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我們都好,好孩子,別哭了,嚇壞了吧?”太后一邊笑呵呵的摟住她,一邊輕聲道。
弘德迎上四皇子關切、激動的眼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啊,我家小四終於長大了。行事沉穩,進退有度。”。
“是啊,這次多虧小四不動聲色的將雪瑩勸回慈寧宮,若是有一絲不慎,可就被宇文獨發現了,咱們今天行事也不會這麼順利。”太后點頭讚賞。
四皇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張雪瑩感覺面前又模糊起來。
除了滿心的感動,別無其他。
“對了,這次最大的功臣啊可是高俊。”弘德坐下喝了口茶後,笑着開了口,眼睛看向張雪瑩。
張雪瑩驚奇的笑了“爲什麼是他呀?”。
“他懷疑文婕妤就是宇文獨!”弘德笑道“雖說他不十分確定,卻仍是大着膽子,冒着會被問罪的壓力來向朕說了個清楚。我本來對文婕妤的懷疑僅限於後宮之中妃嬪互相利用、互相算計的爭寵。直到聽完高俊的話,才慢慢將一些事情聯繫了起來,決定放長線,釣大魚。”。
“而您也終於釣着了,一舉擒獲。”張雪瑩笑眯眯的說道,爲他捧過去一杯老君眉。
弘德仰天長笑,志得% 意滿。
“過幾日哀家又要設宴了,設慶功宴,另外嘛,這段時間看中幾對孩子,準備給他們指婚。”太后走過來,看着張雪瑩說道。
張雪瑩的心瞬間滑落谷底。您老人家是什麼意思?
四皇子同情的看着她。
朝堂上因爲宇文博的關係,牽連了不少文官武將,整個朝堂人人自危,可謂是禁若寒蟑,風聲鶴唳。
不管官有多高,不管身世有多貴重,人人都變得前所未有的友好、低調起來。
除了上朝辦差使,便是一早回府,關門謝客,在家陪老婆孩子。
而在後宮。太后又一次開始設宴了。
文武百官又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可是歌舞昇平的表相下又掩蓋着什麼?
寒露節。秋意漸濃,蟬噤荷殘!大雁南飛、菊花盛開!
太后在今日要設寒露宴。
張雪瑩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裙!一襲海螺紅的長袖褙子,外面罩着寶石藍的比甲,上面只有暗紋。只在裙邊衣襟鑲了銀藍的絲線。袖子裁成了男子一般的箭袖。看似低調實則奢華。壓裙邊的絲絛上垂着東珠明月鐺,在深淺不一的紅色與藍色中閃爍其華。
頭髮像男子一般束了個高冠,上面戴着一頂銀製的發冠。銀質的部分薄如蟬翼,頂端是一顆鴿蛋大的東珠。一走路便顫微微的,熤熤生輝,與面上的珠簾相映成趣。
是太后執意讓她如此妝扮的,比以往更見隆重。
妃嬪與命婦陸陸續續的到了,她顧不得想其他的,扶着善春的手隨太后走出殿外。
恭敬的叩拜聲響起,她穩坐如山般,同太后一起接受了下面這羣非富則貴的婦人們的三跪九拜。
不能拒絕,唯有接受。
宴會開始了,精緻的點心、稀罕的瓜果、醇香的美酒。驅散了最近這段時間的緊張與不安,紅暈與喜色慢慢爬上衆人的臉頰。
酒過三巡,太后看向梅夫人一桌“梅小姐今日可隨梅夫人來了?”。
話音剛落,剛纔還喧鬧的大廳裡頓時寂靜無聲,衆人的目光看向梅夫人一桌。
梅夫人恭敬的站起,與身旁的梅冷香一起上前跪拜在地“臣婦攜臣女向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千歲千千歲。”
太后擡了擡手,微笑道“起身吧,來,梅家小姐上前來哀家看看。”。
張雪瑩緊張的看向梅冷香,太后要給梅冷香指婚了嗎?指給誰?
身着淡黃衫裙的梅冷香微微垂首,臉上露着柔順的笑意,上前兩步站定,目光落在太后衣襟的位置。
太后和藹的問了梅冷香幾句話,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後看向階下衆人“梅家小姐秀麗端莊、大度雍容,能爲皇家婦,今日哀家將她指婚給三皇子,待禮部選定佳期後,擇日成婚!”。
此話一出,殿內衆人先是一愣,而後便是恭喜聲此起彼伏。
梅冷香先是意外,而後便是沉默的嬌羞。
張雪瑩緊緊看着她的表情,看不清楚她是樂意還是不樂意。梅家的家教不允許梅冷香在這種場合表現出她的真實想法,羞澀是她現在唯一的掩護色。
三皇子,她腦海中露出一個俊逸的年輕人。
母親是敬妃,母族是江南大族,只是在朝中人材已漸凋零了。敬妃也是個低調平和的中年婦人,一想起她,便只記得那一臉謙和溫順的笑意。
這宮中的人哪,任誰都是雲遮霧罩着,誰能看得清呢?
