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丟人現眼
【074】丟人現眼
第一無過領着太子妃與側妃,以及幾位皇子笑容滿面地迎了過去。第一藍纔剛剛踏出輦車,便聽兄弟四人躬身齊聲恭敬道:“侄兒見過八皇叔!”
第一藍淡淡頜首:“免禮!”
衆人行罷禮,都默默起身坐回去,一個個屏息着不敢有絲毫吵鬧。
第一無過做爲主人,客氣而熱情地走到第一藍身邊退後小半步,親自迎着他坐到下人迅速擡上來的座椅上:“侄兒沒想到皇叔會親自到訪,都沒能親身遠迎,還望皇叔恕罪!”
這也怪不得他,因爲就連父皇辦的宴席,八皇叔也基本是從不參加的。他就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個小小的生辰,居然會引來這尊大佛,賀禮不是早就派人送過來了嗎?
雖然心中對他忌憚,但第一無過此時仍然有種蓬敝生輝的感覺,覺得特別的有面子。
第一藍道:“今日是你的辰壽,大好的日子,都不必拘禮,坐吧!”
“是!”兄弟幾人應過後,分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第一藍道:“無過,今日本王來此,除了慶賀你的生辰,還有一件事。”
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第一無過頓時明白第一藍來不是給他慶賀的,根本就是爲了他的事,但他的到來與說話的口氣已經給了他很大的面子了,他自然不會計較,連忙笑道:“皇叔但說無妨,只要是侄兒能夠做到的,侄兒定無二話。”
“嗯!”第一藍輕輕應了一聲,道,“初八那日,本王進宮途中不慎遺失了一張曲譜,令人尋了好些天始終未果,而今才知竟是落在了東宮。因是師祖親自書寫的手稿,對本王來說意義非凡。無過若能歸還,皇叔必有重謝。”
“皇叔太客氣了。”第一無過連忙應道,“既是皇叔的東西,侄兒自當雙手奉上,又豈能要什麼重謝!只是侄兒並不知皇叔說的曲譜是什麼樣子的,而皇叔又怎知是落在了東宮?”
第一藍道:“用線格宣紙寫成,上方還留有師祖印戳,曲目爲《英雄》,方纔本王在府中聽到你府上的樂隊奏過。”
此話一落,頓時場中死寂一片。
原本佯裝着冷傲,卻偷偷癡癡打量着他的梅香城一瞬間全身僵直。她臉孔灰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第一藍。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就算是方纔第一藍說他丟了曲譜,落在了東宮,她也沒有想過是自己剛剛唱過的歌。因爲她根本就不相信第一藍會說謊,天下人都不可能相信第一藍會說謊。但,他沒有說謊的話,那麼說謊的人就變成她了。
頓時,無數鄙夷震驚不屑哧笑的目光紛紛往她砸來,梅香城只覺得自己忽然間就沒法呼吸了。
之前,八王府那邊有人搶先唱出了後一段的詞曲,這就是鐵錚錚的證據。可是她卻撒謊說那人是她請來的,她還說曲譜是她昨晚臨時譜成的,但是八賢王的曲譜初八的時候就遺失了,這說明了什麼?
就算八王府中沒有人先唱出了曲子,也沒有人會懷疑第一藍在說謊。承元國的八賢王會從別人那裡盜取一首小小的曲子?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可她梅香城就不一樣了,最近她本來名聲就臭得不行,惡毒,虛僞,狠辣,殺人犯……種種惡名罪名還壓在她的頭頂上沒能推開。再有了今天這一盆,由第一藍親自給她潑下來的髒水,便是她本領通天,也已再無翻身之力了。
在這個知識無上的年代,盜版之名絕對能成爲終身難以洗刷之恥。第一藍的到來,成了突如其來的天降碩石,徹底地將梅香城的氣焰打壓了下去。
此時,她連辯解都不敢。因爲她很清楚,在對方有證據的前提下,跟世人眼中的神明對恃,只能是自取其辱。
更何況,這真的是一盆髒水嗎?她敢說她沒有盜竊嗎?她敢明目張膽地指責說第一藍是在冤枉她嗎?
