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莫悲兮生別離(上)

楔子

南疆,黑森林。

白色的影子在密林裡閃過。

牧雨停在通往懸崖邊的空地中間,看着遠方的天空苦笑。已經到盡頭了麼?逃亡了那麼多次,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鎖鏈啊,無論他逃到哪裡他們都會追上來。

唰唰,唰唰,密林裡掠出數個身影,截斷了牧雨的退路。

“雨兒,跟我回去吧,不要再胡鬧了。”黑衣老人沉着臉。

“莫叔,我真的不想和你們動手,您就放我走吧。”

牧雨回過身來,臉色痛苦。

老人面無表情的揮手,身後持劍的四人掠出,以某種陣型站立,擺出截然不同的起手式。

“四靈劍使,四象劍陣。”

“少閣主,跟我們回去吧,否則要是不小心傷了你,我們也不好向閣主交代。”青龍劍使語氣冷淡。

牧雨輕嘆了口氣,擡手握住劍柄,身體慢慢緊繃起來,那一瞬間可怕的殺機鎖定在青龍劍使身上,如同凜冽的寒風。

“動手。”青龍劍使臉色一變再不遲疑。

鏘,牧雨拔劍,青色的劍光絢麗盛大,殺機隱現。四靈劍使揮出不同的劍招,藍光、白光、赤光、烏光在空氣裡盪漾開來。

五人一觸即分,光影破碎。青龍劍使站在遠處劇烈的喘息,臉色慘白,左手緊緊捂着胸口,鮮血從指縫間源源不斷的涌出。牧雨那一劍,簡直是神鬼莫測,四象劍陣在剎那間被擊潰,若非他反應夠快及時後退,就要被一劍洞穿胸膛了。

白虎、朱雀、玄武三位劍使站在他的身邊,不敢稍動。遠處的牧雨搖搖欲墜,臉色同樣慘白,身上的白衣遍佈劍痕,鮮血淋漓。

“拔劍術,你這個瘋子。”青龍劍使心有餘悸,看向牧雨的目光裡滿是驚懼。

老人皺了皺眉,沒想到牧雨爲了逃離,竟然連那樣的劍術都會施展。捨棄一切防禦,只爲攻擊,向死而生。

“莫叔,我不會回去的,所以,抱歉了。”

牧雨踉踉蹌蹌的後退,臉上慢慢慢慢的露出笑容。這裡就是他逃亡的盡頭了,能夠看到自己的結局,也挺好。

“你想幹什麼?”老人厲喝,神色惶恐,“快停下。”黑色的影子暴射出來,伸手抓去。

牧雨縱身一躍,向後墜落,剎那間就消失在了雲霧裡。

“不......”

......

第一節遇見

景德八年秋,汴京城,龍圖閣府。

早風從南城門外的平原上吹來,帶着漸漸濃重的涼意,學士府的漆木連廊裡身着素青窄袖衫襦的侍女們施施然來去。

一個淡綠色的影子從假山後飛快的閃過,帶起微風,幾片火紅的楓葉自樹上飄落。

“咦,那邊好像有人?”連廊裡侍女駐足張望。

“阿碧,你看錯了吧,那裡什麼也沒有啊。”

“我明明看到有人的啊。”阿碧撓撓頭。

“好了,阿秋還等着給小姐梳妝呢,我們得快點把銀釵、玉飾和襦裙送過去。”

“哎,阿雙,等等我。”

“阿秋,快點,再晚就要被爹爹發現了。” 巨大的楓樹下探出個小腦袋來,女孩眼眸靈動,眉眼纖細睫毛如月,櫻花般的嘴脣輕輕動了動,聲音好聽。

“來了來了,小姐,我又沒學過輕功,跟不上你嘛。”阿秋嘟囔。

“啊呀,死丫頭,你還敢頂嘴。”

“小姐,痛痛痛。”

“死丫頭,聲音小點,你想害我被抓回去啊。”

在阿秋臉上掐了一下,楊熙雯一把摟住她的腰,腳尖輕點。阿秋只覺得身體一輕,凌空飛了起來,剎那之後就落到了府宅外的小巷裡。

“小姐,好......好厲害。”阿秋拍着胸口,新奇又驚喜,“什麼時候您也讓劉教頭教教我輕功嘛。”

楊熙雯斜眼上下打量阿秋:“你那麼笨,還是別學了,萬一不小心摔死了,就沒人陪我玩了。”說完就蹦跳着往西市的方向跑去。

“人家哪有那麼笨嘛。”阿秋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垂頭喪氣。

......

