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3節

童鐵山和周新衣姐弟之間的淵源要追溯到三年前的一個夜晚。

當時,大約有二十幾個鬼子和漢奸在大西村附近與村裡民兵小組遭遇,民兵小組無法招架,犧牲了七八個人,只有三四個人衝了出去。由於死傷了幾個士兵,鬼子頭異常惱火,下令進入大西村進行搜捕。於是,一部分沒來得及逃離的無辜村民遭了殃,其中就包括周新衣一家。

鬼子漢奸挨家挨戶破門而入,見到可疑的人就盤問毒打一番,稍有不從,立刻燒房子抓人。一時間,大西村內槍聲陣陣、雞飛狗跳,陷入一片混亂。周新衣的父親聽到動靜後,急忙把姐弟倆藏到了後院,再三叮囑他們,聽不到他的招呼,決不能出來。父親和孩子媽回到屋裡,驚恐不安地坐在牀上,片刻後,父親不放心,又起身走到院裡,想把院門頂死。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父親突然遲疑了一下,他突然想趁此機會觀察一下外面的情況,於是便打開一條門縫偷偷向外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父親立時就後悔了,因爲此時正有兩個鬼子兵朝這邊衝過來。父親下意識地哎呦一聲驚呼,連忙推上院門。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兩個鬼子注意到了這可疑的一幕,舉槍就打,子彈呼嘯着穿過沒來得及頂上的木門,打在了父親的前胸。

“他爹!”

猝然間發生的慘劇,瞬間擊垮了母親,她慘叫着撲向自己的丈夫。門被一腳踹開,衝進來的鬼子掄起槍托猛砸,母親立刻昏死過去。

周新衣聽到了槍響和母親的慘叫,可她還沒顧得上有任何反應,就看見新柱低吼一聲,拎着刀就要往外衝。

“你站住,不許出去!”

幾乎是本能的動作,周新衣飛快抓住了新柱的胳膊。

“姐,爹媽準是出事了!”

周新衣眼含淚水,可就是不鬆手。

“姐,你放開!”新柱流着淚喊,“都啥時候了,爹媽出了事,當兒子的做縮頭烏龜,還是人嗎?”

周新衣聽了痛不欲生,“好弟弟,像個男子漢,走,姐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

周新衣拼命拉住新柱,毫不妥協,“少羅嗦,要去都去,要死一起死。”

“聽你的,”新柱一咬牙一跺腳,“要死一起死!”

姐弟兩個抱着必死的決心,一前一後衝向前院。新柱腳下生風,迎面就和一個鬼子撞上了,他立刻擡腳踢飛了鬼子手中的長槍,揮刀就砍。沒想到那鬼子反應奇快,迎前靠上來,雙手抓住新柱執刀的手腕,身體猛力撞向新柱,新柱收不住身,向後退的同時,左手用力勾住鬼子的脖頸,向後順勢一帶,兩人一起倒在地上,翻滾撕打起來。另一個鬼子見狀,舉槍就要刺向新柱,卻被剛剛趕到的周新衣死死抓住了槍身。

那鬼子先是一驚,待看清楚奪槍的竟然是個花姑娘後,隨即換上了一副欣喜之色,他成心想耍弄周新衣一番,稍稍用了些力想把這個花姑娘拉向自己,然後抱在懷裡,誰知卻沒有拉動。那鬼子嘎嘎一笑來了興致,繼續加力拉,還是沒有拉動。鬼子大概沒料到這個漂亮的中國姑娘會有那麼大的力氣,不禁萬分詫異,就在他稍一愣神的功夫,周新衣猛一發力,差一點把槍奪去。鬼子變得惱怒了,嘴裡罵了一句,擡起腳踹向周新衣的腹部。劇痛之下,周新衣險些休克,但求生的本能和復仇的意念支撐着她,拼盡全力,絕不鬆手。

“新柱,姐快沒力氣了。” 周新衣咬牙堅持,漸漸力衰。

不遠處,年少的新柱已經落了下風,聽了姐姐的呼喊,陡然間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氣,怒喝一聲,翻身把鬼子壓在了身下。這鬼子顯然對那個與周新衣僵持的同伴非常不滿,大聲咒罵起來。

被罵的鬼子臉上掛不住了,他沉下臉怪叫着,再次擡腳發狠向周新衣踹去!

