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侯棠雖然面上端着笑臉,心裡已經不知道罵了多少遍連修了,這種時候出來幹什麼,到時候說都說不清楚了。

元椿則漸漸提高了聲音,他道,“原來公主深夜跑出大營就是爲了和相國”他掐掉了最後兩個字沒說出來,但是侯棠知道他要說的是私會。

侯棠無語的看了看他,道,“你見過私會會的全身是血的嗎?”

元椿意味深長的說道,“還是天雷勾地火,說不清呢。”

侯棠動作一僵,已經徹底輸給了他的想象力,她道,“你可真會想象。”

不過侯棠現在也稍稍鬆了口氣,她看元椿的樣子,還不至於破釜沉舟到要殺人滅口的地步,所以今晚應該能安全的回到漠北大營。

隨後元椿雙手插在胸前微微斜了斜頭看着侯棠,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說道,“公主怎麼說也是公主,說不定過段時間就要過我家門了,行爲可是要檢點一點。”

侯棠的手深深的嵌入肉裡,面上則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說道,“不知道我是王爺第幾個娶進門的了,聽說小妾都娶到三房了,嘖嘖,王爺也不容易啊。”

元椿漫不經心道,“公主倘若不願意,本王不介意把她們全部趕出去。”

貓哭耗子假慈悲!

侯棠暗暗罵了幾句,“算了吧,聽說王爺寵那三房妾室可是都要寵到天上去了呢。”

元椿那冷淡的眸子裡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雖不知幾分真幾分假,他聲音冷冽而低沉,“看來公主倒是對本王的調查細緻入微,盼着入門了麼?”

忽然,連修輕輕的乾咳了幾聲,侯棠這才放棄無謂的舌戰,她毫不避諱的扶住連修,將他身子架起對元椿說道,“王爺帶路。”

元椿不動,他還是瞧着侯棠道,“公主原來對相國如此關心,看來之前那些風傳都是謬論了。”

侯棠暗暗想明明都是他搞出來的事情,這演技還果真是天衣無縫,她橫他一眼道,“王爺你不走,我可是自己要先走了,哦,不對,王爺好好的開封不呆,跑到這漠北來,皇上要是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想。”

元椿還沒說什麼,遠處就跑來一匹快馬,一個侍衛在馬上喊道,“公主,相國,將軍讓你們速速回去。”

侯棠一臉吃驚,她也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只是將扶着連修的手緊了緊,回頭看他,見他無礙的看着自己,便稍稍放了下心。

待他們回到了軍營,那孫將軍神色凝重的對侯棠說道,“公主,皇上急召你回去。”

侯棠還想繼續追問下去,誰知那孫將軍就是一個字都不說,只是說皇上急召。侯棠反正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藉着聖旨當夜就回建康了,當然還有連修。

走之前,侯棠還不忘假惺惺對元椿說道,“王爺怎麼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建康吧?”

元椿睨了她一眼,就走了,好像覺得和她說話就是浪費時間似的。

侯棠也哼哼了幾聲,就回建康了,心中也有些惋惜,這漠北四十萬大軍自己怕是無緣細細參閱了,希望將來自己也有機會能指揮這四十萬雄獅。

一路南下,幾天時間,侯棠就回到了建康皇宮。

闊別數日,那宮門依舊巍峨聳立,兩個巨大的銅質獅子立於石階之旁,那炯炯的雙目似乎要瞪出來似的,整個宮門因爲他們不怒而威。

可是明明是早春三月,那風卻吹得森冷,遠遠地那宮殿裡的大宴旗幟隨處可見。忽然,一陣風吹入了殿內,引得那紙窗來回搖晃了好幾下。

殿裡有着濃濃的薰香味道,甜而膩,仔細一聞,卻能聞到那空氣中薰香下隱隱的血腥味。重重帷幔垂到地上,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明黃色,那絲絲的吐着氣的八面銅獅子正立於角落,冉冉的點着芯火。

侯棠走進殿內,先是將那微微打開一條縫的窗戶給關上,然後輕輕掀開帷幔走進內殿,那帷幔裡還有一層薄薄的輕紗,隱約能看見躺在裡面的人。

走進去,那人又是一連串咳嗽聲,旁邊一個侍女立刻遞了帕子上去,那上面有一絲絲淡淡的血跡。

他看到侯棠進來,便讓那侍女下去了,自己靠在牀邊,用十分疲憊的眼神看着她。

侯棠走到他身邊,舉了個躬,也沒有下跪。

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不舒服,那張嘴脣也有些乾涸開裂,面色自然是蒼白的,整個臉明顯瘦了下去。

侯棠有些不忍心看着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他,她伸手想去替他拍拍前胸,那隻手卻在半空中又收了回來,倘若的從前,是很自然的事,如今,卻是逾矩了,她小心的看着他問道,“你、沒事吧?”

