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報復我。”清平容色淡淡地道。
霍凌驀爲她成爲地獄第一殿閻君，霍槿莞因爲蘇顏離愛着她而痛苦，所以，是不是霍凌寒也見不得她身邊的人太平？
“長公主說是就是吧，”霍凌寒凌冽逼人，霍然起身，大聲道：“賊人已經伏誅，夜已深，來人，護送長公主回宮！”
隨即有八個侍衛邁着整齊肅然的步伐，唰唰走到清平面前，畢恭畢敬地行禮，鐵骨錚錚的聲音響徹夜空，“請長公主起駕回宮！”
“霍凌寒，總有一日，我會讓你死在我手裡的。”清平眼中清光瀲灩，明滅之間藏着陰霾。
“好！”霍凌寒淡漠地回答。
清平起身，一邊轉身離去，一邊下了旨意，“讓他們合葬吧。”
清平走後，年輕的侍衛護送瑜王回府，他看着行走在他前面尊貴的瑜王，臉上有無法釋懷的疑惑，他從三年前開始跟着瑜王，從來都沉默得很好，但這一次，他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問出了口，“晏大人剛正不阿，勞苦功高，王爺爲什麼要他死？”
他以爲瑜王會震怒或者無視，但瑜王沒有，他只是略略擡起頭，看着天上淺淺的月牙，“你有沒有聽說過，水至清則無魚？也許有一天這世界真的會有一個朗朗乾坤，但不是現在，欲速則不達，有些事情逼急了，就只能適得其反。而晏子殊，是一個太過剛強和執着的男子，這樣一個人成爲清平的左膀右臂，會將她帶偏。”
“所以，王爺就殺了晏大人嗎？然後嫁禍給冠英侯嗎？”他說完才驚覺自己竟然是帶着譴責的語氣，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他看到瑜王停下腳步，回首看着他一笑，“我瑞孫家的天下可以給清平，但是不能給霍凌寒，所以清平同霍凌寒是註定不能在一起的。”
那樣的話，是他一個小小的侍衛所無法理解的，他看着瑜王又轉過去邁開了腳步，那個背影像一棵帶着秋天遼闊意境的修竹。
瑜王先是調虎離山，再逼晏子殊自投羅網，故意讓霍凌寒知曉有人暗中處理地獄中人，讓他一路跟蹤地獄獄主而來，又在宮裡殺了晏子殊，嫁禍給霍凌寒。而他知道，霍凌寒不會
否認，因爲，如果他否認，讓清平知道是她兄長殺了她最好的朋友，那她該多爲難？
傳說這一夜，宮中有刺客行刺，御史大人晏子殊爲救駕身亡。傳說這一夜，雪太妃暴病身亡。都只是傳說，沒人知道真相如何。
五月，瑞孫清思早產生下一子，但門庭冷落，無一人上門賀喜，只因這個女子誕下的孩子非常可能姓霍，一個不能爲清平長公主和瑜王所能容忍的孩子。
五月十六，內侍通報，舞陽公主求見，這宮裡人人知道舞陽公主自出了宗正府便不曾進過宮，人人知道她爲掌權的清平長公主所不忍，但還是放她進來了，還替她通報了，其中曲款，一目瞭然。
清平望着窗外，那裡合歡樹開了今年的第一樹花，綠蔭如傘，紅花成簇，合歡樹，真是好名字啊，清平淡漠地道：“宣。”
瑞孫清思纖弱不堪地婉婉拜倒，她明明安然地跪在冰冷的地面，卻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她脆弱得連風都不敢輕拂，楚楚可憐，濃密的睫毛點點細淚，“還請長公主看在稚子無辜的份上，賜他姓氏。”
“公主還在月子中，這麼的，不怕壞了身子嗎？”清平從窗邊啓步款款走來，長長的裙襬拖在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音。
瑞孫清思垂眸斂襟，蒼白的手交疊，對着清平深深叩拜，“鎮國公說請長公主允許默淵認祖歸宗，霍家的子孫總不能流落在外的，請長公主垂憐！請長公主施以隆恩！”
這個孩子，必須有鎮國公點頭才能入得霍家族譜，而鎮國公深覺霍凌寒和霍家愧對清平，一邊悲痛孩子無辜，一邊滿心愧疚，便只能將這個問題踢給清平。
“霍家的子孫？默淵？”清平勾起脣角扯出一個涼涼的笑，“這孩子的父親是誰，只怕妹妹你自己也不清楚吧？”
瑞孫清思猛然擡頭，睜大眼睛，然後瞳孔慢慢縮小，凝成點點精光，“姐姐果然無所不知，木澈死了，凌寒很傷心，妹妹想着凌寒悲傷過度傷身子，應該要好好休息下，勸他飲了三杯酒而已，他便睡着了。”
一杯迷藥，僅僅這樣而已，清平笑，“他醒來的時候，便看見你衣裳凌亂不堪躺在他身邊，可是這樣
？”
“要做自然要做得逼真點，否則怎麼能騙得過睿智的冠英侯呢？我與侍衛一夜歡好，證據確鑿，”瑞孫清思甜美地笑着，“他說會娶我，可是姐姐，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所以我不給他任何退路。”
瑞孫清思與侍衛一夜歡好，沐浴更衣後，本欲與他相擁而眠，但她站在牀榻前，看着微微斂眉的霍凌寒，他美好得不容褻瀆，瑞孫清思蹲下來抱着骯髒的自己嚎啕大哭，她終於毀了她自己。
她一夜站到天亮，天邊泛起第一抹魚肚白的時候，霍凌寒醒了，他看着一身睡袍的瑞孫清思頸項和微露的鎖骨邊，斑斑吻痕，他對着窗沉默了一刻鐘，然後他說他會娶她的。
瑞孫清思舒展柳眉，笑容如花，“姐姐，我已經做到這一步，我肯定不能輸是不？所以連着十夜，我與五個侍衛不停地纏綿，果然兩個月後，就傳來了消息。”
瑞孫清思對自己的殘忍，遠遠超出清平的想象，“你毀了自己，想要得到什麼呢？霍凌寒妻子的名分？還是霍凌寒的心？可我記得你從小看起來和氣，實際上卻十分倔強好強，你不是一個會爲了別人失去自我的人。”
“我想要的只是毀滅你而已，”瑞孫清思眉梢微微收攏，盛重而認真地道，“我想，所有的毀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可我還什麼都沒付出，那就先毀滅我自己再毀滅你吧。”
瑞孫清思選擇的是損敵三分，自傷七分的辦法，她如此執着地想要毀了那個從小呵護她長大的姐姐。
清平肅然看着瑞孫清思，“我想了很久，但我還是沒有想明白，我到底哪裡讓你這樣痛恨？”
在傷害至深之後，在無法挽回之後，姐妹兩個人終於直視彼此間怨恨的由來。
瑞孫清思眼淚緩緩流下來，“姐姐，爲什麼你總是這麼驕傲呢？無論什麼時候，你總是可以這麼驕傲，每次看見你驕傲的樣子，我都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即使失去父皇的寵愛，即使失去所有你愛的人，你還是這樣驕傲！姐姐，我要毀了你！你應該和我一樣都在地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毀了你，我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一切後果，我一定要毀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