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追憶前塵_第五十四章 小白

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黑暗。我略帶迷茫的看着這四周一團又一團彷彿是孤魂似的煙霧從我身邊飄過。突然,眼前一亮,說是亮,也是比剛剛的光線好了一點點而已,雖是如此,卻已經使我能看清楚四周的東西。只見我身處於一坐破爛的石橋之上,橋身由一塊塊帶着裂紋的石頭堆成,兩邊,有着朽木一般的護欄,橋下的河水呈血紅色翻滾着,血色的河水之中,不時的傳過來一兩聲絕望的哀鳴之聲,彷彿,這河水之中葬着無數的怨魂。緩緩的走到橋中心,只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跟前立着一坐小竈,陣陣白色的煙霧從竈中涌出,一陣陣清香迎面撲來,也不知竈中煮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卻勾起了我腹中的食慾。我加快步伐,走近老婆婆的身邊,眼巴巴的看着她從竈內用青花瓷碗盛出一碗清湯。

老婆婆轉身對我慈祥的一笑,道:“小夥子,走了這麼久的路,累了吧,來喝碗湯吧,喝完之後纔會有力氣趕路。”她輕輕的將碗遞到了我的眼前。

從她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彷彿都有着無盡的魔力一般,牢牢的震懾了我的心神,使我不自由主的伸出手,接過她手中的那碗散發着誘人香氣的清湯,我的神情,在一剎間變得呆滯,心中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知自己究竟要到哪裡或者去做什麼。輕輕的舉起碗,便向嘴邊放去。而在此時,在河下翻涌的血色河水中,突然間傳來了一聲哀鳴之聲,使我的心神爲之一震,在剎那間猶如明鏡一般,在一瞬間,我已經明白了我身在何處,一串串不可思議的答案出現在心中,使我的身子不由得深深一震,“望川河、奈何橋、孟婆湯……”

我一個震驚,將手中的瓷碗重重的甩向河水之中,輕輕的一聲響,瓷碗帶動起一點血色的浪花,旋即消失在了奔流不息的望川河水之中。我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脫口而出:“這是地府,你……你便是孟婆?不……我現在還不能喝孟婆湯,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我不能就這樣把之前的事情給忘記了。我……難道,我真的死了嗎?”一連串的問題從我口中語無倫次的說出,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在說些什麼,茫然的擡頭,望着灰濛濛一片的天空,以及奈何橋後排成一線,等待着去轉世投胎的鬼魂。一時間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如何是好。

孟婆輕輕的一嘆,道:“孩子,老太婆我身具慧眼,能知曉世人生前未來一切機緣,但是你命中玄機太深,老太婆我不中用,對於你的過去,也只是如霧中觀花,看不透徹,至於你的未來就更看不透了。本來想指點一下你的迷津,但現在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只知道你這一生,藏有諸多兇險,能否安然渡過,就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你飲下一碗孟婆湯,盡忘前塵之事,或許能度過這一劫,但是你卻不似其他陰魂一樣神智不清,這麼一來,老太婆我也沒辦法幫你了。”孟婆一指橋的一端,道:“此路,便是黃泉之路,在往前方,有一條分岔道,一條通往鬼門關,一條通往九幽界。至於你該走哪條,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你命中玄機太深,鬼門關內尋常惡鬼,是拿你沒辦法的。看你神情迷茫,似乎是有些事情不能得以解脫,但是看你的命機,就算是到了地府,恐怕也找不到你心中的答案。另外一條九幽界,已經不屬黃泉地府所轄,裡面有自太古以來便深居其中的無數魔神,又有妖魔無數,此去,兇險極大,若一意孤行,必死。只是也許到了那裡,你心中的結才能得以解開。該如何去辦,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微微一愣,一時間卻未弄明白孟婆話中的全意,卻只覺得身上一陣清風吹過,我的身形已經不自由主的離開了奈何橋,向着千千萬萬從鬼關中涌出的鬼魂的

方向飄去。我不由得大驚,叫道:“我想去人間,救孟婆你幫幫我好嗎?”

