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姜伯邑被拖了下去,赫連飛雪衝龍行雲謝道“多謝龍姑娘出手相助,師門不幸,教龍姑娘見笑了。”
龍行雲微微一笑,頷首示意。赫連飛雪方轉頭謂衆人道“事不宜遲,我這就送藥入內室,衆師兄弟妹就地等候。”,她看了一眼巫清竹,又道“這龍蜒草乃是清竹尋得,你就跟我一起進去吧。”隨即,她便轉身朝裡走去。
其實她何嘗想要巫清竹一同入內,實在是這玉盒詭異,自己實難打開,又不能在衆人面前實話實說,故而只能如此找了個藉口,以免露怯於人前。
巫清竹不敢推辭,只是有些無措地望着龍行雲,龍行雲柔聲道“我就在這裡等着你。快去快回。”,同時,巫清竹耳邊卻又響起了她的聲音“你就將龍蜒草直接喂入你師父口中便可。此草乃澤淵腎精所化,足以救你師父了。”
她在巫清竹耳邊一一告之,而在衆人眼中,只見她施施然尋了個椅子,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小酒壺,大刺刺地翹起了二郎腿,儼然是一副等人的派頭。
見她這般逍遙模樣,其餘衆人也是三三兩兩,紛紛尋地而坐,只有湘竹子一個人,仍然長身肅立,神情仍然有些緊張。
只聽龍行雲道“你很擔心麼?”
湘竹子緩緩點了點頭。
龍行雲道“你是擔心師父,還是擔心清竹?”
湘竹子面色一變,冷聲道“你言之何意?”
龍行雲晃着手中的小酒壺,挑眉道“我的意思是,你只需擔心你師父就行了。”
湘竹子的面色更冷,薄怒道“我待清竹,素來都是兄妹之情。龍姑娘此言,着實讓人好生費解!”
龍行雲輕嗤一聲道“希望你能一直記得今日所言。”她的雙目微微一瞪,凝神朝湘竹子一望,湘竹子猛然覺得有一股無形威壓施之於身,雖是一縱即逝,也將他壓的喘不過氣來,不覺心中大駭,雙掌一錯,怒道“你究竟是誰!”
衆人循聲望來,皆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見龍行雲嫣然一笑,道“怎麼,此時此刻,你還想打架不成?”
湘竹子一時被她的笑容恍了眼,楞了一下,心中怒氣頓時消減了三分,一想如今師父尚且生死未知,赫連飛雪和巫清竹也尚在裡面,自己怎能平白與人置氣,無端惹起是非呢?
一念及此,湘竹子心中怒氣頓時化爲無形,輕嘆一聲,自顧自走開了幾步,再也不看龍行雲一眼。
龍行雲此番以言語相探,正是語帶敲打之意,就是想讓這湘竹子莫要對巫清竹有別樣的心思,如今目的已經達成,她也便自顧自地飲起酒來,再也懶得理會身邊人羣的詫異目光。
他們這邊廂在外頭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而裡頭的巫清竹和赫連飛雪,卻也正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話說二人進了內室,只見室內昏暗,並無一桌一椅,只聞得滿室皆是安息香的氣味,一個雞皮鶴髮,身着寬袍大袖的枯瘦老人盤膝坐在中央的蒲團上,雙目緊閉,面色泛黑,竟是說不出的詭異。
二人互望一眼,不敢多有耽擱,巫清竹心中記着龍行雲方纔所言,立馬伸手打開了裝着龍蜒草的盒蓋。還沒等赫連飛雪回過神來,龍蜒草之異香已然覆蓋了整個屋子。
說來也怪,那原本闔目冥坐的老人豁然睜開了眼睛,其雙目如血,竟是血灌瞳仁,猶如惡魔重生!他的雙目轉動,不一會兒就盯上了巫清竹手中的玉盒,眼神中頓時射出神光!
