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玉就那麼掃了一眼牌位,差點沒嚇死過去,雖然都是繁體字,不過楊凡玉還都能認出來。只見上面寫的是:大明朝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徐公文定諱光啓,右邊還一行小字,寫着:羅馬耶穌教會大明聖教徒之徐保羅。楊凡玉看到這裡就感覺腦子裡嗡的一下,一股莫名的躁動要從心臟裡噴涌而出,他也顧不得芷若滿臉詫異的表情,激動的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晃着,大聲喊道:“徐光啓,徐光啓!大明,大明,哦,天哪,我怎麼這麼笨,打進北京城的軍隊除了滿清就是李自成了!昨天的一定是李自成的農民軍!天哪,崇禎,這是崇禎十七年,明朝亡了,滿清入關了!”楊凡玉如同瘋了一般自言自語着,一會唉聲嘆氣,一會用手使勁的抱着腦袋,把旁邊的芷若唬的夠嗆,以爲他犯了什麼病。
楊凡玉使勁甩了甩頭,從胡思亂想中掙脫出來,看着被嚇的臉色慘白的芷若,平復了下起伏的心情,說道:“芷若,你可是姓徐?”
芷若垂下頭,低聲說道:“奴家不說是不想辱沒了祖宗的姓氏。”
“那這牌位上寫的徐光啓是你什麼人?”楊凡玉極力抑制住興奮的心情,儘量平和的問道。
芷若嚴肅神情說道:“正是奴家祖父大人。”
楊凡玉驚訝的說:“你,你是徐光啓的孫女?!”
芷若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看楊凡玉沒有想要問下去的意思,就捧着牌位朝香案走過去了。撇下楊凡玉傻站在那裡發愣。
楊凡玉還沉浸在初遇到一位歷史上的名人的激情之中,在他所學過的歷史中,徐光啓可是明朝末期非常有遠見卓識的一位大家。他不但爲官清廉且對於當時的西方學說也相當瞭解並積極學習,這在後來的清朝時不可想象的,即便在風氣開放的明朝也是爲數不多的。徐光啓精通天文地理,還對數學有一定的研究,而且還和利瑪竇把歐幾里德的幾何原本翻譯成了中文。不僅如此,徐光啓還學過水利,推廣過農業種植,研究過火炮,簡直可稱的上是全才了!
最令楊凡玉佩服的是徐光啓對於西方傳教士不盲目迷信也不隨意排斥的態度,既有相互學習相互合作,也相互幫助,完全不像後來的清朝要麼盲目的全盤接受西化,要麼盲目的排斥所有與西方沾邊的東西。在楊凡玉看來,徐光啓這種人物才稱得上是明朝的精英,國家的棟樑之材,可惜如果不是農民起義和滿清入關,以當時徐光啓爲代表的明朝知識分子所表現出來的對知識的渴求和做人的氣節形成的良好的社會風氣而言,中國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根本的變化,那真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只可惜,戰亂和異族的野蠻統治毀掉了這一切,人們的思想又變得食古不化,唯我自大起來,以至於百年之後喪權辱國,幾乎要淪爲亡國奴!魯迅先生說的好,精神的麻木遠比身體上的虛弱更加可怕,如果不是一羣有識之士用鮮血和生命喚醒了民衆的良知,恐怕中華民族早就要從這世界消失了!所以,楊凡玉一直認爲,華夏的復興不是軍事上的,也不是經濟上,而首先要是文化上的復興,民族精神的復興,人民思想的復興。
楊凡玉仰頭望着天空,無聲長嘆一聲,他以前的世界,中華民族的歷史已不可更改,曾經遭受的苦難和羞辱也無法避免,但是既然上天讓自己又回到了明末這個歷史的大拐點,如果自己不去做些什麼來盡力改變民族的命運,那真是太對不起徐光啓這些華夏先人了。
楊凡玉收拾了下心情,走進屋子裡,來到香案前,衝着徐光啓的牌位恭敬的鞠了一躬,心裡默默說道:“徐老前輩,既然我來到你的這個時代,還希望你能護佑我做成大事,改變那註定的歷史,讓我中華不再爲異族所欺壓,能夠挺直腰桿,堂堂正正的傲立於世!”