不過只從表面上看,兩人倒是極爲相配的。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這一切,突然又問道“太僕寺卿文大人的長女文雅今日可來了,上前來讓哀家看看。”。
衆人的頭一齊轉向另一邊,心中暗自猜想,太后這是指婚指上癮了,可這文小姐不是說她剋夫嗎?
在衆人的猜想中,太僕寺卿文夫人已強按激動的帶着自己女兒跪在了太后階下。
文小姐上身着菊花黃的夾層褙子,下面是一襲銀白色的挑線裙,素雅清新,打扮得很素淨。此時微垂着頭,只是臉上並不見喜色,只有一絲輕愁,雙眉微蹙。
太后細細的打量了她一會,才讓她起身。
眼睛卻看向梅夫人,漫聲道“梅夫人,哀家記得你家長子喪妻已有三年了吧,怎麼樣,續絃了嗎?”。
此話一出,梅夫人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垂首而立的文小姐,笑道“回太后娘娘,還沒有。”。
太后便笑了,指着文小姐道“你看看,文家小姐溫婉天成、柔順和氣,可還做得你家大兒媳婦?”。
這話問得?張雪瑩暗自磨牙!
梅家舅媽答不行,豈不是得罪了文家與您?看似是道選擇題,其實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果然,梅夫人微微一怔之後,便笑容滿面的答道“能得太后稱讚,可見其品行高貴,若能得此宗家婦,是梅家之榮幸。”
張雪瑩暗樂,梅家舅母說話真有水平。點出是太后稱讚的,重在品行,不在其他,又點出我梅家大兒媳婦是要當族裡宗婦的,您老看着辦吧!若是其擔當不起來這個重任,到時臣婦與您再好好說叨說叨。
她眼睛一睃,只見文小姐臉紅了又白,然後牙齒緊緊咬了咬兩瓣顏色淺淡的秀脣。
就在太后要開口時,文小姐猛然跪倒在地,狠狠磕了一個響頭“啓稟太后娘娘,臣女福薄,以前、以前曾有過婚約……”說到這裡,卻是再說不下去了,眼圈紅了又紅,粉色的雙脣卻被咬得滲出了血絲,顯然在強忍淚水與心中的痛苦。
張雪瑩不禁高看了她一眼:京城中無秘密,她訂過婚,又死過未婚夫婿的事顯然梅家是知道的。她卻並沒有因爲太后有意指婚將此事糊弄過去,而是提到了明面上。是個聰明的女子,也很坦蕩。
“哦,曾有過婚約,那爲何……?”太后適當的裝起了糊塗。
文夫人紅着眼眶白着臉上前一步跪到在地“啓稟太后娘娘,小女以前是曾與工部黃侍郎的大公子訂過親,只是在兩年前,黃少爺不幸去世了。”。
說完,拭了拭眼角。
太后哦了一聲,又問道“因何事去的呀?”。
殿下衆命婦的神情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互相打量着,卻沒有一人站出來。
“方家的,你來說。”,太后點了方夫人。
方夫人笑着走了出來,用不甚在意的聲音道“年輕人嘛,總有輕狂的時候,黃少爺也是吃酒吃得醉了,與人在萬花樓起了爭執,對方也是喝多了。俗話說打架無好拳,這不就,就去了嘛,大家都知道的,對吧?”。最後一句話問的是階下的衆人。
衆命婦有不少的都點了點頭,其中有一箇中年婦人的臉色十分難看,張雪瑩想,想必就是那位黃夫人了。
方夫人答得也妙,先是說人年少輕狂,而後說出是在萬花樓起的衝突,萬花樓是什麼地?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樓啊!
太后不禁冷笑道“黃侍郎真該好好正正家風了,不過,也好,不然就可惜了這麼一位聰明俊俏的好姑娘了。”,然後從手上抹下一隻帝王綠的鐲子讓方姑姑給文小姐送過去“此事不怪文小姐,是誰說只要男方死了,便是女方克的,謬論。”。
風向如此清楚,衆人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紛紛上前給文夫人送上了遲到的慰問。
梅家夫人也在一笑之後跪在了太后面前“多謝太后娘娘指給梅家的佳媳!”。
此話一出,文家母女都各自驚喜。
這纔是因禍得福啊!
各命婦此時整齊劃一的表情是羨慕嫉妒恨了。
梅家啊!太子府!錦衣衛鎮撫!新鮮出爐的三皇子妃……,衆人目光炯炯的盯着文氏母女二人看着,腦海裡跳出一個又一個金光閃閃的字眼。
張雪瑩也笑得滿意,還是外婆好,思慮周到。(……)
ps:忐忑的等待中,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更了一章。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