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影堂中擠滿了人,三堂會談的日子也不曾到得這樣齊。
陸書瑛被捆了手腳站在堂中央。她不肯跪,陸華莊並非匪盜一流,就由着她一身夜行打扮站在那裡。
再看堂上,三把雕花紅木太師椅並排陳列,陸書雲坐於其中,陸書庸比之低一臺階坐於其左,本來右邊的一把是陸書瑛的位置,現在空下了。
陸書雲表情凝重,聲色有股說不出的疲累感,“你自己說罷,夜闖翊錦堂所爲何事。”
陸書瑛冷笑道,“大哥設的圈套何以問我?”
“此言差矣。”陸宸是嫌疑人,只能站在堂下,“圈套還需有人鑽,小姨既然來了,就別把自己說的那麼無辜吧。”
陸書瑛淡定處之,“區區小輩禮節在哪?”
陸宸無奈道,“您有心殺我,再以長輩自居是否虛了些?”他體貼的挑明道,“帳中香不是皇帝賞賜,是你爲侄兒特地準備的,其中加了什麼好東西小姨心裡清楚。”
“逐風無故丟失,乃惡人利用,你該去問他。”
陸宸道,“巽師弟查過存岐堂的規矩,藥品存放有專人監守,數量一一在案。逐風是您近兩年親手調配,旁人不懂方子,無解藥,數量又少,弟子們再謹慎不過。然而戴全死後,弟子覈對逐風竟不少一克。勞煩您給解釋解釋,那帳中香裡的逐風是從哪丟的?”
見人沉默,陸宸把話丟給柳笙,“柳師弟,你說說?”
陸書瑛一個視線掃過去,柳笙站在存岐堂弟子的最前頭。
他今日摺扇握的沒什麼氣力,眼神卻很有力,勢要將那張銀質面具看穿,“逐風的配方僅師父一人知曉,衆弟子皆可爲證。看管成品的是顧泉師弟,他從未發現藥房中的逐風有任何異樣,所以‘丟失’的那一份只可能是堂主另外配製。”
和案發那次不同,風吹草動弟子間還能議論議論。今晚堂中聚的人雖多,但格外安靜,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某跟早已快崩斷的弦。
陸書瑛不屑一扯嘴角,“原不是驚天大事。我於房中配藥,一時沒趕着放進庫房,恰恰逐風就在這時丟了。我有疏忽之錯,毒卻非我所下。”
陸宸點頭,“沒錯,說得通。不過戴全之死與逐風的來源沒有直接聯繫,無謂你辯解。”
陸書瑛冷哼,“戴全之死有你一份嫌疑,你的話不可信。再者——”她瞟向堂上,視線銳利,“翊錦堂的弟子死在堂內,兇器是堂主管轄之物,二哥的嫌疑是否比我大?”
衆人的目光一齊被拉到堂上,陸書庸的小眼眯得幾乎看不到瞳孔,他喝斥,“三妹莫要胡言,我怎麼會殺自己的弟子。”
“果真?”
“本堂主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陸書瑛驀然失笑,“二哥,你言辭鑿鑿,肯定是忙忘了。也是,既要顧着翊錦堂瑣事,還得殺人滅口,哪有閒情記旁的,需不需小妹提醒一番?”
陸書庸氣結一時,反駁道,“你鬼鬼祟祟跑我翊錦堂鬧事,莫要妄想血口噴人。”
“夠了!胡鬧到此爲止。”陸書雲用掌心震響椅把,喝止了二人的針鋒相對,“宸兒,你嫌疑尚未洗清,先旁聽。巽兒,你將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司徒巽立於陸書瑛身側,默默看了一眼漪漣,然後面向正堂拱手回稟,“徒兒排查過莊中諸人,案發之時,衆弟子皆已在房中入寢,可互相爲證,唯一可疑之人便是與戴全共用一間宿舍的崔玉。”
然而崔玉沒有作案時間,他追戴全出門後回到房中不過幾十步路,有弟子證實看見過崔玉。如此推測,兇手在玄古寺的可能性很大。
當晚玄古寺的人大都沒有不在場證明,玄古寺到莊裡來回只需一個時辰。作案後只要在天亮前返回寺中便神鬼不覺。
陸書瑛挑剔道,“當夜玄古寺那麼多人,陸宸和陸書庸都在,你怎麼不說是他們?”
司徒巽道,“他們有證人。”
陸書瑛又冷笑,“陸楚濋和陸漪漣是包庇,怎可爲證。”
司徒巽的聲音比她更冷,“您也有證人,寺中一名掃地小僧親眼見你於證明案發前離開過禪房。”
陸書雲頭疼不已,“半夜出門你作何解釋?”
陸書瑛擲出兩字:“散心。”
陸書雲不想和她拼嘴皮上的功夫,對司徒巽吩咐,“巽兒,你先把案件經過梳理一遍。在場衆人便皆可評判孰對孰錯。”
司徒巽有條不紊地敘述道,“當夜的境況和今晚差不許多。三堂主下山之後便潛入了翊錦堂,應是爲找一樣東西。事後我向翊錦堂的弟子確認過,堂中明顯有翻動的痕跡。當時正巧趕上大風,我吩咐了一同巡邏的幾名弟子趕回弟子居所查看情況,自己繼續往原定路線巡查,查的就是翊錦堂。”
WWW●ttκд n●c ○
風雷聲很大,司徒巽察覺異樣,直到堂內才發現隱隱有燭火閃動。對方同樣發現了他,燭火有一瞬的停滯,然後飛快竄逃至後門。司徒巽剛追到到翊錦堂後院,就見黑衣人翻牆消失,繼續深入前,首先看到了戴全的屍體。
“三堂主爲防萬一,隨手拿了二堂主放置在桌案上準備分派給弟子的新領匕首。逃至後院時撞上了戴全,便一刀將他捅死。”
陸書雲聽不太明白,“這麼說來,書瑛是怕戴全認出身份纔將人滅口。那麼戴全爲什麼會去翊錦堂?”
司徒巽否定了這句話,“戴全去的是墨閣,不是翊錦堂。因爲墨閣有菩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