危急萬分的關頭,童鐵山帶着幾個人出現了。

這天夜裡,童鐵山帶着一個小隊的隊員執行特殊任務,任務完成後在返回駐地的途中聽到了大西村方向傳來的槍聲。戰爭時期,槍聲就是命令,童鐵山當即決定改變行軍方向,直奔大西村而去。童鐵山運氣不錯,快要接近大西村時,竟然遇到了兩個民兵小組的傷員,很快就把情況瞭解清楚了。敵人的數量也不少,不能硬拼,但這些鬼子漢奸目前大都分散在村子的各個角落,正是偷襲的良機,童鐵山立刻把三十餘名隊員分爲八個小組,每組四人,趁亂從幾個方向潛入村子。鬼子漢奸在明處,縣大隊的戰士們則以組爲單位,各自爲戰,悄悄接近分散之敵,發現三三兩兩的敵人,立刻從暗處摸過去,幾顆子彈就能解決問題。由於戰士們行動隱蔽,動作迅速,戰鬥進行了二十分鐘左右,大部分鬼子漢奸已經被殲,而剩餘的竟然還矇在鼓裡。

童鐵山看見周新衣家敞開的院門就感覺不對勁,立刻揮手和幾個戰士靠了過去,接近院門時,就聽到了周新衣的呼喊新柱的聲音。童鐵山三步並作兩步,才踏進院內,擡手就是一槍,周新衣面前的鬼子腳剛剛擡起,身體突然像一團爛泥軟了下去,癱倒在地。

被新柱壓在地上的鬼子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裡,槍聲一響,全身的精力和體力頃刻間渙散。新柱抓住時機,立刻將右手掙脫出來,一刀剁了下去!

“好樣的!”當童鐵山看清楚下手兇狠的新柱竟還是一臉的稚嫩時,心裡有些震驚,不覺地脫口讚歎。

此時的新柱早已筋疲力盡,他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看到被自己砍死的鬼子屍體和大片血跡,這才忽然感到後怕,身體不由地哆嗦,望向童鐵山等人的眼睛透出幾分驚恐。

“小兄弟,別怕,我們是八路軍縣大隊的。”童鐵山扶着新柱坐起來,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幫他舒緩緊繃的神經。

“不錯,有個男人樣,殺得痛快!”

到底是個半大孩子,聽了童鐵山的誇獎,新柱竟然咧開嘴笑了。可剛剛笑到一半,立刻想起姐姐了。

“我姐呢?” 新柱急喊一聲,翻身起來。

童鐵山這才意識到姐姐那邊一直沒什麼動靜,忙跟了過去。原來,周新衣因爲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累得虛脫了。

“這可咋辦啊!”

新柱急得亂了方寸,手足無措,卻又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爹媽,他撲過去,在倒地爹媽之間來回奔跑着,大聲哭泣起來。

這邊,周新衣喝了些水,已經悠悠醒來,但神智尚未完全清醒。

“姐,你倒是鬆手啊!”

新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到了姐姐身邊,他想拿走姐姐手裡的那杆長槍,拽了幾次卻拽不動,那槍依然被周新衣的雙手緊緊握着。

“姐,你這是咋了?”新柱嚇壞了,又不敢太用力,頓時急得大叫。

童鐵山輕輕捏了一下週新衣的胳膊,感覺硬得像塊鐵。

“別急,她這是太緊張。”

童鐵山讓新柱跟姐姐說話,並且學着他的樣子幫姐姐放鬆肌肉和關節,慢慢地把她的十個指頭一個一個掰開。

剛剛見識了新柱的狠勁,童鐵山此刻又不得不感嘆這個姐姐的烈性。對於一般人而言,面對死亡都會下意識表現出軟弱和恐懼,即使是失去了親人,多數人在槍口和刺刀面前也會噤若寒蟬,而如此兇猛剛烈的姐弟倆實屬罕見。童鐵山心裡受到莫大的震撼,不由地朝姑娘那張臉細細看去。

想不到那姑娘竟長得那麼美。

一看之下,童鐵山摹地心旌搖動,生出萬千滋味,有欽佩、有憐惜、有疼愛,甚至有一種強烈的親切感……

“爹!媽!”

跟新柱一樣,周新衣的意識稍一恢復,立刻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姐弟倆奔向父母身邊,一人抱住一個痛哭起來。

母親活了過來,父親卻再也無法睜開雙眼。

戰鬥結束了,鬼子漢奸無一漏網,童鐵山也應該帶着戰士們歸隊了,但他並沒有馬上走,他派了幾個人先回駐地,留下大部分隊員幫忙爲周父下葬。這件忙,同村的鄉親一樣可以幫,可童鐵山放不下,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這一家人一齊碎了,他堅持留下來,就是想再多呆一刻,像親人一樣陪在他們的身邊。

分別的時候到了,童鐵山正要率衆離去,卻被新柱叫住了。

“等等,我要跟你們一起走,殺鬼子!”這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裝,把一個簡單的包裹掛在了肩上。

