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真相大白時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這種伎倆讓他們得逞的多了,於丞相的輿論影響怕也就不是朝廷能夠控制的了!”

秦晉點了點頭,此事還當真不能輕視。

現在,他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爲什麼那些反對自己的勢力在平定河北之前不冒頭,非要等到天下大定了才冒頭呢?

然則,這些事情已經足夠他瞠目結舌的了,秦執珪殺人案牽連出的那些人暴露出了一個隱藏在長安城中的黑暗之網。

一旦有了突破,接下來的工作就簡單容易多了,反覆不斷的拷掠,然後順藤摸瓜抓捕被牽連出來的人,這其中不乏胥吏與在朝的官吏。

一個挨着一個的攀咬,竟在一夜之間抓捕了數百人。

第五琦意識到還可能有更多的人被攀咬出來,眼看着就要到了敲鐘開城門的時辰,他特地請示了秦晉,封閉長安各門,直至揪出所有隱藏在城中的陰謀者爲止。

秦晉同意封閉城門,但出於人心安定的考量,只給了他一天的時間。

第五琦只得馬不停蹄的利用這短短的一日一夜,在長安城內又掀起了一次捕拿風潮。害的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因爲這一次,第五琦抓人的方式也令人覺得害怕,但凡涉案者,連同族人子弟一個都不放過,悉數被抓進大獄。以至於,京兆府的大獄在一夜之間人滿爲患。爲了安置人犯,他只得 將人都押解至位於城中的神武軍中軍帥堂。這裡在丞相開府以來一直是秦晉辦公的地方,也是神武軍和整個長安城的權力中樞。

眼下,秦晉將辦公場所移到了丞相府,這裡也就單純的成了一座軍營。

在這裡,神武軍以外的勢力難以滲透,是個安全的所在。

大量的涉案人等,不論平民或是官吏,一律接受了最慘烈的拷打,不管是否即時招供,都要予以最嚴厲的懲治!

這是第五琦親自下令並親自督責的。

尤其是涉案的官吏,除了拷掠之外,還要寫出上萬言的自白書,除了交代所涉的關鍵人事,還要寫出自己的心路歷程,否則將會面臨最殘酷的懲罰。

秦晉執掌朝廷牛耳以來,雖然從不直接清洗懲治官吏,但以夏元吉爲首的政事堂卻是駕輕就熟,第五琦便沒少幹這種事。他自然深知,官吏們都是什麼德行,沒有幾個人真正是寧折不彎的。

但是,今次涉案官吏中秩級最高的也僅僅是個門下省的給事中。給事中雖然秩級不高,地位不顯,但事權可是不輕,掌管着朝廷詔命的收發,換言之,可以隨時隨地的瞭解着朝廷的各種動向。

秦晉得知這個情況以後,也深以爲不安。如果朝廷的各項舉措都被人如此輕易的窺知,問題就很嚴重了。

“看來,朝廷有必要再進行一次細緻的清洗了!”

清洗二字,令第五琦精神一凜,他雖然參與過秦晉默許的歷次清洗,但終究骨子裡不是酷吏,對這種動輒破家滅門的清洗還是有着本能的抗拒的。

然則,嚴莊卻興奮的連一雙眼睛都冒着幽幽的光輝。對於他而言,清洗朝廷官吏,無疑是樹立威信,拉攏黨羽的一個絕好機會。因爲在他進入朝廷做官之前,基本格局就已經定下了,他很難再有更大的空間來加強自己的影響力。

可一旦清洗開始則不同了,他就有這大把大把可堪發揮的空間。

然則,令嚴莊失望的是,秦晉並沒有將此事交給他負責,而是全權的對第五琦委以此任。

令嚴莊鬱悶的是,他求而不得。第五琦卻連聲的拒絕。

“下吏負責事務甚巨,恐分身乏術而壞了丞相的大計!”

秦晉直接說道:

“其它政務可以緩一緩,或是交代給某些官吏具體經辦,你只需要專心負責此事便可!”

第五琦無法推脫,只得返回政事堂進行預先籌謀,嚴莊沒有藉口溜走,也不想溜走,他還有更多的想法打算和秦晉交流一番。

“丞相認爲,這些人究竟是何人主使?”

無論抓捕了多少人,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沒有得以解決,那就是幕後操控這張網的人究竟是誰。

秦晉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還能是誰?他的目光投向西方,看來某些人已經迫不及待了。

“你認爲呢?”

秦晉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判斷,而是將問題又拋了回去。

嚴莊直言說出了三個字:

“廢太子!”

