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緣起戰火蔓延時

“ 但是怎樣?”依晴追問。

德瑞克臉上浮出濃濃失落的表情,又長嘆了一口氣, 皺起了眉頭道: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侵略者在上海設立的盟國僑民集中營共有九座,侵略者把這些集中營叫做上海敵國人集團生活所。兩年多的時間,這些集中營共關押盟國僑民六千多人次,其中有英國人、美國人、澳大利亞人、新西蘭人、加拿大人、俄國人,比利時人、葡萄牙人、南非人、挪威人……等。據瞭解,在被關押的外國僑民中,年齡最小的只有六個月,最大的八十八歲。”

接着他語氣凝重的說: “我的英國好朋友一家也被抓進集中營。 在一片荒蕪中,我站在外面,看着周圍的鐵絲網和哨兵,心都涼了。 雖然很多人曾經是老闆、經理、教授、作家、神父……。這些人被抓入集中營後,必須在寒冬臘月徹骨的水裡,不停地洗切廚房的碗菜。有人要做燒磚的苦役,連上海天主教大主教也做着下水道清潔工作,但每個人都堅持着,期盼着戰爭快結束。我隔着鐵絲網,看到我的好朋友在燒磚,我將手裡的麪包要遞給他,他看了我一眼,口氣不屑的說: “ 你這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德國雜碎,我不要你的食物。”

德瑞克語氣中有着難掩的悽楚: “他那犀利的眼神,無情的控訴直刺入我的心窩, 戰爭一開始,地獄便打開,發動戰爭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德瑞克難過的咬起 指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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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的刺骨寒風,從窗戶縫隙吹進來,德瑞克用紙箱圍起一個小窩,兩人緊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 妳冷不冷?”德瑞克體貼的問。

由於家裡環境的因素,從小就較多接觸外界,所以依晴是個比較現代的中國女孩。 ‘第一次和男生身體靠在一起,一下地感覺到他的小腹跟我腰間的曲線居然可以契合地貼在一起,這感覺真奇妙。’依晴的心裡想着: ‘我們一直認爲我們是含蓄的、內斂的、害羞的、矜持的,但此時此刻,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依晴內心突然涌出一股熱情的火,大膽的問:”我不冷,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話一說出,即覺得不妥,害臊的立即將嘴捂起來。

“我喜歡含蓄中帶着熱情的女孩子,和性格過於傳統的中國女孩交流比較困難。” 德瑞克直接回答。

聽完他的答覆,依晴有點失望,就轉移話題: “你家裡還有哪些人? “

“我家裡現在只剩下我和叔叔、爸爸。 我本來有一個大我兩歲的哥哥,在我八歲那年夏天,他帶我去河邊游泳。當時我不諳水性,一下子就沉入水底,哥哥爲了救我而喪生。事後父親將母親毒打了一頓,責怪她沒有看好孩子。我看到母親全身的撕裂傷,心疼不已。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經常無故的責打母親,我母親在我十一歲時生病過世。

叔叔沒有結婚,待我如子般的呵護,我和他比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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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瑞克說完後,反問依晴: “妳家裡的親子關係應該比較好吧?”

依晴點點頭說:“ 我父母的感情很和睦,我有一小我兩歲的弟弟,在日軍入侵上海後,我父親將他送到重慶避難,我已三年沒見過他。

我母親是本地的望族世家,受過高等教育,思想較新潮。

我父親是個軍官,他帶領士兵的威儀,雄赳赳、氣昂昂、威風八面,但回到家裡卻很溫柔且和藹可親。我父親於兩年前奉派到南方對付日本敵寇,臨行前,還親吻了母親和我的臉頰。 可是這一別,就沒有再看到他了。 我問母親: ‘ 父親何時能歸來?’ 母親都只是含着淚水而不語。”

”戰爭對許多人來說是殘酷、無情的,奪去了無數的生命,拆散了無數的家人,和平永遠是最珍貴的財富。妳家裡現在應該很冷清喔!”德瑞克心中涌起辛酸,所有感覺都沉澱於內心最深處。

又問依晴﹕”妳爲何不隨妳弟弟到重慶避難?”

“我母親在上海有很多親戚,她不肯走,要守住家園,所以我也不走,要留下來陪我母親。我們家平時表兄妹、叔叔阿姨常來往,並不冷清。但是最讓我感到心涼的就是我表哥。”依晴一提到表哥,臉上表情頓時垮了下來。

吐了一口寒氣,依晴說:”表哥的父親死得早,他母親體弱多病,我母親就將他們兄妹倆接到家裡,從小就栽培他,希望他將來能成大器,但是……唉!他現在竟然成了漢奸,真令人惋惜啊!”

“妳說的漢奸是什麼意思?”德瑞克不解問。

“現在中國人都對侵略的日軍恨之入骨,我表哥卻是幫日軍做事的走狗。”依晴一臉不屑的表情。

“如此說來,我父親是希特勒的走狗,也是漢奸!”德瑞克也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依晴聽了德瑞克的話後,哈哈大笑道﹕”漢奸是指出賣中國國家民族利益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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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晚,依晴仍然下落不明,越來越焦急的沈佳派人四處去打聽,都沒有訊息。

“ 姑媽,妳莫慌,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沈志遠安撫姑媽。

“ 現在日軍竟然囂張到大勝衚衕來抓女孩子,到底有沒有王法啊?”