童鐵山一愣,疑問的目光投向新柱,新柱眼睛一眨不眨,堅定地點點頭。

說實話,童鐵山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威猛壯實的半大孩子,看他那手起刀落的氣勢就一定是塊打仗的好材料。喜歡歸喜歡,童鐵山卻不能點頭,這一家人突遭變故,此時帶走家中唯一的男性太不合適。

“你還小,長大點再當兵不遲。”童鐵山找到了拒絕的理由,他儘量用一種溫和的語氣勸說新柱,“再說,這個時候帶你走,我沒法向你媽你姐交代。”

“讓他去吧。”一直沉默的周新衣突然開了口。

童鐵山吃驚地向周新衣看去,而此刻周新衣也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童鐵山,四目相對,俊俏的臉上忽地飛起兩朵紅雲。

周新衣躲開童鐵山的目光,轉向新柱。

“早就知道你要走,姐不攔你,媽也不攔你。”

童鐵山望向他們的母親,母親果然含淚點點頭。童鐵山鼻子一酸,再看姐弟倆,發現二人的眼眶裡也已經噙滿淚水。

“不行!”童鐵山的態度出乎所有人意料。

“爲啥?”新柱急了,拖着哭腔。

童鐵山狠狠心,絕不鬆口,“眼下你爹剛走,屍骨未寒,家裡需要你。”

一句話把新柱噎得說不出話,他看看母親,再看看姐姐,此時的母親正靠着姐姐默默垂淚,而姐姐扶着母親的肩膀顫聲勸慰。新柱心疼了,他知道童鐵山說得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必須把殺鬼子的復仇之心暫時放一放。

從那以後,這一家三口成了童鐵山的牽掛,而讓童鐵山沒有想到的是,僅僅三個月之後,他們就得以再次相見。

除了意外,童鐵山更多的是高興,原因是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一家人看似已經從悲痛中走了出來,母親的氣色不錯,新柱則時而好奇新鮮地四處張望,時而興奮地拉着姐姐不停地指指點點。

三個人拿着大包小包,看起來好像是來勞軍的,放下東西后,童鐵山和幾個隊員陪着他們說話、過了一會兒,母女倆告辭離開,童鐵山往外送時,發現不見了新柱,扭頭尋找,卻沒想到他正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後。童鐵山叮囑他照顧好母親和姐姐,誰知新柱一挺胸,竟說他不走了。

“別胡鬧,天不早了,路上當心。”童鐵山像哄孩子一樣。

“我真不走了,我要殺鬼子。”

“大隊長,”童鐵山正要拒絕,母親說話了,“你就讓他留下吧,我和他姐都沒意見,跟着你我們放心。”

童鐵山敲打新柱,“臭小子,我猜呀,八成你整天吵吵要參加隊伍,弄得你媽和你姐都拿你沒辦法,只好答應你,是不是?”

“那你可冤枉我了,不信你問我媽。”新柱爭辯道。

“是啊,這孩子可乖巧呢,三個月了,整天哪也不去,天天守着我、照顧我,幫着他姐幹活,給他爹掃墳。”母親疼愛地端詳着新柱,繼續說,“可是我跟他姐都清楚,他一心惦記着爲他爹報仇的事,夜裡說夢話都是殺啊殺的。打鬼子,人多力量大,你要是不怕這孩子拖累你們,就收下他吧。”

說完,母親的眼圈又紅了。

“大隊長,你就收下我吧,我肯定不會給縣大隊丟臉。”新柱着急了。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童鐵山再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點頭。

新柱跳了起來,過去和姐姐擊掌相慶。看着姐弟倆的高興勁,童鐵山突然意識到,周新衣自打來到駐地,好像就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瞧過他一眼。想到這些,童鐵山心裡忽然有些空蕩蕩的。

當天晚上,安頓停當的新柱溜進了童鐵山的房間,從懷裡往外面掏東西,先是一瓶陳釀,然後是兩包捲菸,最後掏出來的是一雙千層底的布鞋。

“我姐說了,咱倆的腳一樣大小。”

童鐵山深深地陷入在回憶之中,心中不時地涌起陣陣暖意和溫情,也不斷地被矛盾和痛苦糾纏着。

半年多前,童鐵山第三次見到了周新衣。當時,周新衣安葬了母親之後找到了縣大隊。再次失去親人的周新衣已經少了許多悲痛,她站在童鐵山的面前,目光極爲堅韌。她說了跟新柱一樣的話,她不走了,她要留下來。童鐵山忘不了她說完之後看他的雙眼,那對明亮的眸子裡,充滿了信任,充滿了依賴。

