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寒信步走來,一步一步逼近,逼得清平步步後退,被他圍堵按在身後的香樟樹上,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她,“你爲什麼要走?”
小婢忽見陌生人突然不知道從那冒出來,立時驚慌地喊:“夫人!”
霍凌寒側眸瞥她一眼,帝王威懾的氣息嚇得小婢猛然後退一步,清平罷罷手,“你下去吧。”
小婢聞言,再看着素日清淡的清平此刻鮮明的神色,忽然有些悟了,對清平做個鬼臉,便笑着退了下去。
兩個人對峙般對視,誰也不肯示弱,清平恨聲問道:“胤兒呢?”
霍凌寒揚一揚眉,“他很好。”
得知自己上當,清平怒目而視,“你!”
“我若不這麼做,你怎麼會告訴我你在哪呢?清淺,是你逼我的。你可知道,當我聽到說你死了的消息的時候,我有多傷心,”霍凌寒咬牙,“清淺,你就這麼狠心!你對我總是這麼狠心!”
“到底是誰比較狠心?”清平垂淚,“我若是不假死,你要幾年才願意回來?到那時,只怕我就真的是一抔黃土了。”
霍凌寒一把抓住清平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這就是你這麼做的原因嗎?清淺,我可以認爲,你是在說你愛我嗎?”
他看她的眼都是迫切,滿是渴望,像一個幽深的寒潭,繚繞着氤氳的霧氣,帝王不容人說不的威儀氣勢,叫人眩暈。
清平輕輕嘆息一聲,頭垂在他肩上,“我若不是死了,你什麼時候才能原諒自己回帝都呢?隆關兇險之地,你不是去送死嗎?”
霍凌寒一怔,環手將清平抱在懷裡,這麼多年,他終於再次抱住了她,閉上眼安然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我愛上你的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該如何愛你,才竟然會給你機會去恨我。”
若說從前,到底誰對誰錯,已經無從說起。每次心痛都那麼清晰,提醒着清平,她是如此深愛着那個男人,時間在證明,她無論逃開多遠多久,都逃不過他的掌心,愛一個人,只能爲他卑微到底。
清平眼淚洶涌,任性地道:“都是你不好!”
“都是我不好,”霍凌寒輕輕拍着清平的背,手足無措,“清淺,你別哭,你哭得我心很慌。”
“就是你不好,是你不好!”她哭着,鬧着,像個孩子,“我討厭你,霍凌寒,我討厭你!你怎麼就這麼討厭……”
那個女子都不是生來就無堅不摧,不是生來就成熟穩重,她一再堅強,只是沒有軟弱和無理取鬧的
機會,幸福的女子往往有權利像個孩子。
“是,爲夫錯了,請夫人海涵,”霍凌寒哄着,憐惜的淺淺吻吻她光潔的額頭,將她擁在懷裡,滿滿都是寵溺的氣息,他溫柔地道:“清淺,我把全天下的幸福都放到你掌心,好不好?”
他說得認真而誠懇,有點像個任性的孩子,理智如霍凌寒,睿智如霍凌寒,也會有這樣一天,他敗給一個女子,從沒有反抗的能力,也從沒有反抗的念頭,即使萬劫不復,總也有人甘之如飴。
“好……”她哭着笑了。
一個男子,穿越一切悲傷和生死,活着陪你到最後,給你全天下的幸福,這就是良人。而那些刻骨銘心的人,她會一生緊記在心,永不敢相忘。
他低頭吻她,從她的眉眼,一路吻着遊走而下,觸及她的柔軟的脣,纏綿地吻了上去。兩個人深深相擁,瘋狂地吻着彼此,粗重的呼吸聲交錯,吻得差點窒息,想要將彼此融進血液刻進骨髓裡。
兩個人在晨曦裡相擁,美麗的旭日在見證他們的幸福。
白落羽來的時候,就看到那氣宇軒昂的男子和傾城絕色的女子站在香樟樹下,飛花飛滿天,如同幸福的畫卷。
清平看到白落羽,深深福身,“我這一生,欠你的太多,無以爲報。”
當年清平以爲大限已至,爲了瑞孫胤明,那個她的皇兄唯一的孩子,她必須要讓他好好活下去,想要冒險以身試藥尋求解藥,於是詐死離京,騙霍凌寒回帝都支持朝政。
白落羽作爲大夫隨行,自己冒險試藥,她以爲自己凶多吉少,卻不料,這些年,白落羽雖然沒製得解藥,但卻也壓制住了她體內的毒性。
白落羽笑若芙蕖迎風,“清淺,漫說你同我來古興林只是爲了未央的解藥,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別的,我說過,你隨時隨地都有反悔的機會,而我隨時隨地都在這裡。清淺,一開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
霍凌寒亦是作揖,廣袖迎風飄浮,一國的帝君,已經很久沒有欠身,但眼前這個男子受得起,“多謝!”