遠遠的,孟婆的聲音從奈何橋上傳來:“此橋通爲輪迴之道,除了投胎轉世,是不可能回到人間去的,你現在真的想投胎嗎?去吧,選擇你自己該走的路,也許你就會找到你自己想要的結果。衆生雖命如螻蟻,但若是心之所向,必金石爲開,只要你心中有那份執着,就會感覺上蒼的。”一言說完,孟婆便不在多語,依舊邁着她蹣跚的步伐,曲着佝僂的身子,一碗碗的將手中的孟婆湯灌入那些等待投胎的鬼魂口中。

那些鬼魂本來是混混噩噩,神智呆滯,孟婆蕩一入口,便變得更加不知所云,只是機械的隨着前方的人向奈何橋的另外一端走去,走向輪迴之路,自此,前世一切愛恨纏綿,盡數棄在了這奈何橋之上。偶有一兩位對愛情忠貞不屈的情癡,執意要在這裡等自己的愛人,但依地府的規矩,也只能投身於如血色涌潮的望川河水之中。受冰寒刺骨的望川河水煎熬。只是世間一切姻緣,皆已由天而定,他們此舉,卻也是希望渺茫,怕是要等得千百年,才能在與伊人重逢,若是熬不了這望川河水的煎熬,便會魂散水中,成爲河水的一部分。千萬年來,又有幾個所謂的對愛情忠貞不屈的陰魂,能等得到與自己愛人重逢的那一天?於是,望川河中,永遠是一股由愛生怨的怨念,久之,便化成一團黑霧,縈繞在望川之畔。給這森森地府,平平添了幾分苦懼。

一陣感嘆自心而生,看着那無盡的陰魂投身於輪迴之道,我心中突然涌起了種莫名的酸楚。來生,誰又知曉今生有多少苦與悲?輕輕的對着孟婆一拜,我沿着黃泉之路,向前信步走去。一片火紅的花,突然間映入眼簾,此花花朵鮮豔如血。整片整片的看上去便是觸目驚心的赤紅,如火,如血,如荼。我心中一震,古老的傳說在次涌入心中,脫口而出:“彼岸花!”腦海之中,出現了無數的念頭。花開彼岸時,只一團火紅;花開無葉,葉生無花;相念相惜卻不得相見,獨自彼岸路。這便是彼岸花,花開不見葉,葉開不見花的彼岸花,我心中,涌起了一陣無以言喻的痛。

一片如火如血無葉的彼岸花,擁簇着一塊高數丈,寬數米的青石。青石之上,陣陣青色瑩光隱約可見,晶瑩透徹的石體彷彿映出了我的臉面,突然間,前世的一切因怨,盡數在腦海中閃現出來。三生七世的千年情怨,一瞬間在心中成了一團颶風,吹亂了我的心神,一時間,我心中又彷彿是刀絞一般的痛。無數念頭如風一般自心間閃過。前世的事,如明鏡一般的映在這塊青石之上,一幅幅隱約可見的畫面,以及畫面中的一場場生離死別,使我在一剎間失去了所有的堅強。一時間,淚如雨下。

此時,一陣微微的嗡鳴之聲傳過,青石之上的畫面盡消,我也隨即止住了淚。只見一陣淡青色的光華自青石上閃過,幾個血紅的大字自石上漸漸的顯示了出來,“早登彼岸!”我出神的看着這四個大字,腦海中在剎那間變得空白,喃喃道:“三生石,這便是傳說中的三生石嗎?三生石前,可以映出人的前世今生,三生之中,一切的因怨情仇一筆勾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輪迴宿命,恩怨牽纏,盡數刻在這三生石上。苦與樂、悲與歡、笑與淚。該了的情,該還的債,在這裡都會有一個了結。”怔怔的看着這塊定了世人三生恩怨牽纏的三生石,我久久不能把目光移去。良久,方纔輕輕嘆道:“這一世,終究還是在劫難逃,與她的牽纏,不要說是三世,就是千世百世,恐怕也結不完。爲什麼?”