她不敢,不止不敢說,她甚至都不敢懷疑第一藍是說了謊。因爲八王府裡的確有人奏出了《英雄》,不是從她這裡學去的。
她以爲第一藍那位師祖可能跟某位穿越人士有關,她以爲第一藍當真是在初八掉了那樣一張曲譜,而她梅香城不過倒黴地踩中了地雷,炸得自己面目全非。
見自己說過之後無人應答,第一藍等了片刻,微微擰眉,問第一無過:“無過可是有什麼爲難的?”
第一無過趕緊應道:“回皇叔,侄兒並無難爲之處。只是先前那一曲並非東宮的樂隊奏出,而是……”
“是我!”沒等第一無過說完,梅香城就自動站了出來。此時她心知,盜竅的醜名她已經不可能逃掉了,與其等着被人揪出來,還不如痛快點直接承認了,也好少兩分難看。
梅香城站到會場中央,盈盈跪下,沉聲道:“適才的英雄曲,是香城所奏!然而香城並不曾拾得八王爺的曲譜,香城的曲譜是一位友人所贈,她自身因着一些原因不便出面,便讓香城以自己的名義在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上,獻出此曲爲太子殿下慶賀。”
“嘁,之前不是還很驕傲地說是自己創作的嗎?原來才女之名,是這麼來的啊!”
“就是,剛纔八王府裡傳來樂音,分明與她無關,居然還撒謊說是她請來伴奏的朋友。這女人嘴裡沒一句真話,簡直是不知廉恥!”
“這就是世人皆知的紅袍諸葛,女中巾幗,丟人現眼……”
“呸,什麼女巾幗,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八方客棧一夜之間被殺四五十人的案子,這個女人根本就是隻裹着美人皮的蛇蠍。”
“蛇蠍美人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世上惡人多的是。可是我就從沒見過這麼噁心的人,明明心腸歹毒卻還要裝成絕世大好人,居然還不要臉地搶別人的詞曲裝才女。這就是所謂的做了裱十子還要立牌坊吧!”
“噁心,真噁心……”
梅香城完全站不住腳的辯解,使得場中立即傳出許多或竊竊私語或明目張膽的嘲笑咒罵聲。那一句句鄙夷的指責與污辱如染了毒的刀尖一樣,紛紛往梅香城扎去,她跪在場中央,死死地咬住脣才撐住沒有倒下去。
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她,此一刻,面對着那些人彷彿看着最低賤最噁心的臭蟲的眼神,只覺得萬箭穿心也難以形容她此時的痛苦。
這時候,她心裡把那位害得她遭遇如此奇恥大辱的‘老鄉’直是恨到了死,若是那人就在她眼前,她甚至可能會忍不住當場失態地與那人拼命了。可是,她並不知道,那位‘老鄉’還真的就在她的身邊。
葉玉卿靠着椅背悠閒的看着戲,沒有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因爲沒有必要。
有了今天這一着,梅香城已經等於是身敗名裂了。再加上等明天的對薄公堂之後,梅香城這個名字將會成爲虛僞惡毒的代名詞,絕無可能還有翻身的餘地。她猜,梅香城的計算屢屢失敗,如今怕是已經成了被逼急了的狗,再也沒有耐性忍下去了。最遲後天,也許明天,她就會將她告上公堂,用來轉移今天的東宮裡,她盜竊曲譜的醜聞。
而她……從她出手格殺那六位證人起,葉玉卿心裡就已經有了決定,這個女人已經踩過了她的底線,她,非死不可。
那些議論聲並不低,相信沒有人沒聽到。但第一藍現在還不想處置梅香城,因爲這個女人惹了他的女人,他得留着她去公堂上給卿卿消氣呢!更何況,身爲高高在上的八賢王,他去計較那些骯髒的小事,難免會失了身份,畢竟這兒不是他的八王府。
反正他只是來找曲譜的,只要曲譜能夠找得回來就好。因此,第一藍似乎沒有聽到那些閒言碎語一樣,冷淡地問道:“何時能歸還?”