對於她的不用敬語,宴容辭倒也沒有在意。他輕輕喚她,“侯棠。”

侯棠忽然又硬了語氣,她恭敬答道,“臣在。”

宴容辭的眼睛還是那樣清冽,他本就是一個儒氣十足的人,本就不是一個適合這九五之尊的人,他的脾性註定他隱忍而內斂,很多事不容易掌控。

他聲音有些漂浮,如那冥河上的幽蓮,明滅不定,他那重重的睫毛覆蓋了他那雙眼眸,看起來失了生氣,他緩緩道,“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有這毛病了。”他張張嘴,卻又閉上了,醞釀了一會,他繼續說道,“那時候太醫曾說我活不過三十歲。”他略帶悲涼的笑了笑,“不過我還是活到了現在。”

侯棠皺起了眉,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你現在怎麼了?”

宴容辭轉過臉看着前方,緩慢而輕聲,“我怕是不行了。”每一個字,似乎都斟酌了許久,透着隱隱的無奈與蒼涼。

侯棠心裡一抖,這是她萬萬都沒想到的事,她雖然早對他無意,但是也沒想到竟然會以這種方式……畢竟是相處了十幾年的人了,她還是於心不忍道,“你確實裝得太好了,沒人看出來。”

宴容辭自嘲的笑笑,他感覺到了侯棠的僵硬,說道,“朝夕相處的人自然能看出來。”

“你說皇姐?”侯棠的手攥的更緊了,一臉詫異。

“她看出了的東西遠遠多於你,所以侯棠,她其實並不比你笨。”宴容辭緩緩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一場回憶的漩渦中,自然是他與皇姐的,他的神情安詳而靜謐,似乎依舊是那個與世無爭的駙馬。

侯棠至今不明白他爲何要走上這條路,不過此刻她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想,該不會是和皇姐有關吧?

不過她知道,沒人可以回答她,皇姐不能,而他,不會。

侯棠低下了雙眸,有些哀色的說道,“你既喜歡皇姐,又爲何要逼死她。”

宴容辭忽然睜開了那雙眸子,壓在被褥上的雙手漸漸的握緊,他看着那牀榻頂端明晃晃的帳幕,似乎刺得他頭暈,他道,“因爲我和你是同一種人。”

侯棠忽然扯過一絲莫名所以的苦笑,“我和你還真的不是同一種人,絕對不是。”

宴容辭也苦笑了起來,似乎他們兩個此刻又變成了心意相通的知己,真的是此一時彼一時,他復爾又鬆開了緊握的手說道,“是,但是又不是。”

“何意?”侯棠似乎有點明白,但又不是那麼的明白。

“我們只是信念不同,執着不同,歸根結底,人,還是同一種。”

“哪種人?”

宴容辭倦倦的的雙目,定定的看着侯棠,他一字字的說道,“有些東西,對於你和我來說,永遠凌駕於愛情和自由之上。”

一瞬間,安靜了許多。侯棠久久沒有回答,宴容辭的話讓她一時半會沒有話來應對,他說的一點沒錯。

宴容辭輕喘幾聲,微微開口,那縞色的雙脣似乎隱藏了太多的東西,“從小我就知道,你的抱負不同於常人,你要的是安邦定國,要的是兼濟天下,要的是這天下俱歡顏,這是你的信念和執着,而我,也有我的,只是你從來都不知道罷了。”

侯棠略低頭,一抹愁容覆上了她的柳眉,復爾她又擡頭,那雙秋水翦瞳一般的雙目清明而帶着烈性,她道,“可惜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知道了,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意欲爲何?”

