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道：“是這樣。”
我內心非常信任妙言，她這樣說了，我相信一定沒事的。
我問枉樂初道：“你覺得呢？”
枉樂初淡笑道：“我僅是一凡人，能夠修煉傳說中的不敗王身，我還有什麼不願的。”
戲之典哼笑一聲，天地空間中顯出一個門。
“進去吧。”
我放下枉樂初，拉着他的小手，扶穩他的身體到那門口。
“放心吧。”
枉樂初很是老成地對我這般說，我還想說些什麼就被硬生生堵在喉口。
枉樂初踉蹌着身體在入門的那一刻，他和門一起在我們眼前消失了。
這邊枉樂初修習不敗王身去了，那邊凌惜愛她們在和凝神權杖完成認主儀式，空間中徒留我和顏妤，還有那戲之典。
天地中一時間寂靜無聲。
妙言望向我，那清冷而又親和的眼神凝視着我，她道：“第二件事就是你，任柯，你的魔種非常特別，你知道嗎？”
我撫上胸口，坦然道：“我知道，我的阿玉姐姐曾經說過，魔種並非天生，而我卻是天生的？她說從未見過我這般人身魔種的人。”
妙言笑道：“你的那個阿玉姐姐只說對了一半，你確是人身魔種，但你體內魔種卻並非天生。”
我驚愣着道：“並非天生？”
妙言絕美的容顏上閃過一絲凝重：“看起來像是天生，只能說明早在你出生時，魔種便在你身上種下了。”
我怔怔地聽着妙言的話，出生便被種下魔種？我不由回想起那個冰冷狠心的女子。
妙言推測着向我解釋道：“關於魔種的由來，要麼任柯你先祖有着魔道的血脈傳承，你天生便是魔道之人，被什麼封閉了才只顯現人身。要麼是由哪位魔道強者在你母親懷你之時將魔種種下，導致你現在人身魔種的狀態。當然還有其他機率極低的可能。
我查你魔種，與我之前所見魔之魔種並不一樣，它像是沉寂的種子，而且在其上還有着人爲的限制，想必是你那個阿玉姐姐設下的吧？”
她雖在問我，但看了我一眼便知道自己猜測是正確的，於是她繼續道：“這樣的話，除非有很好的機遇，不然你始終不能有更大的精進。
我留你下來就是想幫你一把。我打算讓你進入我的妙言境，傳你妙言決，將你人身與魔種之間的壁壘打破。你覺得如何？”
“我當然願意。”
我感受着體內平靜的魔種，想起因爲自己弱小種種無能爲力的畫面，希冀地看向妙言。
戲之典低沉慵懶的聲音響起：“你真大方，書靈只爲主人奉獻，你卻將妙言決給了這麼一個小女子。”
妙言沒有理會它，而是神色嚴肅地看着我，道：“這過程並不輕鬆，甚至是十分的痛苦，你的人身會被撕裂，意識也會被魔種侵蝕。你一定忍耐承受住，你與魔種融合得越好，你之後提升起來將更佳順暢。能做到嗎？”
我輕笑一聲：“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什麼都得做了才知道。我想變得強大起來，強到能保護我在乎的人，所以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謝謝你，顏妤。”
妙言聽到‘顏妤’二字，脣邊含笑：“我知道了。”
金色字訣從妙言身體分離而出，在我身前繞旋成一個圓。
看着面前的門，我咬了咬牙：“我進去了。”
眼前一黑，隨後是金光閃爍的空間，無數條金色字符自上而下地連成無數條線。
我踏進金線的包圍，感受着腦海與身體產生的奇異感受，我來到一個稍顯空曠的落腳處。
地面上有一個金色坐墊，我有些遲疑，但還是鼓足勇氣坐了上去。
腦海瞬間被輸送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一片混沌。
好在我地下坐墊似乎感應到了我，它散發着輕柔的金光包裹着我全身，我感覺腦海中的字符極其有順序的排列起來，形成口訣，刺激着我的視線。
我定下心神，這就是妙言決！
我專注地默唸着口訣，周圍排成一線的無數字符像是被召喚二來，將我牢牢裹住。
我不停，繼續念着。
而我體內的魔種開始炙熱，阿玉姐姐給我設下的禁制開始鬆動。
我身上的金色字符在我不停默唸妙言決下，竟鑽進我的頭顱，我感覺一陣破裂地刺痛，一瞬之近痛苦麻木了我的腦子，我雙眼呆住，口中也停住。
金色字符隨之也停下。
好不容易緩過來，我抱住自己的頭，像是被鑽開了一眼，實在是太痛了。
我明白過來了，這妙言決必須繼續念。
我擡眼看向我剛剛斷句之處，心一狠，再次默唸。
字符應聲再動，劇痛再次而來，我五官猙獰，緊緊攥緊身下坐墊，一個字一個字將它念成句。
這種痛苦下，我根本沒意識到阿玉姐姐設下的禁制已經被完全打開了。