巫清竹和赫連飛雪剛剛看到他的那雙眼睛,心中已然發毛。巫清竹捧着玉盒的手已在顫抖,嗓子眼似乎被一口痰堵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幸好聽見赫連飛雪顫聲道“稟告師父,各色藥材已得,還請師父吩咐。”
隨着那血色目光,突然那玉盒緩緩地自巫清竹手上升起,朝那枯瘦老人飛去。二人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這一幕,都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
那玉盒緩緩地落入枯瘦老人手中,當那血紅地眼看到放在玉盒中的那株小草時,老人臉上的神色已然從麻木突變爲了狂喜。他等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逍遙子走火入魔以來,本已陷入昏迷,後來他憑着一口先天真氣強行衝破奇經八脈,堪堪恢復了神智,方成了如今的模樣,但也已是精疲力竭,再難有所突破。
想來那龍蜒草也是千載難尋之物,而若無此草,自己這一身傷勢也實難痊癒,故而這逍遙子也慢慢絕了念想,只能靠自己用真氣慢慢地修復,也不知得花費多少年月。
可誰知天從人願,想不到這龍蜒草真的被巫清竹尋得了。更讓逍遙子驚喜的是,那盒中之草一眼望去,便知是五爪真龍之唾所化,斷非尋常凡龍可比。
有了這株龍蜒草,且不說那些火毒蟾,百年龜之類的藥材已然無用,就算逍遙子如今已經身化白骨,只要元神不滅,魂魄不離,也定能白骨生肌,起死回生。
更何況,逍遙子並沒有嚴重到那般田地,這龍蜒草餘下的藥性,對於他脫胎成仙,也是有無上妙用。是以這逍遙子一見之下,頓時喜出望外。
他一口咬破中指,便將指尖血滴在了龍蜒草上。這草一碰到鮮血,只見青光一收,一道白光從盒中激射而出,那龍蜒草竟然化成了一條與澤淵一模一樣的小白龍,直撲逍遙子口中。
逍遙子大口一張,那小白龍順喉而下,不多時,滿室異香散盡,只見逍遙子的頭髮漸漸烏黑,臉上的肌膚也慢慢充盈起來,不多時,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竟然變成了一個丰神俊朗,氣度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眼中的血色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雙目開闔之間,隱約有神光閃爍,赫連飛雪和巫清竹驚喜地看着他,卻絲毫不敢有所打擾。
待得抱元守一,氣定神閒後,逍遙子方纔完全睜開了眼睛,望着地下站立的二名女子,緩緩開口喚道“飛雪、清竹。”
赫連飛雪忙一步上前,躬身道“師父你醒啦!自從你老人家閉關,徒兒們着實想念的緊,只盼着師父能早日康復,就算是折了弟子的壽,弟子也是甘願的!”
巫清竹隨之躬身行禮,她心中歡喜,嘴上卻不如赫連飛雪能說會道,只好默默跟在一邊,靜聽逍遙子吩咐。
逍遙子初脫大難,心中也不免激動。這赫連飛雪這幾句話,着實教他聽的是入心順耳,不禁容顏大悅道“快起來,快起來,老夫知道你孝順,卻不知這龍蜒草是從何得來?”他全身經脈暢通,修爲更是大漲,轉即便能白日飛昇,一猜便是得了龍蜒草的福澤,故而由此一問。
赫連飛雪道“此非弟子一人之功,若不是衆師兄弟妹衆志成城,斷不能如此快就得了這龍蜒草。”龍行雲尚在門外,她不敢直接將尋得龍蜒草之功勞據爲已有,再加上她故意將功勞說成是大家的,一則巫清竹也不好再說什麼,二則聽在逍遙子耳中,她赫連飛雪謙虛守禮,愛護弟妹,正堪當守護一派宗門的掌門弟子。
