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魅傾城一襲黑衣,輕車熟路的穿梭在將軍府中。
這次,她沒有去盼園,而是去了自己的住處。
比之六年前,這裡的雜草更高了,灰塵更是厚厚的一層。滿院斑駁,唯一不變的是那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樹。只是,歲月爲它添了一抹滄桑。
推門而入,無視飛揚的塵土,環顧一週,這裡的一桌一椅,一石一瓦,和她離開的時候,沒有絲毫不同。她佈下的機關也沒有人動過。
看來,在她離開後,這裡,的確不曾有人來過。
沒有過多停留,腳下輕點,人便如紛飛的柳絮,輕盈的躍上房樑。身影翻飛,下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個匣子。
厚厚的灰塵,應證着歲月的足跡。小心的拂去上面的灰塵,魅傾城不捨的摩挲着匣子。
這裡,承載着柳盼兒和蕭然深沉的、悲涼的愛情……
“姐姐!”一聲稚嫩、清脆的歡呼自身後響起。
心中一驚,魅傾城倏然轉身,看向不遠處站着的小人兒。
小小的身軀,只及魅傾城腰間。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卻難掩那清俊的容顏。小嘴微微張開,嘴角漾着得意、歡快的笑容。最令人難忘的,卻是那雙清澈、純粹的雙眸。
若天邊最亮的繁星,閃爍着點點星光。那是一雙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的明亮眼眸。
在那雙明亮的眸子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魅傾城愣了愣,清冷的容顏,也不自覺的放柔。
“姐姐!他們果然沒有騙我,這裡真的有我的姐姐!姐姐,你好美!比娘、比二姐都美!”一聲歡呼,那小小的人兒,便已撲了上來。小臉上滿是興奮與歡喜。
“你是顧天翊。”愣愣的看着撲上來的人兒,下意識的圈住那小小的身子,柔軟的觸感,令魅傾城冷硬的心,微微撞擊着。似有什麼,漸漸柔軟。
“是啊!姐姐,我是天翊!”揚起興奮的小臉,顧天翊雙眼晶亮的看着有些怔忪的魅傾城。
“我不是你姐姐。”強壓下心中噴涌而出的陌生感覺,魅傾城冷硬的推開顧天翊。
“不是姐姐?”困惑的瞪大雙眼,顧天翊滿臉迷茫的看着魅傾城。
“不是。”似逃避,魅傾城轉身欲走。
這個孩子,太聰明。他的眼,太清澈。她,竟有些不忍心。
明明,他是顧榮軒和趙研姍的兒子啊。
“啊!”見魅傾城轉身離開,心中一急,顧天翊疾跑一步,想要抓住那抹黑色的身影,卻被雜草絆倒,一聲驚
呼無意識的喊出。
“小心。”本能的反應勝過思想,待反應過來之時,她已經接住了顧天翊小小的身子。
“姐姐!”天真的小臉,綻放出令人炫目的燦爛笑容。顧天翊緊緊的抱住魅傾城的身子。
“你……”
“姐姐,你不要天翊嗎?你不喜歡天翊嗎?是天翊做錯什麼了嗎?”委屈的聲音自顧天翊口中發出,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盈滿了淚水,卻倔強的強忍着,不讓它落下。卻不知,就是這一份隱含堅毅,讓他看起來是那麼惹人憐愛。魅傾城心中不忍,終是沒有推開他。
“有一次,因爲我調皮,從樹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胳膊,負責照顧我的杜娟姐姐被爹爹下令打死了。自從那時候開始,所有人對我的態度都變了。不再如以前一般親近,反而愈發恭謹。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杜娟姐姐。如果不是我貪玩,杜娟姐姐就不會死。他們也不會因爲害怕,而躲得我遠遠的。即便是照顧我的人,都提心吊膽,生怕我一個受傷,就連累了他們。”哽咽的聲音自懷中響起,顧天翊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着。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害死了杜娟姐姐,對不起,對不起……”一聲聲低泣,壓抑在心中的傷痛,似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渠道,顧天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姐姐,你也是因爲這樣,所以纔不喜歡天翊的嗎?”半天不見魅傾城開口,顧天翊擡起頭,清澈的眼中滿是忐忑與悲傷。
