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徹夜未眠的皇后親臨勤政殿。
她錦服加身,儀容萬千,神態略微疲憊,但依然保持着端華姿態,便是素來挑剔的君瓏也曾言,所謂佳麗三千實然凡品,唯獨皇后可堪與醍醐一比。
見君瓏坐在帝位上閉目養神,皇后微有不悅,然而她不急不躁,得體道,“君太師徹夜批閱摺子,實在辛苦了,皇上有意命本宮前來慰問。”
自永樂行宮回來,咬定蘇曜擁立襄王造反,君瓏便藉着皇帝金口玉言住進宮裡,明面上說是護駕,有意者已能察覺一二,譬如皇后。她一句話說的恰到好處,既端明瞭自己的地位,又諷刺了君瓏越權之舉,是在後宮一灘渾水裡練出的本事。
前朝也是渾水一灘,君瓏聽得懂,“臣安好,有勞皇后轉告皇上,保重龍體。”
昨夜,永隆帝突然受了風寒,事前毫無徵兆。后妃前往侍疾時見皇帝氣息奄奄,頓時嚇的六神無主,唯獨皇后深感蹊蹺,“事關龍體,不可大意,本宮有意讓方太醫進宮來爲皇上診脈,還請太師代爲安排。”
方太醫是宮裡的前輩,負責了兩代皇帝的龍體康健,此話本是順利成章。
君瓏卻道,“襄王兵臨在承陽關外,危機當前,方太醫原本是姝太妃孃家的親戚,大有可能被利用,臣正是考慮到皇上龍體,纔派了別的太醫來問診。幸好,只是風寒,幾服藥便好了。”
皇后難以安定,“宮裡尚有其他老成的太醫,爲何太師偏找了新人來請脈?兩服藥下去,燒是退了,人卻昏睡不醒,本宮卻不知這等風寒。”她頓了頓聲,猶豫道,“據本宮所知,太醫開的藥方請示過您身邊的柳公子,柳公子乃陸華莊存岐堂高徒,最擅毒物。”
君瓏正擺弄着一把前朝漆扇,聞言眸光一掃,寒色驚人。
皇后一踉蹌,差點碰上了背後的博古架,君瓏卻又露笑,“臣是爲皇上考慮。”
沒有辯解,甚至沒有冠冕堂皇的陳詞,寥寥一句,表示他懶得周旋,也不屑於周旋。
皇后是聰明人,深知大勢已去,晚矣。
離開時恰好撞上了柳笙匆匆而來,面帶急色,對她行禮後,隨即沒入勤政殿中。
君瓏見了一襲青衣,微微一怔,隨後纔回過神,“怎了?少見你如此焦急。”他隨手將漆扇扔給了柳笙,徐步回到案前。
柳笙拿了扇子,顧不上賞玩,也顧不上對皇后的疑問,開口便道,“剛得了可靠消息,巽師兄已經突破承陽關,現於城中整備,隨時準備強行入京。”
君瓏舒袖坐下,凝神蹙眉,“未聽戰報,且李巽兵馬尚不足以攻入承陽,怎麼回事?”
柳笙道,“師兄未動一兵一卒,是承陽府主動開門迎客,聽探子說,巽師兄利用姜袁說服了劉恪,才令承陽府倒戈。”
“呵,他還挺有門路。”君瓏感嘆之餘,不禁奇怪,“姜袁如何進的承陽府?”
柳笙轉了下扇子,意味深長道,“皇令。”
“皇令?”君瓏不解,皇令非民俗之物,哪來得這麼多?再一想,頓時恍然,恐怕皇令只有一張,漪漣用得順手,李巽便接着用了,“丫頭疏忽了。”他相信漪漣不會騙他,如此唯獨剩一人有機會,“沈序在哪?”
柳笙猜了**分,來之前便去了沈府打探,“跑了。”家眷都在,獨他一人不知所蹤。
“他倒是敢。”殺意掠過眼眸後,君瓏漫不經心一笑,“算了,由他去,早知是挖牆老鼠,不必過於介懷。我倒還要謝謝他,促成一步好棋。”
柳笙不得其妙,“承陽府正規軍不下五萬,加之落中府的兵力,巽師兄的實力已遠超京城。原先是我爲刀俎,人爲魚肉,如今是換過來了。”
君瓏再一笑,嗓音冷然,“終有這一天,或早或晚沒區別。唯獨少了承陽府共襄盛舉,頗爲遺憾。如此,便由京城多出些人力罷。”他叮囑,“你一會再走趟乾坤殿,要道聖旨,京城全軍戒備。”
柳笙頷首,“這不難辦,只是皇后……”他試探,“是否我藥量下得重了,她有疑心?”