捲菸夾在手指間快要燃盡了,童鐵山卻渾然不覺,就連李茱萸走進屋裡,都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李茱萸來了很久,他是看着周新衣跑出去的,也看到了追出門口的童鐵山。

面對木然的童鐵山,再想想剛纔楚楚可憐的周新衣,李茱萸的內心也是難過之極。只是這苦痛之情到底是爲他、爲她還是爲自己,實在說不清。

李茱萸默默替童鐵山拿掉煙,無比悵然地嘆了一口氣。

“新衣是個好姑娘……”

李茱萸的話嚇了童鐵山一跳,原來屋子裡竟然是如此的寂靜。

他不知道李茱萸什麼時候進來的,他看着李茱萸,努力回想着他剛說過的話。

“你說得對,”童鐵山重重點點頭。

李茱萸想了想,站起身,輕車熟路地找出一瓶酒,咕咚咕咚往碗裡到了滿滿一碗,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然後推到童鐵山面前。

“我看見她哭着跑了。”

童鐵山默然。

“你不喜歡她?”李茱萸問。

童鐵山端起碗喝了一口,迎着李茱萸的目光,“喜歡。”

“你情我願的,這到底是爲了啥?”

“現在不合適,只能等。”

“等?你要一個姑娘家等你到啥時候?”

“她是明白人。”

“我不是,我不明白。”

童鐵山擡頭看一眼李茱萸,無奈地苦笑,“到處都在打仗,咱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能不能活下來不是咱說了算。”

“仗快打完了。”

“只要一天不結束就不算完。”

“明白了,你這是爲她好,只要還有仗打,咱的命就不是自己的。”李茱萸有些傷感,繼續喃喃道,“是啊,我的命也不是自己的。”

“新衣是個好姑娘。”童鐵山又喝了一口酒,說出了李茱萸說過的話。

李茱萸點點頭。

“你也喜歡她。”

童鐵山的話聽上去像是詢問,語氣卻十分肯定。

李茱萸直視童鐵山的雙眼,“是,可她心裡只有你。”

童鐵山把碗放在桌上,伸手抓住李茱萸的胳膊,“這是兩碼事,喜歡就是喜歡。說真的,你不該當兵,沒有人強迫你扛槍打仗。”

李茱萸雙手端起碗喝酒,那碗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話音很輕,“是我情願的,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童鐵山心頭一熱,接着就是揪心的酸楚,“讓我咋說呢,她這樣的姑娘,本來就應該跟你這樣的男人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這由不得我。”

“茱萸,”童鐵山不忍,“真是太難爲你了。”

“你呢,你不想嗎?”李茱萸反問。

童鐵山把臉扭到一邊,“咋不想?可這也由不得我……”

李茱萸仰天長嘆,“你說說,這都是何苦呢!”

“這個問題,你要去問問小鬼子。”

真是一段奇怪的對話,之後的日子裡,這段對話在李茱萸的腦海裡來來回回了無數次,叫他唏噓不已。兩個男人愛着同一個女人,那女人也愛着其中一個男人,可偏偏沒有結果?每每想到這裡,李茱萸的眼前就會出現一個令他心酸的畫面。畫面裡,童鐵山在前面跑,周新衣在後面呼喚着,而李茱萸則在兩人的後面追,他好不容易追上了周新衣,卻無法使她停下腳步,他只好跟在周新衣的身旁,陪着她一起去喊去追前面的童鐵山。一個是自己的好兄弟,一個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哪個他都心疼。作爲兄弟,李茱萸非常理解童鐵山的一番苦心,可是一想到默默苦等的周新衣,同樣會爲她難過。

李茱萸也拿自己和童鐵山做了一番比較。

童鐵山是個帶兵的人,又是組織裡的人,他們這些人爲了他們的革命事業可以隨時放棄自己的生命。連綿的戰爭是童鐵山無法逾越的鴻溝,他不能帶給周新衣無憂無慮的生活,更不願因爲隨時出現的意外拖累周新衣一輩子,只好在那份執着的感情面前選擇了暫時迴避。李茱萸則不同,他絕不掩飾自己的情感,而且並不計較回報,即使戰爭像一座山似的橫亙在他的面前,即使她喜歡的人不是他,這些都無關緊要。他既然喜歡她,就要守在她的身邊,看護她,盼着她好,爲了心愛的女人他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

“你找我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沉默被童鐵山打破。

李茱萸似夢中驚醒一般,“哦,是,我們要出發了,你有啥要說的不?”

李茱萸是來辭行的,他要出發執行偵察任務,目標是南太鄉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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