我嘆息未落,只見三生石畔,一陣青煙輕輕升起,繼而一陣青色光華自煙霧中隱現。一名青衣少女,已經立在了三生石畔。卻見她眼中碧波

轉動,一張不爲凡間所有的極美面孔上帶着一抹哀怨,彷彿有着訴不盡的滄桑,有着無處可傾的苦!輕輕的撫了一下光華變得暗淡的青石,少女輕輕嘆息:“三生石千百年來見證芸芸衆生的一切苦樂歡愛。但自己呢?自己的歡笑與愛的人又在哪裡?一切都是宿命,也只有自己親自己去嘗試過之後,方纔會真真正正的死心,徹徹底底的放開,終究是天意。人無長久,世間諸多情愛,最終還不過是鏡花水月般的泡影罷了。”

受她的感染,我心中隱隱的有一絲傷感,隨即接口道:“但歷經三世,與心上人共同攜手走過的日子,是實實在在的,雖然人生如幻,諸多恩怨最終在天道循環之下成爲泡影。但畢竟曾經有過一段讓人回念的日子,天道之下,世人皆無永恆,但彼此之間有過那一段感情便已經足夠了。能攜手走過三生,已是不易,曾經擁有過便足夠,又何必去刻意去追尋天長地久?人最終還是要回歸到輪迴之中的,這是天意,也是天道。”

輕輕的回過頭,那又如水般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得我心神一震,慌忙轉開頭,不敢與她對視,那脫俗般的目光,彷彿多看一眼便是對眼前伊人的褻瀆。輕輕一嘆,少女幽幽道:“我便是這三生石的本相,無數年前歷過一世塵劫,對塵世間如煙雲般的塵緣早已經參透,心已經溶爲冰石,那一世塵劫,使我將自己的神識徹底封印在這三生石中,自此之後,不問三界六道衆生之苦,只是安安份份的做好自己的的職責。本以爲以後的千千萬萬的輪迴之中,我在也不會顯出本相,重去石衣,但沒想到今天遇到了你。你我有緣,於是便現出本相,與你一見。”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少女,便是這傳說中的三生石的本相,原以爲,三生石本是一塊石頭而已,最多也就是多些靈氣,但沒想它竟然已經修得人形,並經一世輪迴。歷過塵劫,參透塵緣。這與頓悟大道,也沒什麼區別了,只是不知道爲何還要封了自己的神識,依舊立在這望川河畔,去爲那千千萬萬的輪迴的死魂了卻前塵。我道:“我不得已入地府,眼下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請姑娘指條道路。人世間,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輕輕一笑,彷彿看出了我心中的困惑。少女道:“天地萬物皆有靈性,況且我本來就是身具靈氣。修得人形,初開靈智也不過是萬年之功。看破塵緣,盡窺大道又能怎麼樣呢?雖與天地同壽,但卻心如冰石,如果我的選擇的話,我寧願選擇一世凡人,與自己的有緣人相守三生,然後在度輪迴,盡忘前塵。”頓了一頓,少女道:“你身上的情劫,是極重的。此去唯有一條路,那便是去九幽之路。”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九幽路里面是些什麼玩意我是知道的。裡面的上古魔神就不用說了,在他們面前,我就跟一隻螞蟻似的微不足道。就算是運氣好,不遇上那些魔神,光是裡面的億萬小妖魔足以將我給扯成碎片,一時間,我猶豫不訣。但隨即,塵世間前世今生的諸多因果恩怨浮現在眼前,我一咬牙,左右是死,索性就拼了。

少女道:“你是身具天命之中,哪有那麼容易被九幽所困?前面看似困難重重,但只要心之所向,必金石爲開。去與不去,全在你一念之間,看你如何選擇了。”右手輕輕一晃,一枚核桃大小的橢圓形青石散發着陣陣清光出現在她手中,一條紅紅的線條,隨着她的意念穿在青石上。她道:“此青石爲女媧補天時遺留在世間的一枚,經億萬載塵風洗禮,已經有了靈性。但這並不是法寶,並不能給你奪天地造化的力量,但它卻能在關鍵的時刻解除你心中心魔的牽喚。”

伸手接過青石,我道:“多謝姑娘指點。”然後轉身順着黃泉之路,朝九幽的方向大步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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