君瓏不甚在乎,“一介宮婦,不足爲懼。若皇帝找麻煩,你再給他灌一碗。”
柳笙應下,離去前不忘再提醒一句,“京城是非之地,您可想好怎麼安頓師妹?昨日我去勸了兩趟,別說老實回家,便是與我說話都夾槍帶棒的。您是不是親自去見一見?”
提及漪漣,君瓏的凌霜意氣霎時化作三月暖風,眼底除了動容,便是一汪柔情。近鄉情更怯,他是害怕自己在最後關頭動搖,無奈又憐惜道,“你管住風聲,別叫她知道。餘下,我來安排。”
紅籠成串搖曳暖風裡,太師府夜景美輪美奐。
漪漣獨自劃了小舟到湖心亭,還是幾樣小菜,還是一張梨花木矮桌,漪漣幾乎錯認是初來太師府的夜晚。他們對酒閒聊,天地古今,什麼蒼梧,什麼落中,多少人物多少事,全在笑談中。可惜,去哪裡找如此長的一夜?穀雨恍然成立秋。
她從包袱裡掏出《陸離記》,提筆準備把後續補上,蘇家心路,殷家舊事,是時候該有一個了結,可墨幹了磨,磨了幹,偏是看了那幾張摺頁悲從中來,怎麼都落不下筆。二十張摺頁,便是二十天,離別後,頁頁空談,重見後,方寸不足。
或許是她太入神了,沒有聽見船槳聲,也沒有看見水面上波盪開的圈圈漣漪,直到船頭碰上亭子,驀然聽見硨磲清響,她才猛然反應過來,一把將《陸離記》塞進包袱。
身後傳來打趣,故意端得很嚴肅,“藏了什麼好東西,叔也不能看?”
態度是慣有的從容,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鬧了半天只有自己耿耿於懷,漪漣生氣,不理他,默默把包袱收拾好,收完就去撈船槳,被君瓏像小貓似的一把逮回來,“東西不給看,人也不肯瞧,陸書雲怎麼教的你規矩?”
隔了紗簾說話,只能瞧見模糊的影子,根本算不上見。後來,漪漣三次進宮,三次被宮女堵在門外,千推萬推給推出宮門,說是君太師政務繁忙,不得見。
瞪着燈籠,她心裡委屈,鼓着腮幫子道,“你不肯見我,我也不瞧你,誰稀罕誰。”
君瓏戳了戳鼓囊囊的臉蛋,笑了兩聲說,“這氣賭得沒道理,前頭千方百計嚷着要見,好不容易見上了,你自己要走,合着不划算。”
漪漣憤憤道,“碰上你,我認栽,前頭費得力氣算白送了!”
君瓏想想,“那行,既然你大方,把叔出宮的路費一併給結了罷,能折成不少碎銀子吶。”
漪漣狠狠瞪過去,“……”
嚴格來說,而今一眼,纔是重逢後第一次相見,四目相對,不能說的話都藏在眼睛裡。漪漣感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越瞪越沒底氣,越瞪越委屈,竟從眼睛裡滾出了大顆淚珠子,她不甘軟弱,一把捂住臉,“你什麼都沒看見!”
君瓏哭笑不得,“對,叔沒瞧見你哭鼻子。”
“你還說!”
真是逞強的叫人心疼,君瓏悵然一嘆,伸手將那顆腦袋揉進懷裡,貼在她耳邊說,“這樣就瞧不見了。”淚水溼潤了衣襟,抽泣聲卻被壓得很小,他本想叫她好好哭一哭,別憋着,可罪魁禍首又哪來的臉面說這話?一巴掌扇過來都是輕的。
“……丫頭,聽話,回去罷。”他帶着疲憊低訴。
沒反應。
“丫頭?”
懷中人蹭了蹭,不應聲,是無言抗拒。
君瓏想起當年送她上陸華莊的時候,小手抓他衣角抓得緊緊的,也是抿着小嘴一言不發,到了陸華莊,要她留下就乖乖留下,懂事的很,可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滿裝得是捨不得。君瓏架不住她眼巴巴的凝視,臨走時許諾會再回來看看,結果,一別就是十年。
十年,朝廷風雲變幻,他成了君太師。
十年,江湖一方安寧,她還是陸漪漣。
君瓏原本覺得天有不公,甄墨也好,漪漣也好,爲什麼他重視的人永遠不能和他一條道?後來一想,自己走的是修羅鬼道,最好不過成鬼入魔,萬一失足踏錯就是無間地獄,誰跟他一道才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可見背道而馳未必是壞事。
只是,一個十年,已經委屈了她,現在……
“丫頭,不哭了,帶你去看樣好東西。”平靜一番後,君瓏拍了拍她肩頭說。
漪漣探出頭來,沾了溼氣的眼睛露出狐疑色。
君瓏笑笑,“不信?”