徐芷若驚奇地看着楊凡玉的動作,張大了櫻桃小口,帶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楊凡玉回頭看了看她,笑道:“徐閣老大人是我敬重的前輩,我給他行個禮也是應當的。”
隨後楊凡玉又問了芷若一些關於徐光啓的事情,直到後來芷若把家裡珍藏的徐光啓生前翻譯了著作的書籍收稿拿出來,楊凡玉才慨然一嘆,對徐光啓的敬重又加了一層,等到得知芷若乃是徐光啓最疼愛的最小的孫女,教名馬爾蒂娜,而且將一生所學全部悉心教授,楊凡玉看向芷若的眼神裡又多了很多內容。
後來的幾天裡,楊凡玉和徐芷若就躲在徐家的大宅裡,除了守靈就是在一起探討徐光啓傳授給芷若的那些知識。在楊凡玉看來,這些東西在後世最多也就是初中所學習的水平,不過在芷若看來已經是驚世駭俗的東西了,而在閒談中,楊凡玉經常會用後世的一些常識性的東西來進行說明和解釋,更讓芷若敬佩不已,而芷若對待楊凡玉除了感激又多加了些崇敬在裡面,兩個人相處時日越長越顯得相互敬慕。
這一天,楊凡玉坐在大廳之上,一個人在獨自發呆。原本擺放在這裡的屍體都已經收斂入棺了,那是昨天楊凡玉冒着風險偷偷的拿着芷若的一些首飾找了一家類似於殯儀館的商鋪買了棺材又僱人擡回家,這纔將徐光啓老爺子的家人屍首都安放了,芷若免不了又是大哭一場。不過已不似開始的時候那麼悲痛欲絕了,她一直記得楊凡玉對她的承諾,因此決心好好的活下去,要親自報仇。
轉眼楊凡玉回到大明也就是崇禎十七年已經快十天了,李自成的農民軍在北京城裡遍地都是,剛開始軍紀還算不錯,除了發生幾起類似於芷若的這樣慘案其餘也沒什麼大規模的暴行。不過楊凡玉卻是知道,這只是暫時現象,等到民心稍定的時候就開始大肆搶掠,燒殺姦淫,無惡不作。算時間也差不多就從這幾天開始了,這場劫難一直持續到李自成親政吳三桂被滿清擊敗退回北京稱帝爲止,但是跑了李自成又來了多爾袞,人民的苦難是一直沒有盡頭啊。
楊凡玉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北京城是不能再呆了,萬一遇到幾個賊兵來搶東西,以楊凡玉的本事可不敢說能在這幾十萬大軍團團圍住的北京城輕鬆逃出去。
正在這個時候,芷若從外面走進來,滿臉驚惶,說道:“公子,你快去看看,外面抓了好多人!”
楊凡玉心裡暗歎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連忙安慰芷若,說道:“芷若,我看北京我們是不能再待了,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
芷若滿臉疑惑說道:“離開,那我怎麼把家人都安葬啊?”
“這個時候只能先顧活人了,把他們都火化了吧。”楊凡玉話剛出口,就看到芷若急的眼淚都下來了,忙又說道:“芷若,思念一個人只要在心裡面記得就足夠了,我們要堅強的活下去,我想你的家人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有事,你還要爲他們報仇雪恨啊!”
芷若點點頭,擦掉眼淚,堅定的說:“公子,我都聽你的,可是,我們去哪呢?”
楊凡玉想了一下,說道:“我們去江南,現今整個大明也就江南還沒有遭戰火,而且你祖籍也是那裡的,也有很多親人在那邊,找到他們對於你以後報仇也有幫助。”楊凡玉心裡還有個念頭,如果能幫助日後的南明小朝廷抵擋住清軍的南下,對於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是很有好處的。
果然,芷若聽到楊凡玉如此一說,認爲很可行,點頭表示同意。當下,二人又搜尋一番,找出一些散碎銀兩和金銀首飾,包做一起,分別藏在二人身上作爲路上的花費用。楊凡玉又叫芷若給自己找來幾件男子的衣服把身上的現代服飾換下也包起來,又用一塊頭巾包住頭,這樣就看不出頭髮長短了。而芷若收拾起來慢多了,楊凡玉過去一看,頓時是哭笑不得,芷若不僅包了很多衣服進去,而且還堆着好多書要一起帶走。楊凡玉忙伸手攔住芷若,正色說道:“芷若,我們現在是要逃命,不是出去遊山玩水,你帶這些書我們還怎麼走!”
芷若馬上很傷心的說:“可是,這些都是祖父大人一生的心血,難道我要把他們都扔在這裡麼?芷若可真是不孝啊!”說着,嚶嚶的哭泣起來。
楊凡玉無法,只得安慰她說:“芷若,書是死的,人是活的。雖然這些書就這麼丟掉非常可惜,我也不忍心,但是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只要我們能後活下去,我可以幫你再把這些書寫出來公佈於世,這樣才能讓徐老大人的精神永存於世,我想他在天上也會很高興的。”
芷若淚眼朦朧的看着楊凡玉,輕聲說道:“真的麼,公子?”