(大勝衚衕是上海爲數不多的以衚衕命名的里弄之一,原本是隸屬於法國的租界,但在日軍全面佔領上海後,也成爲日軍的管轄區。)

“姑媽,妳的腦袋還沒清醒嗎?現在上海已是日軍的天下了。"志遠提醒沈佳。

“中國絕對不能再讓日軍爲所欲爲地蹂躪下去,不行,我要找個靈驗的算命師來。”沈佳別無他法,此時也只能求仙問卜。

"從妳女兒的命輪看起主因,妳要相信一切順其自然,以不變應萬變。她必可逢凶化吉。"算命師鐵口直斷。

”她到底人現在何處?可否幫我算出來?”沈佳急切的想知道。

“沒有壞消息,相對妳而言也就是好消息。七日之內,她定能平安歸來。”算命師無法告知其女下落,讓沈佳的希望成一團迷濛的霧氣,似有若無,不能看清楚。 像一隻被別人囚禁在袋中的螢火蟲,怎麼照亮希望也無法驅除內心的不安,留下一縷殘念和帶有呼吸過的餘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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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晴和德瑞克在糧倉中度過了第一晚,翌日清晨,天剛亮,就聽到陣陣的腳步聲, 是日軍開始工作了。

不停的有人在搬動貨物,躲在角落的依晴和德瑞克不敢吭氣,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度時如年,終於在聽到關上大門的聲音,兩人才能起身活動筋骨。

德瑞克在糧倉內走動,發現後面有一間辦公室,門沒上鎖,他輕輕推門進去。

“依晴妳 過來,這裡面有茶水間和衛生間。”德瑞克如獲至寶,又笑又跳。

依晴進去後,在衛生間簡單的梳洗一番,感覺心神氣爽。

她煮了熱騰騰的面吃,又泡了一壺熱茶喝,身體頓時暖呼呼。

“這後面還有一間小室。”德瑞克走進去,看到裡面堆放着廢紙箱和破舊的日本軍服,到處佈滿蜘蛛網,想必很少有人進來過。

兩人打掃過,雖然掃除不了全部的灰塵,但終於有了較寬廣的窩身之地,

而且可舒適的躺下,有伸展的空間。

依晴和德瑞克就像貓頭鷹一樣,晝伏夜出,兩人白天睡覺,晚上就出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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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糧倉內,互相扶持共渡了四個白天黑夜,躲過危難,愛苗依附在彼此心中, 漸漸蔓延。

猶如巧克力在嘴裡的滋味,在巧克力隨着口中溫度的上升漸漸融化時,交融出入口即化的香濃口感。

情愫隨着相處的時間而漸漸加溫,像是在心中的某處深深紮了根,相知相惜走進彼此心中,當雙方都強烈的表現出需要彼此的時候,愛苗就難以熄滅了。

‘ 我從妳純情的目光中,得到感應。即使妳多半用微笑來回答,但這微笑所透露出的情意長。’德瑞克心中充滿無限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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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接觸是一種強有力的情感連接工具,眨眼也是傳達內心愛意的一種方式;只要看上去不會是因爲緊張而刻意瞪着雙眼就可以了。

一個點頭和微笑,讓心有了如沐春風一般的溫馨。

沮喪的時候,一個理解的微笑,沉到谷底的心也就得到溫暖的慰藉了。

微笑、眨眼、不經意的輕輕肌膚碰觸,幾個微乎其微的小動作,就能瞬間拉近彼此的距離。即使雙方的互動有點羞澀,但曖昧的氛圍在兩人之間圍繞着,彼此深深爲對方吸引,互相愛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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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微笑好甜,我用溫暖的雙臂,做妳的堡壘,讓黑夜不漆黑,睜開眼,一定有美好世界。我走過了寂寞的大西洋,傷心的眺望,來到陌生的太平洋,在此遇見妳,擁抱妳的微笑像太陽。

當我離開我那最熟悉的地方時,在心中計劃一個夢想,就算再難我也要前往。

時間推着讓我慢慢長大,勇氣陪伴我去打敗恐懼,大口深呼吸就點亮希望。

世界那麼大,要活的更開朗,讓我倆偶然的相遇成爲命中註定。”

德瑞克感性的對依晴表白。

“ 你是風度翩翩的王子,最溫柔的眨眼融化我的心,你的勇氣給我帶來安全感。

如果你的存在爲我存在,那麼被愛就是幸福的。

樂觀是種天性,你不怕現實困境,對抗挫折與問題。

你的體貼與善良,讓愛充滿能量。”依晴也毫不掩飾的說出心中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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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並行線也會有交叉點。

兩個陌生人,在戰火下的上海相遇,擦出愛情的火花。

如此奇妙的化學變化,這就是緣分,任誰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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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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