“人家進京告御狀,碰上運氣好的還能瞧瞧皇帝長什麼模樣,豈知堂堂君太師好氣派,說話不理,見也不見,架子比皇上還厲害,我小小老百姓,惹不起你!別是我抓了你什麼把柄,準備騙過去一刀削了痛快。”埋了好久的怨氣,她一口氣呱唧了一堆。
君瓏也不讓她,數落道,“你死活賴着太師府不肯走,柳笙勸說你不聽,派了幾個人來接應,被你一棍三棍的打出去了,古董連帶碎了好幾件,你知不知道那件青花價值幾何?把你直接拖去菜市口斬了都綽綽有餘。”
漪漣是鐵了心,“那你斬了我吧,反正銀子還不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君瓏被逗笑,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那還能怎麼辦,古董壞了就算了,你要是壞了,叔再上哪撿個丫頭。”一手抱着她,一手捋順她額前蹭亂的幾縷髮絲,神態何其多情。
漪漣心裡一陣溫熱,一時看着他移不開眼睛。大概是有點害羞的緣故,心跳很快,心跳一快,說話不着調的本事也跟着發揮的淋漓盡致,“您是在使美男計?”
君瓏目光灼灼,“那你中不中計?”
漪漣丟掉氣勢往懷裡縮一縮,臉漲得通紅,“……大,大不了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美景中的丫頭愈發可愛,害羞起來更添了一分嬌俏,真是恨不得抱上就走,從此逍遙天地間,哪裡都樂得自在。可惜,那樣可愛的人,不是他的。君瓏悵然鬆開手退了兩步,帶着一股決然意味,“走罷。”
裝作不知自己心動,裝作不知漪漣的失落,他擺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走上小船,懷裡空蕩蕩的全是冷風。要是再貪戀,怕就真的離不開了。
兩人來到了無異閣,裡面薰香幽幽。
方纔漪漣是從無異閣出去的,那時沒有點香,一定是君瓏吩咐人來打理過了。
她跟着在後面進去,心裡猶豫要不要再勸勸他放棄攻打落中,結果話在肚子裡打了幾個轉,愣是沒有轉出一個字。一來她不想君瓏傷心,二來她也是自私,生怕一提戰事又重蹈了那日在勤政殿的覆轍。好不容易纔能說幾句話,她不想聊恩怨家國,不想面對‘君太師’!
“丫頭聰明,知不知我爲何會建無異閣?”君瓏在一簾珠翠前停下腳步。
漪漣還沉浸在方纔的糾結中,搖頭不語。
君瓏垂眸,兀自答道,“因爲朝廷太多狡詐之人,隨時會有眼線盯着你,等着看好戲。所以無異閣周圍沒有樓宇也沒有高樹,藏不了人,說話辦事都是最安全的。”其實他也是在保自己一條性命,虧心事做多了,總是會怕的。
漪漣擰眉別開臉,她根本不想知道朝廷那些險惡人心,更不想知道君瓏的一步步算計。
結果君瓏話鋒一轉,“因此,無異閣的寶貝也是最多的。”他隨手彈了彈架上的一隻夜光杯,叮鈴清脆,“叔給你指挑明路。尋芳齋的寶貝可比不上太師府,要挑不如挑這的,肯定值錢。”
漪漣癟着嘴看他,依舊提不起興趣,又不是愛錢愛財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君瓏卻挺有興致,拉着她撩開珠簾一路走到內室,熟門熟路的移開一塊插屏,後邊擱置着一隻花梨大箱。箱子一塵不染,但頗有年月,應該是常常會打理。
“叔再送你幾樣東西。”說着,他用牆邊掛着的鑰匙打開箱子。
方纔還說無異閣最多寶貝,漪漣也相信君瓏的品味不俗,以爲自己會看到琳琅滿足的一大推黃金珠寶,結果箱子一開,令她大吃一驚!裡面沒有閃閃發亮的珠寶,也不是什麼稀罕貨,反而都是民家的玩意,有些甚至連隔壁村的王小四都不待見了。
漪漣茫然疑惑,情不自禁就伸手拿起一樣,“這……是什麼?”