“糖葫蘆,好久沒吃過了。”

“哇,是桂花釀,聽說玉青峰最喜歡的酒就是它。”

“還有這個,素芙糕,天山劍派的上官久爲了它可是日行千里,專門從西域趕到汴京品嚐呢。”

“阿秋,看那邊那邊,是傀儡戲,仙樂坊的華凌旭公子最擅長的武功就是傀儡術,劉教頭跟我說過,傀儡術奇詭變化,神秘莫測,是最厲害的武功。”

楊熙雯在西市的人羣裡穿梭,滿面歡喜。

“小姐,您慢點,我跟不上。”

“阿秋,快點快點,我得抓緊時間多玩一會兒,不然就要被劉教頭抓回去了,這裡好多東西都沒見過呢。”

“來了來了,小姐。”

逛了大半個時辰後兩人轉進一處小巷,打算繞道回家。

“小姐,一會兒我們還要去碧華園嗎?”阿秋滿心擔憂,“這次可是曹家的郡公夫人發出的邀請,不去的話又要被老爺禁足了。”

蹦蹦跳跳的楊熙雯聽到這話,回頭瞪了阿秋一眼。她撇撇嘴,狡黠一笑。

“沒事,到時候我就去找娘求情,別看爹爹平時對娘兇得很,其實啊你們不在的時候,爹爹最聽孃的話了。”

“嘿嘿,哪裡來的小妞,長得還挺水靈啊。”

小巷裡忽然冒出來五個大漢,擋住了楊熙雯和阿秋的去路,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着,不懷好意。

“看到這麼水靈的小妞,是不是想輕薄一下啊?”楊熙雯看着大漢們笑容滿面,竟然還眼送秋波。

“小姐,我們快走吧。”阿秋悄悄的拉了拉楊熙雯的衣袖,神色怯怯。

“不怕,別忘了我可是龍圖閣府第一高手,連劉教頭都不是我的對手,幾個小毛賊,本女俠還不放在眼裡。”她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嗯,這小妞有點意思啊。”其中一個大漢挑眉,“既然你這麼說,那大爺我就不客氣了。”

他壞笑着一步踏出,伸手抓向楊熙雯的肩膀,楊熙雯看着大漢抓來的手,在千鈞一髮之際閃身,右手成爪抓住大漢的手腕,用力扭轉。

“咦,這小妞還懂點花把勢啊。”大漢見楊熙雯一氣呵成的動作,微微驚訝。

“怎麼樣,現在還想輕薄本女俠麼?”

“嘿嘿,這麼漂亮的女人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幾次,怎麼能放過呢?”

大漢怪笑一聲,手臂裡涌出巨大的力量震開楊熙雯的小手,他身形一閃,轉到楊熙雯身後,一把抱住。

“哈哈,怎麼樣,本大俠這招黑蛇纏身還不錯吧。”

“你你......快放開我,這次不算,你已經被我抓住了,怎麼還可以還手?”楊熙雯氣急敗壞。

大漢們一陣鬨笑,楊熙雯臉色更紅,羞憤異常。

“嘿嘿,我就不鬆手,你能奈我何?”大漢在楊熙雯耳邊輕聲細語。

“你你......登徒子。”楊熙雯不停的掙扎,可完全抵不過大漢的蠻力。她看向阿秋,聲音裡帶着哭腔。

“阿秋,你快走。”

“小姐。”阿秋臉色焦急又帶着恐懼,“你們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

“喲,你家小姐是誰啊?這個我們還真不知道。”懷抱長刀的大漢看向阿秋,笑容輕蔑。

“我家小姐可是龍圖閣學士楊燁大人的女兒,你們最好快點放開她,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阿秋發狠似的說,卻難掩外強中乾的模樣。

“龍圖閣學士,呵呵,了不起啊,從三品的大官呢。”大漢瞪大了眼睛,忽然又冷笑一聲,“哼,可惜了,站在你面前的若是別人或許會因此放過你們,可我們兄弟五人卻不吃這一套,我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披着人皮的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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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去你他媽的龍圖閣學士。”大漢瞬間掠出,小巷裡亮起冰冷的刀光,殺氣如同風暴般席捲開來。

阿秋愣愣地站在原地,身體僵硬臉色蒼白,眼裡映着的那柄長刀飛快的變大。

當......

