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山眼睛睜老大。
他張開的嘴巴許久都不能閉上。
明明,明明是去和那穿山甲打架的,這羣練氣士一去穿山甲就死了,領主級大妖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不止如此,還帶回來一頭三蠻野豬,關鍵是這位……
“你好。我叫白腳,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還他媽會說話!
嶽山結結巴巴對白腳說:“鄙人是蜀都基地的城主,歡迎,歡迎……遠方客人光臨。”
活了四十年,嶽山還是第一次如此失態。
這涉及到一個根本性問題。
弱小人族與妖獸一族是不可能有談判的一天的,所以雙方只要見面必定是最大程度消耗對方的有生力量。當然大多數區域是妖獸一族佔據絕對優勢,養豬一般飼養人類城市,待到時間合適就進去進餐。也有一部分如同蜀都、北平一般的大城,能夠威懾周圍妖獸獲得難得的暫時平靜。可以說妖獸一族本質上是高傲的,因爲它們是強者一方。
該不會弄了個領主級大妖回來吧?
嶽山心裡打鼓。
樑左一看就明白他心中所想,趕緊解釋:“白腳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妖獸,雖然屬於妖獸,不過它愛好和平,不用擔心。”
白腳聽得直膩歪。
不過表面上還是點頭配合:“我是素食主義。”
簡單講述了一番關於穿山甲的事情,嶽山聽得臉色越來越凝重。
與樑左一行旅人不同,他是本地主事人,在蜀都附近發生瞭如此大事他竟然毫無察覺,按此類推,如果有強大大妖想要打蜀都基地的主意是否也是同樣能夠悄無聲息接近?
他沉思了片刻:“白腳先生現在是一個語言學者身份,堵不如疏,這件事我想要對蜀都人公佈,你們看怎麼樣?”
阿難表示同意:“我們也是這麼想的。白腳現在的想法是先在蜀都住一陣子,以後是否定居要看它個人的意思。這對於目前的蜀都來說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瞭解不同種族的機會。”
嶽山很乾脆地點頭表示食宿等他會弄好,找了個助理過來接待後續就匆匆忙忙離去了。
助理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白腳,強作鎮定:“請白腳先生隨我來。”
在無數雙呆滯的目光中,三蠻野豬第一次大搖大擺從城門進入。
採取的還是城主助理接待的高級待遇,和各大城市的軍團長,副市長一個階別的。不過畢竟是蜀都人民,充分相信城主他們的主張,雖然害怕卻沒有大吵大鬧,只是有些小心地偷偷看着這位不速之客。
白腳看着周圍那些人,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
它習慣了看待自己的恐慌和仇恨,眼下卻是完全不一樣的目光,讓它自己覺得……
很有面子。
曾幾何時,白腳已經習慣了永遠的小弟和嘍囉身份。它跟在頭領身後,頭領喊上,它就張牙舞爪衝過去,頭領叫撤退,它就拼命逃走。遇到危險時嘍囉是殿後的,遇到好處嘍囉們只能過過眼癮,白腳就是這樣的角色。雖然它也有一些小聰明,小算計,可如果沒有和練氣士莫名其妙的交集,它現在要麼還是老老實實想着怎麼多去刨一點食物,怎麼偷學一點首領的氣,或者在一次火拼中變成了炮灰,被吃掉。
在蠻野豬一族裡頭強者爲尊,可一旦確立了首領,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首領會嚴格限制其他成員的進步,限制食物,限制生育。成員之間也會互相競爭,互相利用和廝殺,就是爲了那一些資源。不,不止蠻野豬,其他種族也一模一樣,獵狼一族,鴉族它都問過,也是同樣的。所以白腳理所當然以爲,普通的成員本來就是這麼過了一生,幸運的有一個孩子,不幸的早早死掉。
對於弱小的人族,它沒有任何想法。
不過是一羣會走的肉,他們想什麼不重要。
直到今天。
它很迷惑。
爲什麼這些弱小的種族反而能夠互相之間融洽相處,他們住在一起,那麼多人,他們是怎麼養活自己的?他們每一個那麼弱小,爲什麼強者要庇護他們?