清平猶豫過,遲疑過,因爲白落羽,因爲瑞孫昭譽。可是想了很多年,直到今天,她突然想明白,瑞孫昭譽也好,白落羽也好,他們都只是想要她幸福而已,而她的幸福,只在那一個人手裡,她苦了自己,便是苦了所有人,她成全了自己,便是成全了所有人。
喬音看着清平,笑眯眯的眼睛如月亮,“夫人去吧,奴婢會好好照顧公子的。”
清平看
着喬音得瑟的模樣,哭笑不得,拿手指戳一戳她的額頭,“你早巴不得我走吧。”
喬音看一眼白落羽,吐吐舌頭,心虛地道:“哪裡,哪裡。”
清平俯身在喬音耳際,“我說慕爾公主,您堂堂璧安國公主,在我身邊這許些年,玩夠了就回去吧。”
喬音緊忙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眼睛咕嚕咕嚕一轉,“我從小的心願,就是把落羽哥哥騙回家,清平,你可別拆我臺。這麼好的落羽哥哥,我是一定要騙回家的!”
清平嫣然一笑,她都知道喬音是慕爾公主,白落羽哪裡會不知道呢?緣分這種東西,誰知道呢。
清平跟霍凌寒回了大周帝宮,對於鎮國長公主死而復生,衆說紛紜,武翼帝和長公主笑而不語,旁的人總不好去問尊貴無雙的長公主您怎麼沒死透呢?
武翼帝冊封清平爲皇后,瑞孫胤明爲太子,大赦天下,普天同慶。武翼帝獨寵皇后,三千寵愛集一身,一生未納一妃一嬪,鶼鰈情深,羨煞天下女子。
但,也並不是像人們傳說的這麼和睦,比如這日,武翼帝剛下朝就急匆匆去了景陽宮,因爲皇后很生氣!皇后看到武翼帝,就指着武翼帝大吼:“霍凌寒,我要回孃家!”
武翼帝嘴角抽搐,冠冕下的白玉珠串猶自還在顫曳,他扶額,“清淺,從景陽宮到太后的永壽宮就幾步路,咱們就不要走了。”
清平大怒,“霍凌寒,你欺負我沒有孃家!”
武翼帝覺得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只能用武力鎮壓,遂君子動口也動手,一把橫抱起清平,大步流星入了寢宮。宮娥吃吃一笑,退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將門帶上。
歷來改朝換代都是血淋淋的,若是看到武翼帝一家,大概要眼珠子都掉出來,因爲瑞孫家的皇太后很滿意,“有人替哀家守着瑞孫家的天下,有人教導哀家的兒子,哀家不用垂簾聽政,終於可以睡美容覺了。”
說着皇太后打個哈欠,回宮睡美容覺去了。
小皇帝瞥一眼姑父和姑母隆起的肚子,小小年紀卻分外聰明,聰明到狡詐,他勾起嘴角笑笑,以後有那麼十幾年可以睡懶覺了,也很滿意,回去睡懶覺了。
只是史官很惆悵,長公主是皇后,因爲武翼帝立了瑞孫胤明爲太子,而太子他娘現在是皇太后,皇帝他老婆是太子他姑姑,這該怎麼寫,怎麼寫!愣是愁白了三絡白髮,腳一蹬,不管了,該幹嘛幹嘛去。
無論什麼時候,也請要相信,我們都會得到幸福,很多很多的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