這也的確與他所判斷的不謀而合,繼而又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秦晉忽然想起了至德初年,那個充滿了活力而又昂揚向上的青年。同樣是李豫,到了現在卻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在殘酷的政治鬥爭落敗以後,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的勾結外虜侵害母國。

一個有爲青年的毀滅,是這個時代的不幸,李隆基、李亨父子心裡藏了太多的污垢,是這父子兩人一手摧毀了唐朝的百年盛世,又一手毀掉了子孫們本該滿是陽光的人生。

但很快,秦晉就覺得,陽光這個詞他用的太不恰當了。

李唐自建國伊始,就充滿了權力鬥爭之下的爾虞我詐,在這殘酷的鬥爭裡,父子反目,兄弟相殘,屢見不鮮。就連爲後人所稱道的堪爲帝王楷模的唐太宗,不也揹負着殺死兄弟,囚禁父親的惡名嗎?

不論李世民怎樣試圖塗抹史書,樹立自己的高大形象,但仍舊難以將這個最基本的事實磨滅。

到了李隆基做皇帝時,則更加的喪心病狂,甚至在一天之間就殺了包括太子在內的三個親生兒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舐犢情深……所有最基本的人倫天理在這個冷酷的帝王之家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李豫原本個大好青年,且不管他能否成爲中興之主,卻硬生生在李亨的私心中被徹底毀滅了。

李亨曾經作爲太子被其父李隆基打壓了多年,可他本人一旦登基稱帝以後,居然也有樣學樣的用同樣的法子打壓着身爲太子的李豫,可惜李豫終究心性還是不夠,李亨的身體又突如其來的垮掉了,以至於一切都失控了。

秦晉就是在李氏皇族的內鬥中,在一個個偶然因素的推舉下,一步步進入了中樞,最終而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除了爲李豫的沉淪惋惜以外,秦晉並沒有心慈手軟的打算。

這反而堅定了他要徹底剷除這些隱患的決心。

“入秋之時,便是朝廷西征之日,在這段時間裡,必須將朝廷中一切不穩定因素剔除。”

嚴莊是不贊同秦晉親自率軍西征的,他覺得神武軍現在雖然控制了天下大勢,但秦晉畢竟執政日短,聲威資望恐怕都不足以在本人離開以後震懾住朝局。

但是,秦晉的決心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嚴莊勸了幾句便知道沒有辦法改變秦晉的心意,於是就改變了話題。

“案件進展至此,秦執珪的罪名,也應該可以抵消了!丞相以爲,何時釋放較爲穩妥呢?”

秦執珪的確是被冤枉的,他的倒黴只是因爲與秦晉有着叔侄關係,自然可以無罪開釋。

“此事你去經辦吧,辦好了可以恢復舊職,但要對他的身份予以保密!”

“下吏明白!”

嚴莊也隨後離去,秦晉疲憊的靠在軟榻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這次成功的爲秦執珪脫罪,也終於可以對堂兄有個交代,同時也使他與宗族原本疏遠的關係能夠有所緩和。

事實上,秦晉本不必如此,因爲他並不虧欠齊郡秦家宗族,反倒是宗族還欠着他。當年那些道貌岸然的叔伯們明目張膽的欺負孤兒寡母,搶奪田產,如果遇到睚眥必報的人……假使遇到原本的秦晉,秦執珪怕是都難以脫罪了。

當然,秦晉並非出於婦人之仁的以怨報德,而是他忽然意識到,在這個宗法制還佔着主流的唐朝,宗族的作用遠比想象中還重要。

此前,秦晉的精力一直撲在平亂上,無暇顧及宗族事宜。現在藉着堂兄的請託,則可以趁機將宗族子弟拉近與帝國的權力中樞的距離。

……

長安城西五里處的一片桑林邊,五人五騎遠遠的望着東面若隱若現的長安城頭。爲首者深眉高目,顯然不似中原漢人。

“好一個秦晉,居然在一夜之間就毀掉了我數年苦心經營的關係網,走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還會回來的!”

隨着一聲聲催馬長嘶,五人五騎絕塵向西而去,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片刻後,一隊騎兵也跟着呼嘯而過,神武軍的紅色戰旗在朝陽下獵獵作響。

西內苑,今日進行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演武,與以往不同的是,以吐蕃人爲主的五千騎兵,今日將開始以圍獵代訓練。西內苑原本圈佔了長安城西北面的大片林地,李隆基在位時曾不止一次的在此圍獵,只是自打安史叛亂以後西內苑就再也沒有過圍獵的活動。

身穿一身輕便皮甲的秦晉立於馬背上,手中握着一張騎弓,忽而催促戰馬,便在一片簇擁下加速衝向逃竄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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