梅香城卑微地叩了一下頭,道:“香城回去便聯繫她,讓她將曲譜送還。最遲三日,香城定能親自奉還。”
曲譜她肯定是沒有的,但無論如何,都必須先過了眼前這一關。而且,如今她還有官司在身,她還揹着殺人嫌疑犯的罪名。好不容易纔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進入八王府拜訪,也算是小小的因禍得福了,她絕不允許自己帶着任何的污點去見他。
等到八方客棧一案完結,她證明了自己的‘無辜’,她纔能有臉去見他。至於曲譜,到時候她可以找出那個撿到了的莫須有的朋友給他處置,朋友交不交曲譜,她也不能完全控制不是。
梅香城暗中將算盤撥得啪啪作響。
兩權相害取其輕,說謊話固然丟臉,但她的謊話並沒有害到誰,所有就算所有人都可以指責咒罵嘲笑她,卻沒有人有權利懲罰她。
在這個時代,虛無的知識產權,顯然還沒有受到律法保護。盜取之後被人發現,雖然會非常丟臉,但卻也無法定罪。更何況,她並不承認自己盜竊,那都是受了朋友所託才這樣說的知道不?
她的理由總是很牽強,分明是強詞奪理胡絞蠻纏,卻也始終讓人無法找出破綻。因爲她身份不一般,實力也不弱,沒有確切證據時,誰也不能輕易拿她如何,就算她強詞奪理也可以說是伶牙俐齒,聰慧過人。
不得不說,在這種危急絕對處於下風的情況下,還能迅速地計算好得失,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出對策應對任何突發狀況,她的確算是個不多的聰明人。
可惜她的聰明卻沒有用在正道上。
“如此甚好!”第一藍可有可無地應過之後便起了身,對第一無過道:“府上還有事處理,本王先行告辭,你們自行玩樂。”
這就走了?果然是爲了自己的事纔來的。第一無過心裡念念,面上卻是非常熱情友好地起身禮送:“侄兒恭送皇叔!”
“恭送八賢王!”
待第一藍離開,整個宴會的氣氛已經完全地陷入低迷期。第一無過心裡無疑非常的不痛快,前有相府公子陷害他國使者失敗反被廢,中有太子正妃算計別國郡主不成反遭辱,後有洛城公主盜竊皇叔曲譜暴露反丟臉。
好好的一個壽宴,就被這起子不安份的人給鬧得烏煙瘴氣,真是晦氣!
第一無過也沒有心情再吃什麼壽宴了,直接就下令了結束。
“卿卿,其實八王府裡那曲《英雄》是你唱的對吧!”回去的馬車上,蘭韻笑着問道,看似疑問,但答案她其實早已成竹成胸了。因爲鈴音通獸語,會口技,她們覺得好玩都跟着多少學了些。
當時那個聲音雖然不是卿卿的,平時她們也基本很少聽到卿卿唱歌,可是她覺得能夠真正地唱出如此灑脫豪邁又不失霸氣歌曲的女子,非她們家卿卿不可。
如梅香城那般做作,自以爲是的女人,最多不過如白蘇伏所說那般,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啊,不會吧!卿卿姐唱歌這麼好聽,我們從前居然沒聽過,真是虧大了。”語琪咋咋乎乎,鈴音也很是好奇,期待地看着葉玉卿,等着她回答。
葉玉卿只是曲指在脣邊,無聲一笑:“別瞎說,是幼容師祖樂卜子老前輩所作的曲譜,我都是第一次聽,如何能唱得出來?”
