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傳來的一聲輕喝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炸響在周昆耳中,使得他的腳步停住在大殿臺階之上,始終沒有踏下去。
雖然周昆聽不出這聲輕喝屬於在座的哪位道人,但不妨礙周昆判別這道聲音屬於化神期大能者。
而他的腳步也不是自己停住,而是根本踏不下去,此時的大殿已經不是往日的大殿,而是屬於某個大能者的領域。
這是人宗流的控虛術,雖然沒有達到道尊操控萬物的境界,但也不是金丹境的周昆所能抵擋的。
天下道門歸三宗,周家也不例外,周家祖上乃是人宗流道一宗弟子,道一宗除了一些秘法之外其餘道法並不隱藏,有道緣者皆可習之,上古下來也就有了一些修道世家的存在,周家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大樹底下好乘涼,周家也一直以道一宗外門弟子自居,年年供奉,尋求庇護。
對於道一宗的外門家族自然由道一宗出手。
周昆緩緩轉過身來,同時殿中一尊大能者也收回體外氤氳道韻,慢慢顯出樣貌。
看着那一位相貌剛堅,棱角分明威嚴無比的中年道人,周昆驀然跪倒在地,口呼:“弟子不知師尊降臨,望師尊責罰。”
這一幕徹底驚呆秦桓與一衆周家修道者,在他們心中金丹境的周昆乃是周家二祖之一,地位尊貴,神通廣大,而這次隨着秦桓來到六王子府也只是坐鎮大局,以防未然。
可就這樣一個大人物竟然絲毫不顧顏面跪倒在地,對着那名中年道人稱呼師尊。
沒聽過周昆有過什麼師尊啊?
他們不知道,但是有人清楚這一番緣由,周家因爲自稱道一宗外門家族,並且年年上供,故而每年都被道一宗允許數個名額前往道一九峰聆聽化神期大能講解大道,而在多年前周昆還是個練氣期少年之時就曾在道一宗曉凌真人坐下聽道。
曉凌真人也發現周昆的修道天賦,便收爲記名弟子,悉心教導了一段時日,因爲周昆乃是周家的培養出來的接班人,也就在不久後退出道一宗,全力助家族發展。
可以說周昆能夠結丹成功與當年在曉凌真人坐下的教導有最直接的關係,周昆也一直把曉凌真人當成此生唯一的師尊,故而在見到殿中這個凌厲的中年道人,也就是曉凌真人後不假思索的跪拜行師徒禮。
“見了師祖還不行禮!”周昆對着身後周家修道者一聲大喝。
接着大殿之外跪了一地的周家修士。
秦桓看着自己帶來認爲可以瞬間蕩平六王府的戰力卻在六王府內跪了一地,只剩自己一人站在他們之中特別的顯眼,忽然覺得特別滑稽。
“好了,起來吧。”
“是,師尊。”得了曉凌真人首肯後,周昆與一衆周家弟子這纔敢起身,不過卻不敢走,低頭垂目聽候吩咐。
曉凌真人看着周昆道:“周昆你來的正好,也就不用事後通知周家了,此次道門三宗流欲與七國聯盟合力對抗大周皇朝,而秦正六王子正是道門選出來的共同統帥,道門會助他凝聚七國對戰大周,你可回去準備一番,出兵助戰。”
曉凌真人語氣微微加重道:“這是東土道門的共同選擇,你應該知道輕重。”
“回師尊,弟子曉得,弟子這就返回準備一切事宜助戰六王子。”
周昆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禮,揹着身緩緩後退,走到愣住不動的秦桓身邊一把把他夾在腰間與周家修士退出大殿,退出六王府。
秦桓被周昆夾在腰間雙目無神的看着快速移動的地面,忽然眼角餘光之中出現一個與他兩分相似的青年身影,他擡起頭看到了那青年嘴角上揚的高度,與他以前一樣,那樣的相似。
在這場奪位戰中他失敗了,不管周家怎樣不留餘力的支持他,都改變不了他們始終都是道門一份子的事實,而道門所決定的事情自然就是他們遵從的事情,不說小小的一件秦國奪位,哪怕就是覆滅秦國,秦桓相信周家也會不加思考的遵從。
失去了自己一直引以爲傲的周家勢力,秦桓在這場奪位戰之中徹底失敗了,同時秦桓也知道自己那個在朝堂之上經營數十年甚至已經獲得大半老臣支持的大哥,以及聰明才智皆在衆兄弟之上,深得父王喜愛的四弟全都失敗了,都被那個老實懦弱一直唯唯諾諾不敢與衆兄弟搶風頭的老六打敗了。
秦桓只是想不通一個問題,爲什麼道門會看上秦正,看上那個不管各方面都算不上出色的老六?