白腳突然有些羞愧。
它覺得羞恥,弱小如人都知道幫助同類,妖獸中卻都是血腥廝殺,強殺弱者。
對於人類這個種族,白腳有了更多的想法,想要更加去理解他們的行爲,理解他們小小的腦子裡到底想的什麼。
季梵真告別了三人後徑直去找了方鶴翔。
她心裡是憤怒和後悔參半的,自己傻傻被一個普通人欺騙,還以爲他真的會幫助自己找到當時的樑左。
由於她戴了獵人的標準面具,方家門口守衛不敢阻攔,裡頭有一個頗爲威嚴的中年人站着,眉目之間依稀能夠看到方鶴翔的影子。
“請問有何貴幹?”
季梵真不認識他:“方鶴翔呢?”
“他去探險隊了。”
季梵真吃了一驚。探險隊和繪圖師是一樣的危險職業,一去不返的機會很大,眼前人多半是方父。
“方兵教子不力,如果上面有什麼懲處就找我吧。”
方兵嘆了口氣。
季梵真微微皺眉:“方舒呢?”
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是季姐姐嗎?”
季梵真嗯了一聲。
小姑娘小雀一樣從樓上跑下來,絲毫不顧父親惡狠狠的眼神,拉着季梵真的手:“季姐姐,我們樓上說話。爸,別擔心,季姐姐不是壞人。哥的事我和她講。”
今天季梵真並不是來問罪或者報仇的,她早就意識到方鶴翔接近自己並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後面她被偷襲,被用作誘餌攻擊樑左,這些都絕不是方鶴翔這樣一個普通軍官能夠幹出來的。軍事學院高層的計劃中方鶴翔只是一個被迫的執行者,他並不需要做其他,只需拖住季梵真,作爲明面上的障礙物來分散樑左注意力。可一碼歸一碼,季梵真心裡還是覺得有些過不去那道坎,她想聽聽方鶴翔自己說出來。
至於方舒,這個小姑娘倒是在那些天和自己相處融洽。
她看起來活潑可並不莽撞,從未問過季梵真難以回答的問題。季小姐對她印象還不錯。
“季姐姐,我哥自己申請去了探險隊,因爲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
方舒有些低落。
按照探險隊規矩,每一個隊員必須完成一條完整的線路之後才能夠折返,中途遭遇危險的機率很大。哪怕逃脫了危險,可是由於地形複雜,沒有親歷者在場很難找到那些礦藏和物資,所以無論多危險,只要沒死光原本探險隊的人必須一次次去。高風險,高回報。可隨着時間推移,進入的區域危險級別越來越高,十去九死的說法就是這樣來的。
方鶴翔申請去探險隊,就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季梵真這下沒法說什麼不是。
“我哥是真的喜歡你,季姐姐。我保證的。”
方舒認真地說。
季梵真只是一笑,不過這笑容掩藏在面具之下。
方舒卻是敏銳發現,急忙說:“真的,我哥這個人很高傲的,以前他就很少和別的人接觸。他每天都基本上在軍事學院鑽研物理和化學,他擅長的是應用方向。有一次爲了去鑑定一處礦脈,他還和繪圖師一起去冒險,結果就他一個人重傷回來。回來後他變了不少,一段時間成天不說話,恍恍惚惚,後來卻變了性格,總算是同其他人打交道了。不過看起來他好說話,其實內心是非常自傲的。那麼多女孩喜歡他,他都沒有正眼看過,只有遇到你的時候,季姐姐,你也感覺得到吧。他總是圍着你轉,一直看着你,眼睛做不得假……”
季梵真說了聲停,輕輕嘆了口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希望他能夠回來吧,以前的就過去了。”
方舒低下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季梵真要走,方舒塞給了她一封信。
“這是哥哥寫給你的,說你來的時候讓我交給你。”
季梵真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