君瓏好笑,“繡球而已,丫頭問什麼傻話。”
漪漣當然認得手裡拿的是繡球,問題是君瓏怎麼會有繡球?還有箱子裡的其他東西,風箏、空竹、藤球、陶笛、撥浪鼓……每一樣都不像君瓏會有的。
突然,她看見一樣東西特別熟悉,是一隻木雕的小貔貅,她伸手拿起來翻看,果然和她放在陸華莊的一隻特別像,不過木材不同,肯定不是同一只。
“聽柳笙說我離開陸華莊以後,你悶悶不樂在莊門口抱腿坐了三天,是李巽送了你一隻木貔貅你才高興。”君瓏笑容繾綣,微有無奈,“我不甘心,也找了一隻差不多的,只是在箱子裡多躺了十年。”
漪漣手一僵,愣住了。
君瓏拿起陶笛繼續說,“後來聽說你喜歡玩陶笛,只是吹的不成調。早知道我不該買陶笛,該替你請個師父,或許小曲還能多學幾支。”
漪漣心一抽一抽的疼,眼淚又開始在眼睛裡打轉。
“風箏似乎只玩了一次,掛樹上了?山裡不適合放這個,下次記得和陸宸找個寬敞點的地方。”君瓏道,“此次去亙城,覺得城郊還不錯,丫頭下次試試。”
漪漣終於沒忍住,哇的大哭起來,她是看明白了,大木箱子裡裝的全是她這十年裡喜歡的、玩過的東西。就算不在身邊,他還是記得,她喜歡什麼,他都照樣子準備一份,儘管東西等待了十年才一齊到她的手裡。
“……既然不來找我,準備這一箱子做什麼!”
君瓏笑她哭鼻子,故作輕鬆道,“你小時候就特厲害,叔怕以後你要怪我不負責任,所以準備了一箱東西好交差啊。”
“你又不是我叔。”漪漣撲上去抱住他,心底的渴望從未有過的強烈,所以也很大膽,“你……你到底怎麼看我的?我不把你當叔,你當我是什麼?”
君瓏驚愣,心咚咚快了兩下,偏是玩笑說得不露痕跡,“你兒時還喊我哥哥,轉眼成叔了,是老得快了點。”
答非所問,漪漣眼神微黯,勾住他脖子,“阿爹說我的名字是你給取的,你從來沒當着我的面叫過,你叫一次來聽聽。”
君瓏猶豫無言。
漪漣,亦是漣漪,輕微卻動情,一波盪漾,不知止境。在遇見她之前,君瓏以爲自己的心已如死水,堆滿冰層,誰料握了一隻小手,冰化了,心軟了,好比暖風吹皺一池春水,那漣漪正是泛在了心頭上。可他是要行走在寒風裡的人,受的了冷,耐不住暖,所以,從來不敢輕易觸碰,“……丫頭。”
漪漣掛着淚水固執爭取,“喊一聲名字又不掉肉,我等着呢。”
君瓏遲疑了許久,終還是道,“……聽話。”像是要隔出一道距離,他抽身退出來,用強撐笑容再說,“還有一樣東西,放在榻邊的架子上,你去取來看。”
若即若離的距離讓漪漣很失落,袖子胡亂抹去眼淚,轉身去取架子上的東西,“是紫椴的盒子嗎?”
身後是君瓏的聲音,“是木盒。”
漪漣找了一圈,沒發現架子上有木盒,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看見,“沒有木盒。”
身後傳來腳步聲。
“叔,你放在哪了?”
無人應答。
漪漣疑惑的回頭,內室空空蕩蕩,哪裡有君瓏的身影?!
“叔,你在哪?”她走回去四處張望,突然聽見外面有關門落鎖的聲音,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管絆倒了落地燭臺,她發瘋似的向外面衝去,結果還是慢了一步,門已經被鎖死了,隱約可以在窗面上看見君瓏的輪廓。
漪漣怕極了,尤其聽着剛纔的話,句句都像訣別。她恐懼拍着門,呼喊着,“叔!你做什麼?!放我出去!你瘋了嗎?!”
影子靠在門那邊,微微發顫。
“叔!你說話!”
君瓏聲音是難掩的沙啞,“聽話,乖乖呆着,等事情了結,會有人放你出去。”
漪漣使勁拍門,“什麼叫了結!你憑什麼替我了結!以爲打了這場戰就能皆大歡喜嗎?當年的罪魁禍首是皇帝,你是不是也要取了他的性命?別說李巽他們重兵守在京城外,哪怕萬一你成功了,天下都要與你爲敵,你又得到什麼!別告訴我你沒想活着離開,我不要你死!”她吼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花得滿臉都是,“叔,求求你,別走,好不好?”
君瓏心在滴血,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動搖,所以趁着還有理智之前,毅然離開無異閣。
聽見他離開的腳步,漪漣徹底崩潰了,跌坐在門邊,幾乎是用所有的力氣呼喊,“叔,求你,不要再丟下我!”
不遠處,柳笙在等君瓏出來,聽見撕心裂肺的挽留,於心不忍,“非要如此?”
月色映着君瓏臉頰上兩道淚痕,他也哭了,比割肉挖心還痛,“放出消息,直說阿漣被關在太師府。”他深呼吸,有十足的把握,“李巽不會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