我體內的魔種閃耀出紫色光芒，穿透我的身體與金色字符發出的金光，一紫一金，交相呼應。
我感覺眼角也炙熱起來，那種灼痛感甚至超過了頭頂注入字符的痛感。
但我不敢停下，我要堅持，也要忍耐。漸漸地頭頂刺痛感逐漸減輕。
我能感受到體內的魔種在膨脹，越來越大，似乎要突破我的身體炸開。
我心下驚恐，忽然想起妙言所說‘身體會被撕裂，意識會侵蝕’，我忙穩定心神。
剛剛的字符注體只是前奏，若我不能挺過接下來的身體與魔種融合，我又有什麼資格說那些大言不慚的夢話！想到此我眼裡漸起瘋狂，就讓一切痛苦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魔種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在我身體裡亂竄，我強迫着自己睜大了眼睛緊盯着妙言決，一字一句。
金色的字符練成的長線緊緊裹着我的肌膚，抑制着魔種的衝撞。但我的身體畢竟只是肉身，在金線裹扯勒出絲絲血線，在魔種膨脹與衝撞下血腥之氣從我七竅溢出。
不用看我也知道我如今已經變成一個血人，我忽然想起枉樂初來，他當時又是怎麼在曲簫默的強壓下堅持到妙言甦醒的呢？我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小娃娃麼？
肉噬骨裂，這種痛算的了什麼，我望着妙言決，忽然領悟了我所讀的每個字不再單單只是陌生而又難懂的字符，每一個字符都幻化成一句箴言。
而這一刻我能清晰感受到頭腦中迸發出無窮能量，它引導着成線的字符修補起我破裂的肌膚。而那些成線的字符在縫合之際，與魔種的紫氣交融。由這兩種氣息混合而出的修補之力將我的身體凝實得不似人體。
魔種在突破無望後，居於我的心海，引導我想起那些迷濛的回憶。
那是一張英氣十足的臉，此刻她臉上洋溢着罕見的溫柔，她抱着懷中的嬰兒，拿着手中的撥浪鼓哄着嬰兒。而在她身邊是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他笨拙地從女人懷中結果那嬰兒，在女人鼓勵的目光下紅着臉一張臉輕輕吻上嬰兒的額頭。
一家三口，畫面溫暖至極，倏的全都變了。
抱着嬰兒的變成了那個狠心冷漠的女人，她臉上露出狠戾與恨意。
她的背上還有一個男娃娃，男娃娃睡醒糯聲喚了她一聲，她一怔，趕忙將嬰兒放在手籃中，再將男娃娃抱至身前，細聲哄道着男孩。待男娃娃再次睡了過去。她緊緊抱着小男孩，遙看着黑漆漆的叢林，竄了進去。
……
是假的吧？
我不敢置信，我感覺心口痛得厲害，不是皮開肉綻那種，是難以抑制，細長而又深沉的痛，我沒辦法去抵抗。
原來我不懂她爲什麼對我那麼冷淡，現在明白了，只因這個我愛着又恨着的女人不是我的真正的孃親。原來她一直恨着我。
她帶着男娃娃和我跨過千上萬水，在各種不知名的村落裡隱姓埋名，躲避着什麼。
她時常將我和哥哥比較，當時我看不懂她的目光，現在想來卻是一種深深的悔意與隱隱的嫉恨。直至她找到了一位高人，從他那裡取得了一種奇，藥給我灌了下去。
當時陷入沉睡的我，沒有聽見她最後的話。
那時她說：你孃親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全都忘了吧。就讓我一個人記着，恨着，就好了。
魔種炙熱地在我體內叫囂，我抱住全身，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我的血肉開始模糊，骨骼節節崩拉脆裂，本該疼痛至極，我卻好似麻木了一般，任由她們侵蝕着我的神智，而當我的眼淚與身上的血液交織，妙言決的金光卻漸盛起來。
我聽到耳畔顏妤的呼喚，任柯！
我睜開淚水矇住的眼，意識回籠，顏妤啊。
心頭又想起枉樂初擲地有聲地話，要清醒着，哪怕是痛苦地清醒。
我閉上眼睛，重新將妙言決修於自身。
魔種在我血肉中翻滾了一圈，在金光的刺激下漸漸穩定在我心海。
破爛不堪的身體開始被重塑，我感受能量在攢聚，靜靜感受着身體與魔種的融合。
我知道，我快要成功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倏得睜開了雙眼，握緊手掌，成線的字符開始退去，重新連接起這個空間中的天與地。
我站了起來，感受着體內隨心所欲的魔種之氣，便知道，我算是正式踏入這魔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