關於這個問題就是秦正本人也不知道。
而唯一知道這個問題的人……
……
地域的不同帶來的是天氣也跟着不同,相比東土的風和日麗,中州絕大部分地域正處於狂風暴雨,雷電轟鳴之中。
雷雨天氣是許多行業的休眠期,唯一在雷雨天氣下生意還要更加火爆的是客棧。
暗香客棧是奔雷城中一條毫不起眼的街道中的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棧,暗香也是暗自幽香的意思。
天空之中的暴雨沒有盡頭的落,偶爾勾勒出的一道道閃電,照亮昏暗的街道,也照亮幽暗的客棧。
客棧的一樓是一些閒民散客趁着雷雨天氣不好工作,忙裡偷閒相約落座伴着花生牛肉喝點小酒談些自認知識廣泛的事情。
小二守着一邊時不時的爲人添菜倒水,時不時望着門邊,他得在第一時間迎接來客。
天色已晚,這個點基本也是停止來客的點,小二這樣想着,目光剛纔轉過便又移了回去,入目之中是一席黑袍,黑袍的帽沿很低,遮住了來客的整個臉龐。
小二看着已經進門的黑袍人,臉色有些震驚,察言觀色的本領已經深入骨髓的他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名黑袍人的不俗,不是因爲他的裝扮比較奇特,而是他的黑袍竟然沒有一點溼潮,要知道他既沒穿蓑衣也執油傘,而外面正是暴雨傾盆……
“呦~大爺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啊?”小二卑躬屈膝,三倆步小跑到黑袍人面前恭敬的問道。
這個世間有許多人有着不可思議的神通本領,他們統有一個詞叫做‘強者’,而這個黑袍人不由分說定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們都是高傲並且出手大方的,只要自己能把他們服侍好了,隨手扔些打賞可能自己一輩子也吃不掉用不完,小二行業內可不是沒有類似的鴻運發生,想到這裡小二的態度越發恭敬了許多。
黑袍人看着面前的小二磨蹭了半天還是開口道:“不好意思,我忘記帶銀子了,打擾了。”
黑袍人說完就要轉身出店,小二亦膛目結舌的看着他,想起了一些強者經常口之於衆的臺詞‘錢財乃身外之物……’
“兄臺若是不嫌棄,便與在下同飲一壺酒如何?”
這時一樓內的角落處,一名斗笠遮面的年輕人舉杯相邀,只是看不見相貌,聲色柔弱也分不出男女,只能聽出年紀應當不大。
“既然……兄臺相邀,那在下也就卻之不恭了。”
黑袍人沒有推辭,只是在稱呼上停頓片刻,因爲他也未曾分清這個柔弱聲音的主人是男是女,最終還是覺得此時此刻此景對方應當是男人才對。
“兄臺怎麼稱呼?”蓑衣人爲黑袍人斟滿酒水之後首先問道。
“在下姓蘇。”黑袍人只是回答了一個姓氏,便轉而問道,“兄臺呢?”
“在下姓許。”
兩人各自報了姓氏之後便知皆有心隱瞞,也就不好開了下文,吃菜飲酒倒是沒有停下,有着滿堂散客推杯換盞,說南道北,倒也不尷尬。
“聽說奔雷山莊上下全亡了,不知消息是否屬實?”
一名酒客喝了些酒,有些口齒不清的問向旁邊的同伴,蓑衣人夾菜的筷子在此刻突然停頓了一下,接着又恢復了正常,黑袍人帽沿底下的眼眸也隨着他的停頓而微動了一下。
“不知道,說都是這樣說,但誰敢登上奔雷山莊去親眼目睹?”
旁邊的酒客回了他的話,繼續道:“那都是強者的世界,離我們太遙遠,不過確實可惜了,原本我們奔雷城出了個許白煙,奔雷山莊中州聞名,連帶着咱們奔雷城的名號響亮了些,如今可好,人怕出名豬怕壯,樹大了總招風,奔雷山莊還未藉此擴展勢力呢,就被附近幾個大勢力給連根剷除了。”
那名酒客可能真的是有些喝多了,聽了旁邊同伴這番話,狠狠的拍了幾下桌子氣憤道:“誰不知道他們是怕許白煙成長起來後,吞併他們的地盤,這才先下手爲強以絕後患嘛!真是造孽啊,只是可惜了我奔雷城無數年來只出了許白煙這麼個絕世強者的坯子,就這樣生生的被他們毀了。”
這時旁邊桌子上的一名酒客聽到他們的話題似乎也來了興趣,湊過頭來道:“這可不一定,我聽說許白煙他沒死,躲過了幾大勢力的血洗,不過好像也正在被追殺逃亡,至於逃到了哪裡,也就無人得知了。”
黑袍人爲蓑衣人也斟了一杯酒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許兄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