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昏沉, 其間並不覺夢境甜美。
她只是躺在枕頭上,彷彿有人在耳邊平靜說了聲,該醒了。她亦只需平靜睜開眼瞼。
入眼的是空蕩蕩的地面。
南湘半撐起身子, 檢查自己衣衫完好, 身無淤青傷口後, 疑惑的擡頭望向四周。
空蕩蕩的一個空間, 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仍身處地下, 只是此處鑿出一個較爲寬大的空間來,卻空洞荒涼,毫無裝飾。
究竟是哪裡?
明明見着了雨霖鈴, 她句句咄咄逼人的詢問,入眼的是花草繁密得讓人心覺詭異的花園……怎麼眨眼便成了這副模樣?
她是怎麼睡着的, 雨霖鈴又去了哪裡, 杏她們知不知道她已經——
南湘輕輕眨了眨眼睛, 適應了眼前不甚明亮的壓抑暗沉,卻突然感覺一股冷意, 卻似有一股冰冷視線刺破黑暗,在旁靜靜投射而來。
南湘覺察後,警覺回頭——
迅即回視之下,卻發現有人靜坐一旁觀望着她。
——銀髮靜眸,不是那雨霖鈴, 還能是誰?
她忙掩飾住自己情緒, 故作平靜的發問:
“這是怎麼回事。”
雨霖鈴眼光將南湘從頭到尾掃視而過, 恍若未聞, 視若無睹。
未免過分了。南湘已然稍慍。這是什麼妖法邪術, 是想要將她困在此處不是?
不見迴應,她又問道:“我沒工夫陪你折騰。你且告訴我, 這是什麼地方。”
急問之下仍無迴應,南湘氣極而笑,“好大架子,果真不好伺候,你真當自己是神仙?竟還劫持妄圖囚困我?當真無恥!”
南湘緊緊看着雨霖鈴眼睛,不滿足的還補充了句,“無恥之尤!”
雨霖鈴許久未與人交談,甫一相見竟惡言相向,他眼似有冰屑迸裂,寒意更甚。眉目倒還平整,語氣冰冷不屑道:“……無知,孱弱,厚顏。你怎麼活到現在的。”
話畢,他相合十指,微閉雙眸,不屑再言。
憤怒言辭甩出口南湘倒還稍平靜了些,此時雨霖鈴回覆辛辣,她倒並未爭鋒相對,只借着形勢,緊追不捨道,“是,我確實無知。我不知他國王子竟藏我王府之中,我不知現在身處何地,不知爲什麼一個小小月寮寒渡竟有這麼多機關,厚顏罪名我也認了,就是着孱弱二字我不認同。”
南湘見雨霖鈴不答,“若非你下藥,我倒不知我爲何就這麼昏睡了去,這樣便算我孱弱不成。”南湘終是忍不住指責。
“只一隻北國寒香,便可讓你生幻覺失神志。”他看着南湘詫異的表情,指了指周身兩個燭臺,“可笑。”
燭臺上果然燃點着蠟燭,此時正嫋嫋生有青煙,隱約可聞到異香裊繞。
“哼,致幻劑,麻醉劑,你當真無恥。”南湘面露鄙夷,“可這是哪,你爲何躲在我王府裡?”慍怒之餘,無數驚詫疑惑,發問湍急。
可她不知,雨霖鈴心中亦是驚訝的。
不可置信。
不過一試,便知她心性輕浮軟弱,寒香些許撩撥便生了異像幻覺,體弱至暈厥。更別論姿態叨絮無理,可憎可厭,這真是同一個人麼?如此看來,這個王府似乎也不能久居了。
他不易察覺的輕皺眉。
末了,他靜道:“月寮甬道其中一支,通往今城城外一處古井,其他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個屁——
南湘見他起身想走,忙上前攔住,“無可奉告是個什麼意思,講清楚了再說。”
她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元生梅容苦苦癡纏糾纏不休,董曦縈枝藏黯然神傷,都是以退爲進反而讓她愧疚不已,以十萬分的溫柔相待,還怕不周辜負。
可這雨霖鈴這種冷淡態度,倒讓她生起逆反之心,態度也專橫起來。
南湘站在雨霖鈴犄角處,堵住前行通路。
謝若蓮說雨霖鈴難纏之極,她只道誇大。誰想這傢伙只顧故弄玄虛,高傲冷淡,比起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如。這種矯情扭捏不配合的態度,真的會有助於她人生大事?
什麼出路北方,狗屁玩笑。
她心一橫,索性把謝若蓮也拖下水,“如果不是謝若蓮說你有助於我,我何必來尋你。熱臉貼個冷屁股,我是閒得太慌了。”
雨霖鈴不以爲動,“那原是他的事。”
“他說,‘出路在北方。’”南湘見他雖語氣冷淡,但好歹接了話,遂又緊追其後道,“我想請你替我解一解,什麼是北方的出路?”
謝若蓮在想些什麼,不明朗的時局下的自作主張的開始此局棋弈,可與他本身有甚關係。雨霖鈴並不欲因此被羈絆:
“與我無關。”
南湘緊跟在後面,不緊不緩,“王府最北端,是你月寮。聖音北面,是如今連王都失卻了的北國。你身負諸多疑點,或許同時也是機會。”南湘不待他以冷言擊打自己,又迅速道,“你不願解釋,難道也不願意相互合作,各取所需,各獲所利麼。”
“他的主意,若有疑惑,且去問他。”雨霖鈴言簡意賅。
總是這般的抗拒冷淡不配合呵——
突然一陣莫名的笑意涌上南湘嘴邊,讓她話語即便咄咄逼人,卻彷彿帶着好笑不可置信之意:“北國王子真的甘心藏在後院之中?”
笑意卻是冷的。
彷彿包裹着惡意,所以帶着腥膩挑釁的氣焰。
南湘因清楚知知話語可刺傷他人所以愈發咄咄肆意,她道:
“北國王子真的甘心委身於聖音女子,藏在皇室宗親中,藏在這個名爲聖音的國土之上?”
“他甘心認命如此麻木,愚蠢到連機會來臨都害怕得不敢試着抓住?”
“那該是我問了:短視,懦弱,愚蠢。你又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末了,南湘悠然一笑,彷彿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找回自己平和心態,不再任他拿捏處置一般,她自得其樂的看着雨霖鈴瞬間僵直的背脊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