大漢面前忽地閃過一道影子,斬落的長刀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巨大的反震之力帶着他連退出十餘步遠。

“什麼人?”大漢穩住身形,厲聲喝問。

擡眼看去,衣衫襤褸的少年站在阿秋身前,沾着灰漬的臉依稀能看出些清秀來,眉眼間帶着難掩的滄桑。

“我說,你們五個大老爺們竟然欺負兩個小女孩,太不要臉了吧。”牧雨左手杵着竹杖,右手拿着破爛的瓷碗,斜眼鄙夷。

“哪裡來的小乞丐?最好不要多管閒事。”大漢皺眉,自己剛纔那一刀雖然未出全力,但這瘦弱的少年竟然能夠格擋下來,可見功夫不弱。

“公子,請你救救我家小姐,只要你能救得了我家小姐,龍圖閣府必有重謝。”

牧雨回頭看了阿秋一眼,嘴角輕扯,搖了搖頭。

“果然是官宦人家說話的口氣。”

“公子......”

“不必說了,我之所以出手不是因爲要救人,這幾個傢伙我已經找了很久。川江五虎,還記得我嗎?”

聽牧雨道出自己五人的名號,川江五虎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臉色微變。

“你是誰?竟然知道我們的名號。”

“大哥。”持刀的大漢回頭,去看站在最遠處的中年人。

中年人冷冷的盯着牧雨,危險的光從眼睛裡一閃而過。

“殺了他,我們的身份不能在這裡暴露。”

三位大漢在剎那間急掠而出,刀光、鞭影、飛針同時襲向牧雨。

阿秋完全沒看到牧雨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灰色的影子如狂風般閃過,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落,那些聲音裡恍惚夾雜着人的慘叫。

“這種劍法,你是......不要戀戰,快走。”中年人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劇變,擡手發出數十道暗器後轉身而逃。

“可笑,到了現在,還想走麼?”

牧雨冷哼,身形一閃直接從暗器之間穿了過去。他手裡的竹杖划着詭異莫測的痕跡劈刺,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咚咚咚,三聲悶響後牧雨出現在楊熙雯眼前,咧嘴一笑。

“你......”抱着楊熙雯的大漢臉色發白,一把將楊熙雯推出,牧雨和她錯身而過,竹杖自身後刺出。咚,又是一聲悶響,大漢摔落在地,再無聲息。

“逃了麼?”牧雨看着小巷外人來人往的大街,搖搖頭,“幾年不動手,竟然退步了那麼多。”

“啊呀。”楊熙雯摔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差點哭出來。

“喂,你沒事吧?”牧雨的臉湊她眼前,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當然有事,我屁股都要開花了。你剛纔怎麼不接着我?”楊熙雯大叫,絲毫沒有對救命恩人的感激。

“呃,我忙着打壞人呢,空不出手來接你啊。”牧雨滿臉無辜。

“你不是有兩隻手的嗎?”

“可是,我左手得拿着吃飯的傢伙吧。”牧雨揚了揚手裡破爛的瓷碗,“要是摔碎了,我以後就要餓肚子了。”

“你你你......你渾蛋,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還沒有那破碗重要?”

牧雨撓撓頭。

“我可以說實話麼?”

“你說。”

“沒有。”

“渾蛋。”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阿秋連忙跑上前來滿臉關切。

“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楊熙雯沒好氣的瞅了阿秋一眼。

“啊,小姐。”阿秋忽然嚎啕大哭,“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啊?”

“死丫頭,我沒被打死都被你咒死了。”楊熙雯擡手拍了一下阿秋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有些狼狽。

“你把他們都殺了?”她回頭看到躺在小巷裡的四位大漢,驚道。

“姑娘,在汴京城殺人可是犯法的。”牧雨說着扭頭看了一眼,“有人來了。”

楊熙雯回頭,十幾位身穿藍色布衣的男人浩浩蕩蕩的趕來。

“不好,是劉教頭,阿秋快走。咦,那傢伙呢,怎麼不見了?”

“小姐。”劉教頭遠遠的看到楊熙雯,腳下發力,如同獵豹般掠過數十米的距離,攔到她的面前。

“好巧,劉教頭今天也來西市逛街啊。”楊熙雯嘿嘿傻笑。

“小姐。”劉教頭板着臉,“這一次大人是真的生氣了,等碧華園之事結束,你就要被禁足了。”

“啊,爹爹真的生氣了。”楊熙雯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走吧,我們去碧華園。”

老街對面的屋頂上,牧雨看着楊熙雯在僕人們的簇擁下離開,嘴角不自覺的扯出一絲笑容來。他的手裡握着小巧的錢袋,荊棘叢生裡開出一大一小兩朵純白色的玫瑰,是精緻的蘇繡做工。

拋了拋那個錢袋,牧雨從屋頂掠下,消失在人海里。

......

