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悲從中來,他總以爲在他的羽翼下,瑜王和清平安然無恙的長大,他並不虧欠他們,卻不知道,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的兒子被人毒害,他在努力保護着妹妹,而不是他這個做父親的。
那小小的孩子,揹負着這樣沉重的枷鎖,隱忍地成長,是以,在對待太子這件事上,他會如此狠絕。
周帝看了一眼皇祖惠妃,本欲指責,但想想當年她若是說了,只怕就活不到今日了,沉着聲音道:“朕會爲譽兒掃清一切障礙的。”
殿宇外角落裡,清平面若死灰,她立在那裡,腳像是被釘住了,無法動彈,許久,她才邁開第一步,跌跌撞撞出了壽安殿。
一幕幕在腦海裡閃現,年幼的時候,她抓着梅花糕放在身後,淚眼汪汪委屈地看着瑜王。瑜王看着她,總是連哄帶騙,勢必將她的梅花糕哄走的。
可時間長了,她也不再上當,她抓着就要往嘴裡放,瑜王急了會吼她,嚇得她手裡的梅花糕啪的丟在地上,她哭鬧着說,在皇兄心裡,淺淺還不如一塊梅花糕重要!
爲這件事,她哭過,鬧過,小小的小女孩,總是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心疼自己的皇兄就是不肯將梅花糕讓給她呢?
啊,現在明白了,因爲那是毒藥,他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他把苦水往肚裡咽,還要哄着哭鬧的妹妹。
外面下着大雨,春雷轟轟,閃電驚悚,但見飛沙走石,昏天暗地,像極了清平此刻悲痛到暗無天日的心。清平茫然的走入雨中,鋪天蓋地的暴雨傾瀉而下,她想着若是上蒼有眼,就該一道雷電劈死她算了的。
壽安殿跟瑜王批奏摺的宣和殿毗鄰,霍凌寒剛向瑜王稟奏完,正要出宮,看到清平失魂落魄的走在雷雨中,大吃一驚,飛奔過去。
“轟隆隆”一道雷電閃劈而下,清平不避,反而張開雙臂相迎。霍凌寒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撈入懷中,兩個人就地打了兩個滾,那雷電堪堪就劈在她剛剛站立的地方。
霍凌寒看着膽戰
心驚,對這懷裡的人瘋了一般吼道:“你瘋了嗎?”
清平眼淚和着雨水嘩嘩而流,住着霍凌寒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後一根稻草,“小時候,皇兄什麼都讓着我,獨獨皇后娘娘給的梅花糕,連糕點屑都不留給我,我爲這個跟他生氣,跟他鬧,我還不理他……”
霍凌寒抱起清平,將她護在懷裡,溫柔地問道:“然後呢?”
“我現在知道爲什麼了,因爲皇后將毒下在梅花糕裡。皇兄一直跟我說那是他最愛的糕點,其實只是希望我不要碰,他只是想保護我,他其實一點也不愛梅花糕。搬離皇宮後,我還總以爲他最愛梅花糕,每次他來了,我都讓碧涵準備,可他從來沒吃過。我爲什麼這麼笨,我爲什麼現在才知道?”
霍凌寒看着崩潰地哭到在他懷裡的女子,心如刀割,他抱着她回到屋檐下,“淺淺你有沒有想過,你素來乖巧,爲什麼獨獨這個非要同你皇兄爭呢?”
清平靠着欄杆滑坐在地上,捂着臉悲痛地道:“因爲我是個壞小孩,我希望我是皇兄心裡最重要的。”
“不是的,”霍凌寒輕輕撥開她額前黏溼的發,“你憑着感覺,覺得要這樣,是因爲你同瑜王血脈相連,他雖然沒說,可你感覺到他心裡覺得危險,感覺到他不喜歡,所以你才同他搶。只是你還太小,小到不明白人世的醜惡。”
“不可能,”清平輕輕的啜泣,雙肩一抖一抖,“我就是一個壞孩子!”
霍凌寒看着覺得心口要窒息了,他將她攬入懷中,水滴沿着他們的髮梢一滴一滴滴在地上,一會就打溼了地面,斑斑駁駁。兩個人溼漉漉的衣襬有細小的水流蜿蜒開,最後沿着臺階嘀嗒嘀嗒落入露天的地面,融入滿地積雨中。
霍凌寒溫聲道:“你想想,從小到大,除了小小的梅花糕,你跟瑜王爭過什麼?那時候太上皇對你們寵愛有加,想必糕點也好,玉石也好,必然時有賞賜,你同瑜王的必然是不同樣的,你可有跟瑜王搶過?”
清平
擡起頭,目光有些微光亮,從小到大,她只同瑜王搶過這個。
有腳步聲逼近,一方白底雲靴停在他二人面前,兩個人齊齊擡頭,看到瑜王正緩緩蹲下。
瑜王安然蹲在清平面前,一隻手擱在膝上,另一手輕輕轉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淺淺,很小的時候,這麼小,”說着比劃了一下三四歲小孩的高度,“就想保護皇兄,只是你還太小了,很多事情不明白。你我血脈相連,那麼小的你就感覺到我心中所想,那時候,我就想啊,我的妹妹真是個好孩子。”
看到瑜王,清平猛然撲到瑜王懷裡,“皇兄!”
瑜王摟住她,滿是無奈的說道:“你這一身溼漉漉的,也不怕弄溼我的衣裳,今早你嫂嫂剛剛給我換的新衣裳,就被你糟蹋了。”
清平狠狠的又蹭了兩下,“就糟蹋!就糟蹋!誰叫你有了媳婦就不疼妹妹!”
瑜王嫌棄的拎着清平就塞到霍凌寒懷中,“趕緊去把衣裳給我換了!你若是着涼了,我就扣文瑞宮上上下下所有人三個月的奉銀!”
說着瑜王站起身,頭也不回就走了。剩下清平和霍凌寒兩個人面面相覷,委實的她不曾在他面前這麼沒形象過,一時有些尷尬。
霍凌寒自己站起來,也拽起清平,打橫就將她抱了起來,“回去把衣裳換了。”
“我自己會走!”清平抗議。
霍凌寒低頭掃一眼清平胸前,清平不解地低頭,因爲雨水浸溼了衣裳,緊緊貼在她身上,將渾圓與曼妙的曲線都顯露無遺。清平又氣又羞,臉上一紅,也顧不得形象,立馬跟個八爪魚一樣狠命趴在霍凌寒懷裡,一動不動裝死。
霍凌寒嘴角含笑,如沐春風,雙手將她緊緊圈在懷中,將她胸前的大好春色都掩埋在他胸前,“啊,前面來的,好像是皇祖惠妃,長公主要不要跟皇祖惠妃請安啊?”
清平心裡恨不得大吼一聲,霍凌寒你去死吧!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着痕跡地往他懷裡又貼近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