“我說了,信念對你我來說,永遠凌駕於愛情和自由之上。”

“我不知道這和信念有什麼關係?”

他嘆了口氣道,“海棠,我身體不行了,可是宴桐還小。”

這個話題轉的如此的生硬,但是侯棠卻瞬間明白了它們之間的關聯,原來如此!好你個宴容辭,原來一早就想好了,拿那些大道理來壓我。

侯棠看了看他,冷聲道,“宴桐是太子,你不用擔心他。”

宴容辭那雙平淡的眸子這次閃過了一絲細細的光彩,似乎是他想了很久之後做的決定,他道,“我會讓連修監國。”

侯棠差點沒站穩,要是她再脆弱點,估計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了,她忍着去抓宴容辭的衝動說道,“你瘋了,宴容辭,你嫌自己兒子命太長了是麼!”

宴容辭則瞭然一笑,他早猜到了侯棠的反應,“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侯棠重重吐了一口濁氣,“你到底怎麼想的?”

宴容辭的面色又白了幾分,那雙鬢的髮絲貼在他的耳際,纏繞,纏繞。

他看着侯棠,那雙眼睛似乎也逼迫着侯棠看着他,他道,“我倒下了,除了他,沒有人能穩住朝綱。”

侯棠覺得這話很可笑,“簡直是混賬話,一個王朝怎麼可能沒幾個重臣。”

“倘若我說那些人比起我更聽連修的話呢?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有時候我甚至懷疑這到底是我的大宴還是他連修的大宴。”宴容辭停頓了下,有些力不從心的說道,“海棠,新王室人心不穩,人人都窺探着這個位置,我一倒,那些士族全部都會蠢蠢欲動,首當其衝的必定是元家。”

侯棠冷笑,“怪不得你急着把我送過去。”

宴容辭又喚她,“海棠,我沒有那意思,我至今都壓着那道摺子。”

天大的笑話!她終於知道宴容辭的意思了,他想信任連修,卻又不敢信任他,所以他來求助於自己,但同時他想信任她,又不敢信任她,所以他最後還是決定給連修這個位置,但其實說到底他還是兩邊都不敢信任。宴容辭,難怪你要被病魔纏身,受此煎熬,你的心事天天這樣就不怕打結麼?

侯棠不冷不熱的嘲弄,“你說了那麼多,說到底宴容辭你還是那麼的自私,你只想着如何讓別人爲你付出,你卻從未想過自己又對別人做了什麼。”她冷哼一聲,“我有說錯麼?”

宴容辭不語,侯棠心中緊窒,“你就是料定我不會撒手不管,所以吃定我了是麼?”

宴容辭還是沉默,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他是真的對侯棠愧疚太多,他欠她的,她助他的,也許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侯棠冷眼瞧他,道,“你太看高我了,這天下該亂還是要亂的,我沒那本事。”

宴容辭則微笑道,“倘若換做別人也許沒有法子,但是你一定可以辦到,只要……是連修的話。”

連修的話,唯獨只有你壓在他上方,他纔會認。

侯棠沒來得及想他後半句的意思,她已經俯下身一把抓住了宴容辭的衣領狠狠說道,“宴容辭,我海棠真是瞎了眼會喜歡上你這種自私自利,只進不出,只會犧牲他人來滿足自己的男人。”

宴容辭掠過一絲苦笑,帶着蒼涼說道,“所以你不是變心了麼。可惜,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侯棠臉色一變,驀地擡眼,一瞬間許多表情在她臉上忽閃而過,她的目光落至他的臉上,不過很快她說道,“至少他不會害我。”

宴容辭似乎不置可否,“那你倒是看看江山和你,他如何抉擇。”

她笑了,似乎激起那千層浪花,那覆在眉上的厚厚冰雪一瞬間融化開,“你錯了,想踩過這八萬裡河山,他得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宴容辭也笑了,只不過含義不同,他等的就是侯棠的這句話,他心中的那個侯棠,本該就是這樣的。

“海棠,你的信仰註定了你的一生,宴桐,就交給你了。”

侯棠轉過身拿過御案上的瓷杯,放在手中端詳了一陣子,隨後輕輕的捏進手中,她扭頭看他說道,“你不怕我讓這天下改回侯姓?”

“你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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