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湘神態自若地回了房間,卻像丟了魂似的,呆坐在牀上,兩眼無神。
一連幾天,都有些魂不守舍。
“莫湘,你怎麼了?”巫女進來後,看着莫湘失魂落魄的模樣嚇了一跳。
莫湘這纔像被驚醒一樣,愣愣擡起臉來,笑了笑,“沒什麼。”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擔心俠錦對不對?”巫女眼神狡黠,笑眯眯地說,“你要是總這樣,我以後就不和你說他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莫湘笑了笑,“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我當然是有好東西要給你啦,”巫女笑了,“我剛纔看到你,真的好想中了食顏蠱一樣,一動不動。”
“食顏蠱是什麼?”莫湘不解。
巫女笑了,“你知道雪山峰麼?”
“嗯。”
“雪峰山上有一種蟲子,是我們的老巫師養着的,”巫女想了想,“聽說那個很難養的,而且要求很高。歷代巫女的屍體都能好好保存在雪峰山上,就是靠這種食顏蠱。我去看過一回,真的和活着的時候一模一樣,就是眼睛閉着……不過那些都是些老太婆,很嚇人的。對了,你不要說出去哦。那些長老們總是說是巫女本身的神力,我纔不信呢。你看看我身上哪有什麼神力?!”
巫女站起身來,誇張地轉了轉身。
“我看書上寫,你們能百毒不侵,還能驅鬼什麼的。”莫湘眼睛眨了眨。
巫女臉色一苦,“什麼百毒不侵!他們往我身上種了一個毒王蠱,疼得厲害。你想想,那個蠱叫毒王,得多厲害,多霸道,沒它那麼毒的蠱物自然會被它反噬咯。”
“毒王蠱?!”莫湘被嚇了一跳,“那個不是傷人性命的麼?”
“我們歷代就是靠毒王蠱來選巫女的,”巫女臉色有些傷心,“我們都是巫師的後代,本身對蠱物就十分敏感,選出出色的女童來種下毒王蠱,最後完好活下來的就是巫女。”
莫湘一愣,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吧。”
巫女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從小他們就叫我巫女,要不你給我起一個?”
莫湘想了想,“你就沒給自己想過一個?”
“我沒讀過什麼書啊,哪裡能取到好名字。”巫女嘟了嘟嘴。
“要不等折哥來了,他給你取一個?”莫湘想到莫折今後可能會在南蠻待一陣子,不由提議道。
“好啊好啊。”巫女連連點頭。
莫湘笑了笑,“不是說有好東西給我看看麼?”
“是啊,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帶給你看的蝴蝶?就是那叫涅槃的蝴蝶,”巫女眼睛眯了眯,“你不是說好看麼?!它一死,我就把它給你做成簪子了,你看看。”
莫湘吃了一驚,“蝴蝶做簪子?!”
“是啊,”巫女笑了,“我用聖水把它的翅膀洗乾淨了,你看看。”
莫湘驚奇地看着巫女從身後掏出一枚銀色的簪子,細細看着,竟然是將蝴蝶的翅膀摘了下來黏在簪子上,就像一隻真正的蝴蝶停在銀簪子上面。
“真是漂亮,你做的?!”莫湘不敢相信。
“是啊,”巫女笑了,“不過那個翅膀粘得不穩,要小心一點。等俠錦到了,肯定很驚訝的。”
莫湘有些傷感,巫女真的不喜歡俠錦。那麼,俠錦一個人呆在這裡,是不是很難過?!
“怎麼了?”巫女看她有些失神,不禁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莫湘笑了笑,“他不該是驚豔麼?”
巫女笑了笑,“對,是驚豔!”
“一開始聽着你一口一句詩文,差點被你騙了,”莫湘笑了,“沒想到你是表面功夫。”
“你還好意思說呢,”巫女笑了,“你才華橫溢,我就怕和你說話有點閃失,你來的前些天發瘋似的看了好些書呢。書上的話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若不是你這些天教了我許多,我肯定要鬧更多笑話。對了,莫折一定會來麼?”
“會啊。”莫湘笑了。
“他會笑我麼,”巫女臉色有些難堪,“我總是出錯。”
“不會啊,”莫湘笑了,“說不定他也和我一樣,被你給騙過去了呢。”
“那就好了,”巫女笑了,“對了,今天我看見你門口的花開了,下回帶個蜂窩給你,你就可以吃蜂蜜了。這些花全是珍品,吃這些花朵的蜂蜜,說不定真的能青春不老什麼的。”
“青春不老有什麼好,那不是狐狸精了麼。”莫湘搖搖頭。
巫女轉了轉身子,笑了,“我要是有你這麼漂亮,別說狐狸精,就算是妖魔鬼怪我也願意。”
“你啊,哪像巫女啊,”莫湘撲哧一聲笑道,“你可算讓我明白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
“我知道你肯定在笑話我。”巫女卻是笑嘻嘻地拉起莫湘,“走吧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那些花。”
“我想好好看看你送我的簪子,要不
你去弄個蜂窩來,看看能不能吃了蜂蜜變成老妖怪?”莫湘淡淡一笑。
“好啊,”巫女點點頭,“那我先出去了。”
“嗯。”
莫湘放下簪子,躺在牀上閉上眼睛。
窗戶“吱”的一聲打開了,巫女鬼鬼祟祟的頭探進來,看着莫湘躺在牀上出神,心裡有些難過與不解。
她知道莫湘這些天有些心事,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似的,一開始她還以爲是有人給她下了蠱,只是月倏給她的房間裡全是些驅除蠱物的藥草香薰,封鎖也很嚴密。莫湘居然也願意足不出戶,看着的確不是中蠱的跡象。
那麼,是因爲心裡有什麼事情嗎?!
莫湘心亂如麻。
她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局面了。
她欠俠錦太多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可以用命去還,更何況嫁給璇城。
她不知道璇城是真的喜歡自己抑或是其他,她只想賭一賭。她也不想俠錦揹負罵名,因爲自己害了南蠻的子民。紅顏多禍水,自古禍傾城。
她原來是不相信的。因爲莫折對她說,那些帝王將相不過是欠了一個藉口,於是把那些無辜的女子擡出來作爲戰爭掩飾。把自己的私慾建立在戰爭上,卻讓那些女子揹負罵名。
可是她同樣知道,如果真的因爲自己需要莫折挑起戰爭,他不會遲疑的。
因爲他們是自私的。
顧不了天下,卻不能失去彼此。
而今面對俠錦,她也瞭然俠錦的心思——願將江山輕一笑。她真的很惶恐。面對這樣的付出。
從小到大,她得到的很少,太廟裡太過冷清,宮裡也幾乎是各顧各自,她所接觸到的都是冷漠的。
甚至是莫折,雖然心是溫和的,面上卻冰冷高傲,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有俠錦例外。
只有他例外。
就像是身披月光的酒神,在酒窖裡,笑着看着自己。從心裡笑出來的溫暖。
於是她請他留下來。她等了一年,在酒窖裡,希望看到有人對着自己笑着很溫暖。
彷彿是想象中的哥哥,父親,愛人。
若元辰依舊和西楚聯合圍攻南蠻,就算是讓她安心吧,不是因爲她才導致南蠻陷入苦境的。而是命運攸歸。
讓她自私這麼一回吧。
反正命運早就註定好了。她想要在靜默之前回到西楚。她想要再看看莫望。
無論是責罵還是無奈,她都想要再看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