第二節碧華

碧華園,秋韻館。

“楊公家的小姐還沒來麼?”曹休站在窗邊,凝望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回公子,還沒有。”身後的僕人阿洛應聲。

曹休回過身來,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踏步向外走去,重錦的大衣如同宣紙上暈開的墨跡,帶起微風。

“既然還沒來,便不要等了,開始吧。”

“是。”阿洛鬆了口氣。曹休回頭的剎那,就像是刀鋒出鞘,寒意逼人。那樣的氣質,即使是身經百戰的軍人也無法企及。對於自家公子的過去,他都是知道,可笑這汴京城裡的王公貴胄,還以爲公子是憑着郡公大人的福廕才坐上了武殿都指揮使的位置。

他暗自嗤笑,跟着曹休走出內堂去往秋韻館的花臺,那裡已經有十幾位貴族公子和小姐在等待他們。

“王兄,聽聞昨日你在墨雨軒又入了一幅字。”

“秦兄你這消息可是夠靈通的,是啊,那幅字乃是薛際的《雁塔聖教序》,價值萬金,若非家父同樣喜歡書法,這幅字我可拿不下來。”言語間不無得意。

“薛際的《雁塔聖教序》,那可是和顏真卿的《顏勤禮碑》歐陽詢的《九成宮》齊名的書帖。”

“正是,什麼時候我請秦兄過府,鑑賞一二。”

“好,那就如此說定了。”

兩人舉杯,算是作了約定。

“顏夕姐姐,你的心上人還不出來啊,我們都等了快半個時辰了。”說話的少女擺弄着自己的淡綠色裙裝,一臉哀怨。

上首的顏夕暗自掐了一下少女,臉色微紅。

“蓁蓁妹妹,你瞎說什麼呢,誰有心上人了?”

“哎呀。”叫蓁蓁的少女痛呼一聲,撇撇嘴,“哼,敢想不敢認,不如一會兒我替你向曹公子表達一下情意。”

“不許說。”顏夕一把捂住蓁蓁的小嘴,四下看了一眼鬆開手,“喂,你非要鬧得人盡皆知啊。”

“好了好了,我不取笑你啦好姐姐。”

“曹公子到。”

內堂傳來清亮的高呼聲,花臺上竊竊私語的衆人立刻噤聲,都看向偏門的方向。曹休邁着步子踏出,鋒利如刀的嘴脣抿成一線,透着淡淡的紅潤。

好英俊,女子們心裡都浮出這樣一句話。除了顏夕和蓁蓁外,這裡的其他女子都還是第一次見到曹休的樣子,此前他們所知均是曹休的家世背景和那如雷貫耳的盛名——濟陽郡公之子、大宋最年輕的武殿都指揮使。

曹休在首席坐下,環視衆人,點點頭。

“煩勞諸位久等,開始吧。”

“奏樂,笙歌。”阿洛起聲。

樂曲奏響,唱詞人緩步入場,低吟淺唱。侍女們端上簡單的小食和果酒。花臺四面的帷幕忽地落下,大片大片的菊花出現在衆人眼前,花海里摻雜着月季,更遠處是一叢叢的木樨。

淡淡的香氣在風中縈繞,沁人心脾。

得此美景相伴,衆人皆是舉杯,一時間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曹將軍,聽聞你劍法了得,也曾在軍中服役上過戰場,不如你我切磋一番,就當爲大家助助興。”

突兀間響起的聲音令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轉向男方上首。說話的人面容剛毅,玄服加身,腰間配着長劍。

“是狄雲,難怪,原本按照升遷,今年這武殿都指揮使的職務該是他的,可誰知道曹休忽然從北漠軍中崛起,累積了一身戰功連升數級,穩壓了狄雲一頭。”

“是啊,想來狄雲也不服氣,狄家世代從軍,祖上的狄青將軍更是戰功赫赫的名將,擁有世襲的中書令,只不過是寒門將軍,一直不被那些底蘊深厚的門閥世家認可。”

“寒門終究是寒門,如何能與我等相比?”