她並沒有將自己穿越的身份告訴任何人,並非有意隱瞞,而是沒有必要。因爲她就是葉玉卿,外祖父祖母還有舅舅舅母表哥們,全都是她的。她也是他們的,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這個幸福的家庭很溫馨,拒絕任何不幸與悲傷。
以前她不隱瞞,只願順其自然。但現在,她卻又想隱瞞了,因爲梅香城還不知道。若她知道的話,絕對會將她當成豺狼虎豹洪水猛獸防着的。她喜歡做傻子,輕鬆,自在!
梅香城被軟禁之後,好不容易纔等到這樣一個盛大的宴會讓她能夠出現在公衆場合。在去東宮之前,她已經爲此準備了足足三天,她決定了,這天她一定要在人前如何如何的光芒萬丈,叫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出色與美好。好爲自己爭個好名聲,爭幾個強大的支持者。
可誰料現實與想象差了那麼多,這一天的遭遇絕對是她此生遇到的最悽慘。
面無表情地回到行宮,避開門外監守着她的侍衛,她冷戾地問留在行宮等消息的武婢:“如何?湘水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
武婢是她自幼訓練出來的,自然知道梅香城什麼性子,此時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她的眼神她的聲音已經讓她不寒而慄了。武婢膽顫心驚道:“回主子,奴婢還沒有收到消息。”
“這幫廢物!”梅香城低咒了一聲,此時心裡大約已經有了預感,想必那羣人已是凶多吉少,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她難得地沒有對婢女發火,而是耐着脾氣問道:“也就是說,孫恆溫的兒子還沒有找到?”
“奴婢無能!”武婢連忙退後一步跪下請罪。
“季譚回來了沒有?”
“回主子,季首領還沒有回來。”
“該死!”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梅香城連連低咒,季譚是她洛基隊的大隊長,她手下第一高手,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因爲遇到了麻煩,半個月前她就召見他了,可是三天前他明明已經傳信說就快到了,卻不知爲什麼還沒到,甚至還忽然失去了聯繫。
最近真是誅事不順。
梅香城咬緊牙關,閉上眼睛死死地壓抑住脾氣,好一會兒之後,才睜開眼睛冷聲吩咐道:“在我們的人當中找個身形適合的人易容成孫吉的模樣,遍體粼鬆重傷昏迷地送到孫府,就說他兒子本宮幫他找到了。告訴孫大人,明日本宮就要將葉玉卿那個賤人告上公堂,讓承元律例還我一個公道。”
……
葉玉卿一直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她追加上去拿下的人,竟然就是梅香城手下最最得力之人,季潭。
當時,季潭已經到了京城,他回去的路上,看到了自己手下的人,成批的往葉府而去。留下一人追問了翻,才知是梅香城下令要他們夜襲葉府。當時,他只是隱藏在後面,跟着去看看結果的。
季潭內力高深,當時他就藏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可是即使是葉玉卿與夜三宿還有葉雲三人都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竟然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但因爲知道他們三人都是不弱於自己的高手,季潭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希望他們事情辦完後,離開那片院落讓他能夠安全離開葉家。
他卻沒有想到,第一藍派了藍棋與藍越暗中保護葉玉卿。二人因爲角度不同,看到了他藏在陰影下的一片衣角。是藍棋朝他那邊丟了一顆石子,引起了葉玉卿的注意,她才發現季潭的存在,然後親自出手,耗費了不少力氣才成功將他擒拿下來。
季潭被就近關在了八王府的暗牢裡,也不知第一藍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很快就從他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這一個意料之外的收穫,於他們來說,自然是意外的喜事。
若單以武力值來算,季潭雖然最終會輸,但他完全有能力與葉玉卿或是第一藍單打獨鬥。這一次完全就是因爲事先沒有準備,再加上輕敵,最後又陰差陽錯想利用八王府來擺脫葉玉卿,結果哪裡知道他們居然是一家人,於是敗的是相當的冤枉。
但不管怎樣,敗,就是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