛顧南延。
無論此生怎麼選，我都不會放棄顧南延。我愛他，永遠愛他。
而簡西斕，註定是要被我所負的。
我本來，想把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藏在我的心底，可是，我現在說出來了，因爲，我想讓他最後暖心一次，然後徹底的結束這一切。
我摸了摸口袋裡的那瓶毀情水，今日，不論如何，一定要讓他喝了。
這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他，都是一種解脫。
“有你的這些話，我已經很知足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讓我抱抱你，十分鐘。”
“好！”我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懷裡睡了十分鐘。
十分鐘之後，我離去，端了一碗水進來，他看了一眼，閉上眼睛喝下。
我知道，他也知道。即便不說，也明白，這水喝下去，意味着什麼。
他願意忘掉我，爲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我。他不怕痛，可是他怕我爲難。
喝下這藥，我們各自安好。
和顧南延離開陰間的時候，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回去梅苑，我才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今天，其實我……”
“你要解釋什麼？”顧南延遮住了我的嘴，突然就把我拽到了懷裡，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你是不是心軟了，看到他這樣，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我沒有。”
“芸兒，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會讓我覺得可怕，唯獨，失去你。”他抱着我的手又緊了緊，好像要把我揉到骨子裡一樣，“簡西斕的存在，讓我怕，可是，我又很慶幸，還好這個世界有他，因爲有他，你還在我懷裡。今天，我留下你和他，其實心裡是怕的，我怕你出來以後，會和我說……”
“不會。我永遠不會說出不要你。”我伸手回抱住了他，“南延，你相信我，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也沒有想過要離開你。是，簡西斕真的爲我付出了太多，他很好，我承認，我心動過，因爲我否認不了他的優秀，否認不了他對我的付出。在你魂飛魄散的時候也想過接受他，可即便那樣，我也沒有想過要結束對你的愛。人心都是肉做的，我沒有辦法對簡西斕所付出的一切視而不見。”
“嗯。那就把他放在你的心底，最深最深的位置，在我還活着的時候，不要輕易去觸及。”顧南延親了下我的頭頂，壓低了聲音說，“我不想讓你的心裡愛着別人，可是我也不能否認簡西斕對你的付出，我也感謝他對你的付出。我們說好，只要我還在，你就不許離開我。”
“不，今天之後，我只愛你一個。從原本的深愛，變成唯愛。”我掂起腳尖，在他的脣上親了一下，“我能給簡西斕的，只有一杯毀情水，關於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從今以後，他會開始自己美好的生活。我依舊是你的顧太太，至於我欠他的，能還就還。將來只要是他需要我的幫助，我一定會努力去做。”
我和簡西斕之間的情感糾葛，這一次，可能真的結束了。
如負釋重，我覺得自己變得好輕鬆。他可以是我的朋友，是我的親人，但不能是我的愛人。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嗯？”顧南延一把將我抱了起來，我嚇得摟住了他的脖子，“你幹嘛？”
“生孩子！”他心情不錯的抱着我上了樓，我嚇得慌，“你放我下來，這光天化日的，家裡還有梅姨他們呢……”
這多難爲情？
“梅姨會理解的。她昨天還讓我加把勁。”
瞎說！
別說梅姨，放眼天下，誰敢和他顧南延說知心話？就他那張一百年不變的冰霜臉，是個人都被他嚇跑了。
可是，他這樣說着，就真的這樣做了……
一整天，就這樣被他纏着過去了，整個房間裡都瀰漫着那種糜爛的味道。我真的很想提醒他，小心精盡人亡！
冬至，蟲子打來電話，讓我過去幫忙做飯，我很樂意，晚上大家都去他們家吃飯。
顧南延去公司了，這一次回來以後，他每天就去兩個地方，不是公司就是家。
比起單單單辦公室一直開着的視屏，顧南延更離譜，一個小時打一次電話，他話不多，就是爲了聽聽我的聲音，我的生活節奏，就這樣被他給徹底的打亂了。
不過一個星期，這就變成了一個習慣。有時候他有重要的會議，可能會三四個小時給我打一次電話，莫名的，我就開始不自在了。一直拿出個手機盯着看不停。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準備去蟲子家裡了，怕冷的我穿上了紫紅色的皮草外套。
出了門口，讓司機把車開出來，還沒有上車，一隻黑乎乎的小傢伙猛的跳到了我的懷裡，嚇得我差點腦充血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