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居是獨門獨院,除了陸宸,所有弟子集體夜宿於此。
三堂關係不睦,堂下弟子亦是劍拔弩張,爲着芝麻大的事常常吵得雞飛狗跳,上房揭瓦。住宿上理所當然分開安排,兩間屋子例外。
一間集莊中大成,住了流影堂司徒巽和存岐堂柳笙。
柳笙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說話似青柳拂水,加之風貌俊雅,與誰都合得來。主要是他主動擔下了與司徒巽合宿的重任,弟子們直誇他覺悟高,也只有柳笙無懼黑麪神的威名,得了興致還總喜歡調侃兩句。說來真奇,司徒巽偏就拿他沒辦法,瞪眼無用,乾脆繞道走。
莊裡能有這能耐的統共三人,柳笙、陸宸、陸漪漣,人稱三鬼才。
其餘弟子大多六人宿一屋,戴全和崔玉是被分剩下的,兩人一屋,也是例外。眼下,戴全停屍存岐堂,崔玉被鎖入後院,只剩一間空屋。
午休後,司徒巽與柳笙奉莊主之搜查屋子,看看是否留有線索。
兩人進屋時,屋子還保留着戴全離開時的模樣,被子攤在牀上,掀開了一角,粟米枕頭上還有躺過的壓痕。司徒巽發現枕頭旁邊有個木人偶,拿起端詳。
柳笙查崔玉的牀榻,被褥整齊疊在牀頭,回首瞧見司徒巽手中的東西,幫着解釋,“那是伏羲像,戴全是徐安人,信奉伏羲。”
司徒巽道,“將神像隨手落在枕邊,難以表誠心。”
柳笙用扇子輕敲牀頭矮櫃,“之前我來過戴全的屋子,見他將伏羲像放置在矮櫃上,想必是無心撞倒了。”
司徒巽掃了眼矮櫃,又打量了未整理的牀榻,“昨夜他是匆忙離去,一定事出有因。”他將神像放回矮櫃上,打開櫃門,裡面除了幾套常服外,還放了一些冥幣。
“清明之日,戴全有心了。”柳笙道。
司徒巽粗略一翻,“數量很少,像是剩下的。”
柳笙疑惑,“這便怪了,入莊一月,沒見戴全燒過紙錢。”亙城比較講究玄事,院裡有個小的空祠堂,是專爲弟子準備的,免得到處燒冥幣衝了哪路鬼神。
司徒巽將衆弟子找來盤問,所有人都搖頭說不知。
“戴全性子內向,忌諱又多,那尊伏羲像他一日要擦三次。”有個存岐堂弟子道,“我聽老家阿婆說,燒冥幣有很多講究,講究時辰,講究數量,講究方位,戴全指不定懂這些。他要偷偷挑個地方祭拜,我們哪裡會知道。”
司徒巽問,“昨晚你們可看到他離開弟子居?”
弟子道,“風颳的呼呼響,很多人起牀關窗時都看見戴全跑出去,一溜煙沒了影子。”
柳笙問,“可曾看見崔玉?”
弟子回答,“看見了,跟戴全追了幾步,不過很快又跑了回來。”
大略盤問完一遍之後,司徒巽和柳笙再次來到了翊錦堂後院。戴全的屍體被擡走,地上還剩一灘血跡沒清理乾淨。
柳笙試着重演當夜情景,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問題出在戴全身上,他爲什麼在大風之時跑來翊錦堂?而且十分急迫,以致翻倒了神像都沒來得及扶正,虔誠之徒萬不該有此疏忽。”
司徒巽道,“定與大風有關。”
柳笙道,“戴全乃徐安人,信奉伏羲是大夥都清楚的事。伏羲便是太皞,不知和太皞治夏有沒有聯繫。”
司徒巽搖頭,“字條之事還請師弟代爲查證。”
柳笙搖扇,“自然。”
兩人分頭行事前,司徒巽的一番張望招來柳笙挖苦,“不必看了,漣師妹最耐不住性子,要來早來了。”
“她人呢?”戴全的案子必查弟子居,一路走來竟沒看見她的身影。
“阿漣師妹下山去了亙城。”
司徒巽意外,“進城做什麼?”
柳笙釣了他好一陣胃口,方纔道,“今早我前腳剛回存岐堂,師妹後腳就到,硬是纏着要大師兄的帳中香。幸好我與驗香的泉師弟有些交情,替師妹舀了一小勺。此時入城,約莫是爲帳中香而去。”
司徒巽擔憂,“你怎麼不懂勸着。”
柳笙反笑,“巽師兄,您都勸不住,怎能爲難我。”話音落下,見人滿臉愁容,他隱去笑容試探道,“連着好幾日不見你倆說話,是不是師妹爲了那夏姬氣你了?”
夏姬就是永隆帝的夏貴妃,前段時日同皇帝出遊一起來了陸華莊。
不愧爲大興第一美人,當真漂亮,滿骨子妖媚勁。莊中弟子爲了一睹芳容,紛紛往門前擠着偷瞧,那時真沒害怕惹怒皇帝。都說司徒巽不近人情,冷麪無心,誰料也抵不住美人誘惑,接連三日魂不守舍,弄得全莊流言紛飛。
男人貪圖美色,本性使然,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主要是前頭擺了個陸漪漣!
司徒巽的心思,全莊上下都明白,連陸書雲都做好了女兒嫁徒弟的準備,喜上加喜。爲此,明赫之流心底很有怨氣,暗地裡指着司徒巽罵,說他是爲陸華莊的權勢倒插門。
不管是不是倒插門,你說你作爲陸家準女婿,對其他女人明目張膽總是不對!
近兩日,總覺得陸漪漣與之說話甚少,不知是不是爲了這事。
司徒巽蹙眉道,“無事,改日我會與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