“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沒有得到答案,顧天翊失望的垂下頭,掙扎着想要離開魅傾城的懷抱,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蒙上了一層陰鬱。
“別動。”一聲輕斥,將那小小的身子固定在懷中,魅傾城輕柔的揉着顧天翊因跌倒而扭傷的腳踝。
“姐姐?”眼中一亮,顧天翊不安的看着魅傾城,沒有底氣的聲音滿含着滿滿的期待,這一刻的顧天翊,如一隻漂泊無依的小貓,惹人憐愛。
“你沒錯。”看着那忐忑不安的眼,魅傾城不自覺的柔聲道。
“沒錯?”迷惘的擡頭,顧天翊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可是……”
“你沒錯。”錯的是顧榮軒。他抹殺了一個孩子最純粹、最美麗的童年。
堅定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氣勢,烙進了顧天翊稚嫩、純真的心靈。
“好了。”良久,魅傾城放下顧天翊的腳。
“姐姐!天翊有沒有說過,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揚起燦爛的笑容,顧天翊笑
的開懷。心中那一抹陰翳隨着魅傾城堅定不移的話語灰飛煙滅。
“這倒沒有,不過你說了我比你娘還有你姐姐美。”難得的開着玩笑,心中滿是柔軟。
“姐姐!”看着那微笑的臉龐,顧天翊只覺看到了仙女。
“想上去嗎?”魅傾城看了眼身旁的大樹,又看了眼滿臉意動的顧天翊,心中便有了答案。
抱起那小小的身子,腳下輕點,身影翻飛,落下時,人已經在樹梢上了。
“好漂亮!”滿臉興奮的看着夜空的繁星,顧天翊的小臉上,因興奮而漲的通紅。
似感覺到他的興奮與快樂,魅傾城無聲的笑着,眼中閃過一抹寵溺。
“姐姐,你還會回來看我嗎?”天微亮,明白魅傾城即將離開。顧天翊自魅傾城懷中擡起頭,滿臉期待的看着魅傾城。
“會的。”想到自己要做的事,魅傾城心中閃過一抹愧疚,卻不忍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這個孩子,竟如此容易的在她冷硬的心中,佔據了不可代替的地位。
弟弟嗎?不錯的感覺呢!
不遠處的一座房頂上,一抹紅色的身影對月而立,看着魅傾城臉上的笑容,心中微動。笑容浮現在臉上。
那個孩子,竟能得魅兒如此青睞!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如此純淨的笑容。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該死的小鬼。”一聲低咒,淺冥墨面色鐵青的瞪視着前方,眼中的妒意,似要將那道身影劈開。
那個該死的小鬼,他竟然敢親她!即便是臉,也是不可饒恕的。魅兒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別以爲那個臭小子是她的弟弟,就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親她。別以爲那個臭小子能讓她微笑,就可以佔她便宜。別以爲那個臭小子能夠讓她放下心中的重擔,就可以獨佔她的懷抱。
天知道,他已經忍了一整夜了。
“魅兒,該走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心隨意動,淺冥墨幾個翻身,便已經來到了大樹之上。
“你怎麼來了?”眉頭微皺,魅傾城疑惑道。
“走了。”不待魅傾城反應,攬住她的纖腰,淺冥墨強勢的帶着她離開。
“姐姐……”眼睜睜的看着魅傾城被帶走,顧天翊不滿的皺了皺眉,臉色不善的瞪着那一襲翻飛的紅衣。
只是,那聲輕呼沒有將魅傾城喚回來,只看見淺冥墨回頭,眼中滿是挑釁。
兩人間的仇怨,在此刻締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