那人笑笑,不再說話。若真是如此,他們又怎會屈居人下,世襲罔替,不過三代,在那些位高權重者眼裡,真正看中的不是身份,而是能力與野心。

“狄雲,今日我們受郡公夫人的邀請來此賞花,是爲了陶冶性情,你這樣動刀動槍,是不是太無禮了些?”顏夕皺眉。

“我是軍人,不懂賞花那樣高雅的事情。”狄雲冷冷的迴應,“想來將軍也和我一樣吧。”

“不錯不錯,賞花這種事最無聊了,沒想到還有人和我一樣討厭啊,難得難得。”

不知道什麼時候楊熙雯已經趕到,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女方末位。

“我說曹將軍,您號稱是汴京第一公子,更是位居武殿都指揮使,想必功夫也很厲害吧,不如就和這位兄弟,啊不,是這位公子,切磋切磋嘛,又不會少塊肉,我在家就經常和下人們切磋。”

“小姐。”阿秋拉了拉她的衣服,心裡暗道好丟臉。

花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楊熙雯身上,臉色古怪。曹休微微斜眼看着她,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公子,這位就是龍圖閣學士楊大人家的女兒,喚作楊熙雯。”阿洛低聲介紹。

“龍圖閣學士家的女兒,還真是有些......與衆不同。”

“喂喂,你是不是不敢啊。”楊熙雯的下一句話頓時讓整個花臺一片死寂。

“有何不敢?”曹休霍然起身,目光直指狄雲,忽然間他的眼神似乎幽深了起來,像是蒙着巨大的黑幕,一眼看不到底,“阿洛,取我的劍來。”

“有好戲看咯。”楊熙雯眼睛放光。

從阿洛手裡接過黑鞘長劍,曹休走到場中。狄雲看着他,目光凝重。他並不相信那些流言,曹休身上的氣質只屬於真正的軍人,那樣冰冷如刀鋒的目光,幽深之下藏着刻骨的孤獨。他曾經一定不是一個這樣的人,不知道爲什麼狄雲有種直覺。

“狄青將軍狼鋒劍的大名曹休早有耳聞,不知道狄雲兄繼承了其幾分火候?”

“不管繼承了幾分,今日曹兄都能看到。”狄雲手握劍柄,“我會全力以赴。”

“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也希望曹兄,不會令我失望。”

“定然不會。”

話語落下的瞬間,兩柄劍同時出鞘,鏘的聲音重合在一起,剎那之後是劍鋒交擊的銳鳴。

周圍的貴族公子和小姐們只覺得耳膜一震,彷彿腦袋被重重的敲了一錘,難受異常。楊熙雯臉色發白,嘴脣抿緊死死地盯着場中交錯的身影。

狄雲的狼鋒劍兇猛凌厲,氣勢逼人,特製的長劍刃寬厚重,帶着鋒刺,如同狼牙。他每一次揮斬,空氣就會發出可怕的撕裂聲,足見長劍之上攜帶的強大力量。

面對狄雲如此猛烈的攻擊,曹休卻是不慌不忙,每一劍都恰到好處的斬在狼鋒劍力量最爲薄弱的一點。他進退有度,暗紅色的長劍揮出迷濛幻滅的劍影。

衆人看着那柄劍,不覺有些精神恍惚,似乎是被什麼奇異的東西懾住了心神。楊熙雯用力的搖頭,想要看清那柄劍,可它始終籠罩在血色的光影之中,看不真切。

噹噹噹,狄雲劍勢猛然變化,身形急轉,速度提升到極致,看起來像是一個人分成了四個人圍繞着曹休轉動,身法詭異莫測。那是羣狼狩獵的前兆,劍刃割裂空氣的聲音宛如惡狼的嘶吼。

曹休靜止不動,長劍立於胸前,劍指按住劍身,聽力放大到極限,捕捉每一絲掠過的風聲。面對大名鼎鼎的狼鋒劍,即便是他也不敢大意,羣狼的撲殺足以致命,只有找到隱藏在狼羣裡的頭狼,他纔有得勝的機會。

“狼鋒,牙弒。”

呼,呼,呼,呼,破空聲同時從四個方向傳來,聽起來高低不一,狄雲終於用出了狼鋒劍的絕招,如他所說,全力以赴毫無保留。

曹休也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那最兇猛最可怕的劍招。那一個瞬間,他的眼前似乎真的有數十頭惡狼撲殺,暴戾兇猛的氣息淹沒過來,令人恐懼。

“狼鋒劍,果然不負盛名。”他低聲喃喃,長劍落下,又在剎那間急舞起來,化爲一片妖異的血光,“修羅,鬼舞。”

曹休的劍招,看起來真的像是某種詭異的舞蹈,極致的神秘,極致的壯麗,極致的古老,透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當,呲......羣狼在鬼舞下潰敗,狄雲和曹休錯身而過,劇烈的喘息,喉間裂開一條淺淡的劍痕。他手裡的狼鋒劍震顫不止,三齒劍刺已經崩碎。