不出其所料,這逍遙子聽她如此這般說來,心中更是歡喜,拈鬚稱讚道“飛雪所言,甚得我心。如今我飛昇在即,你二人就隨我一同出去,面見諸弟子吧。”說罷大袖一拂,起身便朝外頭走去。
此時殿上衆人正開始等的有些不耐煩起來,個個都伸長了脖子,不斷朝殿後望去,若不是湘竹子執意守在入室的通道上,恐怕早就有人耐不住性子,前往殿後一探究竟了。
正當衆人開始竊竊私語,蠢蠢欲動之際,只見殿後緩步走出三個人來!定睛一看,領頭之人寬袍大袖,步履從容,劍眉星目,風儀俊美。若不是那有些污穢的衣袍和一臉來不及刮的鬍子出賣了他,衆人真不敢相信,逍遙子竟然是剛從鬼門關中轉回來的。
而眼前的逍遙子,儼然比當日未受傷之前,更顯得仙風道骨,超然世外之意。巫仙門衆人心中恍然,這逍遙子成仙在即,巫仙門的衣鉢,怕是要易主了。
然後這一切都來不及由他們細想。他們一見到逍遙子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心中那份激動和喜悅便莫名在心頭洋溢開來。他們歡喜鼓舞,紛紛倒頭下拜,道喜道賀之聲不絕於耳,只哄的逍遙子呵呵大笑不已。
如此熱鬧了一番,逍遙子方纔伸出雙手虛虛一壓,示意衆人暫且安靜。待衆人收了聲,逍遙子方道“此次遭劫,原以爲九死一生。幸而得諸弟子力,尋得龍蜒草,不勝感念。如今吾飛昇在即,不敢多有耽擱,且將宗門事宜做一個了斷。”
衆人屏聲息氣,目光都落在了赫連飛雪和巫清竹身上。赫連飛雪乃是巫仙門首徒,而巫清竹卻是師父最爲疼愛的關門弟子,這掌門之位究竟會落在誰的手中,實在是猶未可知。
逍遙子的目光落在了巫清竹身上,又遠遠地望了一眼端坐一邊的龍行雲,發出了一聲聲不可聞的嘆息,心中暗道“姻緣糾纏前世定,我便是有心護你,也改不了你的宿命。爲師唯一能做的,便是將這千斤重擔,讓給他人去挑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赫連飛雪身上,眼前的這名女子似乎有點緊張,也有些激動。他知道她一心想當上巫仙門的掌門,追名逐利之心太盛,自是不利於修行。然而如今放眼望去,卻也只有她能夠擔此重任,想來這也是上天註定,命裡就是她的位分吧。
一念及此,逍遙子便下了決心,目視赫連飛雪道“如今我飛昇在即,這一派的事務,今後便由飛雪掌管。希衆弟子能夠一如既往,上下同心,也希望飛雪能夠愛護弟妹,秉公執派,不辜負吾一番教導之心。”
赫連飛雪大喜,忙叩首應道“飛雪定當竭盡所能,光耀門楣,定不負師父之心!”,她喜形於色,就連虛僞的推辭都懶得做,只覺得意氣奮發,胸中有一股烈火熊熊燃燒,只想着一朝當了掌門,便是名正言順的一派之主,到那時,看誰還敢跟她爭!
逍遙子見她兩眼放光,喜動顏色,正想再勸誡幾句。殊不知天際落下一道金光,堪堪正灑在了他的身上。緊接着,一道七色彩虹躍然空中,儼然是一道接引之路。逍遙子不敢多有耽擱,只好匆匆言道“飛雪!望你謹記今日所言,切莫讓我失望。”說着袍袖輕拂,一塊烏木令牌頓時出現在赫連飛雪手中,正是巫仙門掌門令信!
而逍遙子本人,卻隨着那道金光,緩緩升至彩虹之上,只見他舒袍展袖,身上已然渡上了一層金光。衆人擡頭目送他的身影淹入雲海之中,心中皆是豔羨激動,莫衷一是。
正心嚮往之之時,只聽赫連飛雪一聲輕咳,已然背手負立於人前,衆人恍然大悟,慌忙翻身拜道“參見掌門!”
赫連飛雪臉上似笑非笑,用目光在衆人面前梭巡而過,又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巫清竹,方笑道“都起來吧,自家姐妹兄弟,不用這般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