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呼嘯,天色陰霾。
昨夜冬雪猶殘,最是森寒。從轎子的簾縫往外看,只覺一切都是陰陰的,森嚴壁壘間,經冬不凋的松柏顯得格外黯淡。明廊在這樣的日子裡,也點起了燈,遠遠望去,紅線連綿蜿蜒,彷彿沒有盡頭。兩旁的朱牆青白石底座,金色琉璃瓦,飾以金碧輝煌的彩畫,圖案多爲龍鳳,雖然大氣,但卻失之靈秀。
楚瑾妍自那日與習影墨道別,穿越時空來到這懿軒王朝已經過了三年。原是雅墅集團的董事長,如今改名楚寒妝,當得宰相楚家的小姐。若不是習影墨早早替她安排好身份,也難有如此安逸富貴的生活。
當初剛進楚府,一身現代服裝,宮廷禮節也早就忘記,鬧出不少笑話。現在想來,也不免莞爾一笑。
只是她終歸是不習慣這裡的生活。
正想着,轎身忽的一停,前方傳來一聲音道:“轎中可是楚家小姐?”
“正是。”
楚瑾妍輕聲應道。她將轎簾挽起,便見一張笑靨卿卿,湊上前來。那丫鬟一身青衣素妝,身材小巧玲瓏,到是雙目澄澈,看上去甚是可愛。
“小姐第一次入宮,我家夫人命奴婢前來接應,到千萱亭一聚。”
楚瑾妍一聽愣住。父親在朝中一向安穩,不與人爭,此番進宮也是奉母親之命,帶瓜果點心看望操勞國事多日不歸的父親,自己一番低調行事,倒還是驚動了哪家夫人。
“不知是哪位夫人邀小女喝茶?”楚瑾妍雖不情願,到也顧及禮數,話語間不敢有不敬之意。
“正是宣明夫人。”
一聽是國舅之妻,楚瑾妍連忙出轎,不敢拒絕,隨着這丫鬟徒步而行。
千萱亭——
行至不遠處,便見亭下若干個丫鬟圍立在一旁端茶倒水。因天色的緣故,四周的景物都是顯得黯淡,泛着鬱郁的青灰色,卻有一女子身着繡鳳牡丹宮裝,頭插青玉簪坐在白玉石凳上。豐腴的身段,光潤白皙的皮膚,是個美人。
楚瑾妍加快腳步進了亭。俯身剛要叩拜,宣明夫人已一把拉起她的手。
“你我之間,何需多禮。此番進宮,可是去看宰相大人?”
“回夫人,正是。父親多日在宮中與皇上操勞國事,不曾歸家。母親擔憂不已,遂命小女進宮探望父親。”
“哦,是嗎?那得替我拜見宰相安康。早就聽聞宰相家的小女兒生得漂亮,今日一見果然賽若天仙啊,稱得上我們懿軒王朝第一美人了。”
楚瑾妍頓時臉上一紅,別說現在素手淡妝的,就連當初精心裝扮參加宴會的時候,也不過聽得丰姿綽約之類,怎及‘第一美人’的稱號。
“夫人此言羞煞我了,別且不說,單是這宮中,長孫皇后之高貴,姬貴嬪之華雅,都遠爲我所不及,怎敢誇口稱自己爲第一美人。”
“呵呵,楚小姐謙虛了。”宣明夫人笑道,然後便拉起楚瑾妍的手坐下,“我邀你來,一是爲見見楚相之女的美貌。二也是希望楚小姐幫我一個忙。”
呼呼,總算是切入正題了。楚瑾妍早知國舅與鎮遠將軍兩派之爭激烈異常,而父親總是低調行事,不露鋒芒,她頭一天進宮就受宣明夫人邀請,恐怕不是喝茶這麼簡單。
心裡雖是這樣想,楚瑾妍卻還是微微一笑。
“夫人有何事,小女定當盡力相助。”
“楚小姐可曾聽聞姬貴嬪已有身孕的消息?”宣明夫人低聲道。
世人都知道,當今聖上冊封長孫皇后已有三年,可遲遲不見太子出世。宮中如姬貴嬪一般國色天香的嬪妃也不佔少數,卻沒有敢在皇后之前誕下皇子。民間甚至傳‘皇上愛江山不愛美人’的謠言。如今宣明夫人的消息真不知是好是壞。
楚瑾妍一向處事小心謹慎,早在來這之前就知道皇宮是女人的戰場,刀光劍影間不見血色。遂故作驚訝。
“小女自小便身居閨中,不曾聽聞這消息。”這種事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無妨,無妨。”看到楚瑾妍一臉疑惑,宣明夫人倒也不爲怪,拉着她的手更親近地講,“楚小姐身於宰相之家,定是清楚後.宮規矩,若是嬪妃先於皇后生子,皇后娘娘便是要被廢除的。”
楚瑾妍微怔。“夫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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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夫人悶哼一聲,挑挑眉道:“我想楚小姐也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你一口一個夫人也叫得明白,自是知道長孫皇后乃國舅的妹妹。你若幫我毀了姬貴嬪肚裡的孩子,便是幫了皇后娘娘,國舅和娘娘自是不會虧待你。”宣明夫人嘴角輕撇,不屑道,“若是不幫……那就不知‘宰相大人’這名號可以叫到幾時了。”
看着這張絕美的臉,卻說出如此惡毒的話,楚瑾妍心裡就一陣噁心。她平生最恨被人威脅,此時卻又不得不考慮父親的立場,左右爲難。
“夫人希望小女怎麼做?”
無奈,楚瑾妍自恃已經脫不開身了。
“不難,今日你進宮,待看過宰相大人後,便去惜萱宮看望姬貴嬪。若有孕屬實,便將這落胎粉倒入茶中給她喝下。你的任務就算完成。”
楚瑾妍裝作震驚,哎……真的和一千年前發生的一樣。
看來她還是逃不了第一天進宮就碰到這種要殺頭的事,古往今來估計沒有幾個人比她更倒黴了。心中不禁萌生出一種慼慼然的感覺——這皇宮,果然還是非之地啊。
拜別宣明夫人,楚瑾妍便沒有心思再去父親那兒了,自然沒有見到智宸帝慕容熙玄。當務之急是回想當初是怎麼把手上的落胎粉處理掉,逃過這一劫的。
天色漸暗,楚瑾妍越發焦急起來,一千多歲了,記憶力也不好了。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
她沒有回府亦遲遲沒去惜萱宮看望姬貴嬪。身後只有府上貼身的丫鬟跟隨,連一同進宮的轎伕和守衛都被她趕到宮門口等候。
楚瑾妍思來想去也沒記起來,但是她知道這藥是絕對不能下,楚天明雖非自己親生父親,三年來對她卻也照顧有加,自然不能忘記這情義,違背天理。雖然心知父親雖然表面在朝堂上唯唯諾諾,與世無爭,實際暗地裡也是資財雄厚,廣交天下盟友,府中也有幾十名多年訓練的隱士。
但若要當真與皇后和國舅較真,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可如何是好?這該死的記憶力,怎麼偏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