“我還有事,告辭了。”狄雲忽然踏步,走出花臺,步子那麼急切。

“不送。”曹休頭也不回,只是收劍回鞘。

“好厲害。”楊熙雯呆呆的看着曹休,眼睛靈動地轉了轉,忽然從座位上跳起來跑到曹休身邊。

“小姐,快回來。”阿秋急道,想拉卻又不敢跟上去。

“你的劍法好厲害。”

曹休回頭,看了楊熙雯一眼,沒說話。楊熙雯看着他手裡的劍,黑色的劍柄下,奇異的蛇形盤繞成劍鐔,細密的蛇鱗深邃黯紅。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柄劍。

“別動。”曹休一把打掉她的手。

“切,小氣。”楊熙雯撇撇嘴,擡頭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曹休,“那你教我劍法吧。”

“今天的賞花就到這裡吧,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曹休回身說完,就徑直離開了,絲毫沒有理會楊熙雯的打算。

“什麼人啊這是,沒禮貌。”

一衆貴族子弟看着楊熙雯暗自嗤笑,紛紛起身離開。

“聽說龍圖閣府家的小姐與衆不同,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顏夕看着楊熙雯笑了笑,出門而去。蓁蓁饒有趣味的打量楊熙雯,朝她做了個鬼臉便也跟着顏夕離開。

“阿秋,阿秋,快走。”等所有人都走光以後,楊熙雯才一把拉住阿秋,狂奔出去。

兩人繞過秋韻館,去往碧華園的側門,而後從老街間的小巷穿過,來到汴京城北面的主街道。

“小姐,我們來這裡幹嘛?”

“等人。”

“等人,等誰啊?”

“曹休。”

“小姐,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瞎說什麼呢。”楊熙雯俏臉微紅,“不過這傢伙是長得挺好看的,武功還那麼好,嫁給他其實也挺不賴的,還能讓他教我劍法。”

“小姐。”阿秋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睛了浮出一層霧氣。

“我總是要嫁人的嘛,我早就知道的,這汴京城裡哪個官家的小姐不是和門當戶對的公子聯姻,爹爹他也早有此打算吧,所以才無論如何也要我來參加這次碧華園的賞花之會。”

楊熙雯自顧自的說着。

“如果能嫁一個看得順眼,武功又高強的夫君,我就很滿足了。哈哈,現在怎麼樣還不知道呢?也許人家還看不上我嘞。咦,來了來了。”

兩個人躲在小巷裡探出半個腦袋,看着遠處人流裡走來的曹休,他的身後跟着那個叫阿洛的僕人和四名黑衣近衛。

曹休似乎是在想着什麼事情,竟然和一個路人撞了滿懷。

“哈哈,那傢伙不是武功高強麼?還能和人撞在一起。”楊熙雯偷笑。

“咦,小姐,他們怎麼從那條小巷走了,將軍府不走那條路啊。”阿秋看到曹休帶着僕從和近衛走進左邊的巷道,滿臉不解。

“怎麼好像,少了兩個人。走,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穿過大街,遠遠跟在曹休幾人身後。

“他們好像停下來了,小姐。”

“我看到了。”

大約半盞茶後,悄無聲息離去的兩名黑衣近衛押着一名藍衣男子出現。

“公子。”一名近衛奉上墨玉雕琢的玉佩。

曹休接過玉佩來小心的擦了擦,低頭直視着那男子的眼睛,漆黑的瞳眸裡似乎蒙上了某種凜冽的寒意。

“知道這塊玉佩是誰送給我的麼?你這樣卑賤又骯髒的人,竟然敢觸碰它。”

“公子,公子,你放過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該拿你的東西。”曹休的眼神宛如獅子的凝視,帶着可怕的壓迫感。

“手。”

黑衣近衛扭過男子的雙手,鏘,血光一閃而過,緊接着是刺耳的慘叫聲。

“啊。”

“什麼人?”曹休霍然回頭,身形一動激射出去,剎那間就出現在楊熙雯和阿秋面前。

“楊小姐,你們來這裡做什麼?”看清楊熙雯的模樣,曹休收斂了臉上的殺氣,淡淡的問。

“沒......沒什麼,我們只是路過,什麼也沒看到。”楊熙雯臉色發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帶着阿秋落荒而逃。

“楊公家的小姐,倒是有趣。”

“公子,那個人怎麼處理?”阿洛來到他身後問,“要讓他消失嗎?”