楊凡玉伸手攬過芷若,輕輕把她抱在懷裡,柔聲道:“我向你保證,芷若,以後的中華大地的學子們定會以徐老大人爲楷模,爲造福百姓而無悔的奮鬥!”
芷若輕聲嗯了一下,將頭埋在楊凡玉的懷裡。
過了許久,一縷夕陽斜斜照在沉浸在無限柔情裡的二人身上,將兩人從甜蜜的意境中驚醒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滿臉通紅的輕輕分開,也又不願離的太遠,楊凡玉咳了一聲,稍稍掩飾了下尷尬的表情,說道:“呃,芷若,你快點收拾好,等下我們做點乾糧帶着,今天夜裡就走。”
芷若低着頭,輕輕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微不可聞。楊凡玉也略覺氣氛怪異,坐立不安,忙站起身來就要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聽身後芷若叫道:“公子!”
楊凡玉忙轉過身來,問道:“有事麼?”
芷若臉上暈紅一片,細聲說道:“沒什麼,芷若只是隨口叫的。”
楊凡玉直翻白眼,心想,你沒事叫什麼啊,又不能直說,只得說道:“那沒事我先去收拾東西了,有什麼事叫我好了。”說完也不管芷若連忙溜走了。
楊凡玉看了看手錶,經過和現在的時辰的對時,基本上算是很準確的了,正是凌晨一點左右。叫醒了一旁睡着的芷若,兩個人揹着包袱,偷偷摸摸的走出大門,正要離開,芷若突然回身面對宅子跪下了,哭着說道:“父親母親大人,你們在天有靈,請保佑女兒能平安逃的姓名,日後尋到賊人,必親手殺之爲你們報仇!”說完,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走到楊凡玉身邊。楊凡玉憐惜的看着芷若發青的額頭,伸手從口袋裡掏出芝寶打火機,點着了幾個火把,使勁的扔進了院子,頓時火光沖天而起,原來他們出來前,已經灑了很多油。
楊凡玉和芷若默默看着燃起熊熊大火的徐宅,心裡充滿呃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正如無法預料的未來一樣,在這亂世之中,好像行走在重重迷霧中,看不到前進的方向。
二人摸着黑,一邊由芷若認路,一邊要提防巡邏的士卒,好不容易纔摸到城門附近,楊凡玉偷偷探頭看了一陣,垂頭喪氣的回來了。沒想到自己竟然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古代的城池夜晚必定是四門緊閉的,怎麼會讓人隨便進出。楊凡玉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不知不覺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楊凡玉知道,如果再不出去,在北京城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正苦惱的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匹瘦馬拉着一輛大車緩緩駛來。
楊凡玉大喜,再仔細一看,頓時又了注意,忙又叫醒了芷若,兩個人衝着那車跑去。
劉宗敏此刻正翹着二郎腿坐在原國丈周奎宅的正堂上,享受着周奎小妾和女兒的按摩,不由得愜意的眯着眼睛,貪婪地看着幾個女人嬌美的面容和誘人的身材。幾個女人臉上帶着驚恐,聽着外面時時傳來如同殺豬般的慘叫聲,心裡泛起一陣陣的寒意,只雙手在劉宗敏身上機械的按着。
過了一會兒,一個大順軍官走進來,行了一禮,說道:“稟權將軍,那老豬狗又吐出十萬兩黃金,兒郎們已經去起餉了!不過那老豬狗已經昏死過去了!”
劉宗敏一把攬過一個女子,雙手狠狠的肆虐一番才心滿意足的說道:“哼,以爲本將軍不知道這老豬狗的身家麼?才吐出二十萬兩黃金就想活命!給我弄醒,繼續打,一定叫這老殺才把所有金銀全吐出來不可!哈哈哈,好好幹,追餉可是闖王交代下來的大事,做的好,這幾個女子就賞給你了!”
那軍官大喜,忙又一禮,道:“下官定不負權將軍和闖王厚望,一定將這周肥豬榨的一滴油不剩!”
劉宗敏擺擺手,大笑道:“好好,這纔是我手下的兒郎!咱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不就爲了今天能在這些富貴老爺面前威風威風麼?儘管去做,在這北京城,咱說橫着走,又有誰敢攔咱!”
“是是,權將軍乃是我大順闖王麾下第一人,誰又敢攔!”
劉宗敏一腳踢開俯在身上的女子,猛然站起身來,自帶有一股威勢,大聲道:“本將軍必定爲闖王掃平天下,看有幾人敢在直視本將軍!”
那軍官一聽,忙將頭深深低下,恭敬無比。
劉宗敏拿起放在一邊的腰刀跨好,說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再去咱田國丈家裡看看,這些女子挑幾個送過去,其餘的你們自己看着辦好了。”
“屬下謝權將軍賞賜!”
劉宗敏不在意的揮揮手,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