曹休看着楊熙雯的背影,眼神莫名,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

“把他丟到城外去吧。”

......

第三節白山

“小姐,小姐,不好了。”

“怎麼啦阿秋?”楊熙雯坐在書桌前,百無聊賴,書桌上擺着未曾翻開的《太平廣記》。

“將軍府......將軍府......來人了。”

“哪個將軍府?來人不是應該去找爹爹麼?”

“是曹將軍,武殿都指揮使曹將軍,前日您纔在碧華園見過的。”

“是他。”想起曹休來,楊熙雯眼前閃過一幅血腥的畫面,她用力的搖搖頭,“他派人來幹什麼?”

“下聘禮。”

聽到那三個字,楊熙雯腦袋忽然一陣嗡鳴,臉色發白,不知所措。

“阿秋,你剛剛,說什麼?”

“曹將軍遣那個叫阿洛的僕人送來了聘禮,說是正月就要娶您過門。”

“那......那爹爹......爹爹怎麼說的?”楊熙雯一把拉住阿秋。

“老爺自然是高興的,都沒等夫人回來商量,就應下了。”

“阿秋,你先下去吧,我要看書了。”

“小姐。”

“我沒事,你下去吧。”

直到阿秋離開書房很久後,一直被楊熙雯壓抑的情緒才完全爆發,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怎麼會?我才十六歲啊,就要出嫁了。我還沒離開過汴京城,還沒看過外面的世界,我還不知道江湖是什麼樣子。”

“我不想出嫁.......啊......”

......

呼,咚......

“哎呀,好痛。”楊熙雯扭頭,一個青色的棗子骨碌碌在地上滾出去。

“是誰,敢戲弄本小姐?”

呼,咚......楊熙雯眼前閃過一個影子,腦袋又是一痛。

“誰,到底是誰?出來。”她跑出書房,站在院子裡張望,尋找那個惡作劇的傢伙。

“哈哈,哈哈哈。”

悅耳的輕笑聲從頭頂傳來,她一擡頭,楓樹上白衣勝雪的少年衣袂飄飄,此刻正看着她笑,俊俏的臉好看得像是個女孩子。

“你是誰?”看到少年的樣子,楊熙雯心裡的火氣忽然消了幾分,可還是板着臉,“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被抓到是要進牢房的。”

“龍圖閣府啊我知道,你怎麼哭了?是有人欺負你麼?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報仇。”看到楊熙雯臉上的淚痕,少年立刻從樹上飛掠而下。

“算了,那傢伙武功很厲害的,你肯定打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我們前天見過的,在西市。”

“你是......那個小乞丐。”楊熙雯仔細的端詳少年的樣子,慢慢和腦海裡一張髒兮兮的臉重合,“好啊,你竟然還敢出現,快說,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錢袋?”

“呃,這個?”牧雨尷尬的動了動嘴角,“那是情非得已嘛,沒有你的錢,我怎麼能穿上這麼好看的衣服?”

“看你的武功那麼厲害,怎麼會是乞丐?”

“我當然不是乞丐啦,只是裝作乞丐比較好玩嘛。”牧雨四下看了一眼,“想出去玩嗎?我可以帶你去。”

“好啊好啊。”

牧雨摟住楊熙雯的肩膀,單薄的胸膛傳來微微的暖意,把深秋的寒涼驅散。

“走咯。”

兩人從地上升起,牧雨腳點楓葉,燕隼般越過龍圖閣府的高牆。他帶着楊熙雯在屋頂間掠動,長髮飛舞。那一刻,少年的白衣和少女的藍色裙襬交織在一起,宛如藍天和白雲。

“哇,你的輕功好厲害。”楊熙雯看着西市人來人往的街道,不久之前她還在龍圖閣府的高牆裡被禁足,可現在竟然就出現在了繁華喧鬧的西市。

牧雨笑笑,擡手摸了摸楊熙雯的腦袋。

“想學啊,我可以教你。”

“好啊好啊,學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要去吃糖葫蘆、素芙糕,我還要喝桂花釀。”

“呃,你跑慢點,我說,你帶錢了沒,我身上可是一分錢都沒有了,喂喂......等等我。”

牧雨在楊熙雯的帶領下輾轉於西市各個有名的小店,品嚐那些享譽江湖的名點。

“你知道這糖葫蘆在江湖上,誰最喜歡麼?”楊熙雯歪頭問牧雨。

“呃,這個......”牧雨撓撓頭,“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自然是本女俠啦,我可是汴京城第一女俠,以後還要做江湖第一女俠,名號我都想好了,就叫獨孤俠。”

“啥,獨孤俠?”牧雨差點把嘴裡的糖葫蘆噴出來。

“我是孤身一人嘛,所以就叫獨孤俠咯,哪天我學成了武功,就一個人離開汴京,闖蕩江湖,以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無拘無束的多自在,抽空還能行行俠仗仗義,鋤鋤強扶扶弱什麼的。”

牧雨看着自說自話的楊熙雯,她咬着一顆糖葫蘆,說話的時候含糊不清,語氣裡帶着濃濃的嚮往。

“啊,快看,那邊就是賣素芙糕的地方。”楊熙雯飛奔起來,擠進人羣朝老闆大喊,來一份素芙糕來一份素芙糕。那樣子,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大家閨秀該有的溫婉和賢淑。

......

轉眼間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過去了,黃昏臨近,夜幕開始從天邊籠罩過來。

楊熙雯和牧雨坐在屋頂,看着最後一縷陽光從天地交界的地方消失,灰色佔據了整片天空。

“我該回去了。”

“你不是想去闖蕩江湖麼?不如我教你輕功和劍法吧,這樣以後你想出去的時候,就有武功可以傍身,偶爾還能行行俠仗仗義。”

“這個......”楊熙雯扭頭去看牧雨,他的臉溫潤如玉,帶着一絲滄桑,柔和的眉輕輕蹙起,可他的眼睛又是那麼的清澈,一眼就能看得到底。

“好啊,那你教我吧。”

牧雨扭過頭來,忽然露出一個好看的笑,他一把拉住楊熙雯:“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呼,兩個人在樓宇間掠過,去往汴京城外的方向。

......

“這是什麼地方?”楊熙雯站在山崖邊,夜幕已經降臨,此刻東方的位置,汴京城燈火通明,紅色的火光匯聚如潮水,盛大而壯麗。

“這裡叫白山,我剛來的時候就住在這裡,以後我們倆就暫時在這落腳了,等你學完了輕功和劍法,就可以回家咯。”牧雨在草地上坐下,看向遠處的汴京城,燈光映着他的眼睛,明亮美好。楊熙雯靠在他身邊坐下,也看向山下的汴京城。

“好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汴京呢。”

“以後你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了。”

“嗯。”

“你真的很想離開這裡麼?離開汴京,去看一看江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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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所謂的江湖是個什麼樣子?但我很喜歡江湖那個地方,那裡應該是很自由的,大家無拘無束,人們都是一身正氣,強大的人幫助弱小的人,一起齊心協力對抗壞人和惡霸。”

牧雨歪歪頭,看着楊熙雯的側臉,她的臉上帶着對江湖的嚮往,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

“那裡應該是一個很美好的世界。對了,你武功那麼厲害應該是江湖中人吧,快跟我說說,真正的江湖是什麼樣子的。”

“真正的江湖。”牧雨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又笑了起來,“是啊,那裡是個很美好的地方跟你想的一樣。”

他慢慢的低下頭,清澈的眼睛裡忽然有種深刻的悲傷潮水般涌過。

“大家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因爲要很久才能和朋友見面,所以盡情的歡笑。”

“總是強大的人幫助弱小的人,好人們都團結一心,組成了正道,一起對抗壞人。”

“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比武的盛會,厲害的人都出來比試,爭奪武林盟主的位置。”

“武林盟主,那是什麼?”

“那是江湖中武功最厲害,最德高望重,足以令所有江湖俠客都信服的好人。”

“好厲害。”

“是啊,真的很厲害。”

牧雨笑笑,腦海裡閃過一箇中年男人的樣子。一身玄色錦衣,黑白相間的頭髮,手上持着那柄令所有江湖中人都趨之若鶩的劍七星龍淵,那是盟主身份的象徵。

“哇,你看。”楊熙雯忽然驚叫,擡手指向遠方的天空。

牧雨擡頭,看向那個方向,漆黑的夜空裡星辰滿布,絢麗璀璨的銀河橫亙天際,彷彿是隨着皓月的升起從東方奔騰而來,一如夏夜裡森林中成羣結隊的螢火蟲,盛大美麗。

“好美。”他喃喃讚歎。

白山上懵懂的少女和老成的少年相依而坐,夜風冰冷,山下是汴京城火紅色的燈海,頭頂是璀璨的星河,看起來就像是一幅絕美的浮世繪。

很多年以後,牧雨再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場景時,總是會一個人跑到山頂去看星星,緬懷那個像光一樣闖進他生命裡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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