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多時辰的發酵,魏王酒後求愛程家女的熱度徹底引爆,長安城十二個城門樓子前人頭洶涌,吃瓜羣衆們個個如同長頸鵝,盯着那一個個斗大的簡體字。
金光門前,一名長袍儒衫,面相英朗而生嫩的少年大聲唱道:“八歲偷照鏡,長眉已能畫……”
此人一口氣將魏王大作完整又正確的唸完,頓時引得一陣雷鳴般的叫好聲。
雖然長安人才多,可那幾個新面世的簡體字依舊難住了看客,這就導致衆人只解大意,可上下文不太通暢。
一些性子急的看客抓耳撓腮,渾身不得勁兒。
現在好了,這後生解了大家夥兒燃眉之急,衆人只覺毛孔張開通體舒泰。
“公子高才,總算把魏王的情詩念囫圇嘍,小老兒今天才曉得魏王殿下不光是情種,還是多情種呢。”
“哈哈哈長安城又有好戲看了,我二姨夫的小舅子的大表弟在魏王府做事。
根據他的小道消息,魏王妃賢良淑德不假,可論起醋勁兒,嘿嘿,只怕未必在樑國公府那位之下。”
“哎喲,消息可靠不,若果真如此,魏王寫了這首詩還能活?”
大唐民風開放,百姓吹牛打屁只要不牽涉造反,哪怕八卦皇家趣聞,官府聽到亦是一笑置之。
“噓!作死啊那麼大聲,魏王妃可不含糊,兒臂粗細的擀麪杖做家法,就問你怕不怕!”
“我滴個天爺,難怪魏王成婚八年連平妻也沒有半個。”
“可不是嗎,魏王府向來子嗣不昌,陛下最疼魏王,可魏王僅得世子一個兒子,陛下如何不着急,這可不出手了嗎。”
“嘿嘿,今兒熱鬧這麼大,茶肆生意定然好到不行,咱得趕緊佔個地兒去。”
……
金光門是進西市的必經通道,西市主要服務勞動羣衆,這附近的羣衆文化素質難免偏低,聊的八卦自然比較深入。
少年看着樓上驚豔到不像話的瘦金體,一時陷入沉思。
他裴行儉乃河東裴氏子弟,自幼喜歡刀劍和書法,雖然年紀輕輕,其行書和草書造詣卻是不淺。
草書書寫同樣存在不少原始的簡筆字,有了草書的底子,裴行儉結合前後文意,花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將詩中的簡體字吃透,這才高聲唱頌全詩。
作孽啊,傳聞中魏王文才風流而又跋扈張揚,不曾想卻是十足的懼內分子。
好笑之餘,裴行儉眸中瘋狂燃起了一簇火苗。
他此次進京是爲了與褚遂良求學書法,來西市便是圖個熱鬧新鮮,結果不負期望,熱鬧、新鮮都開了眼界。
自信書法在大唐名門子弟年輕一代無出其右,小裴作爲河東裴氏的驕子,多少懷着一些對長安暴發戶的鄙視。
不曾想一進京便遭遇李泰當頭一擊,驚豔過後,裴行儉被李泰激起了強烈的爭勝之心。
“少爺,該走了,與褚公之約可不敢誤了時辰!”老僕見裴行儉着魔般盯着李泰的詩,只得輕聲提醒。
裴行儉擺了擺手道:“今日且拜會魏王,你與褚公那邊通派一聲,並代我致歉。”
……
明德門,大唐但凡有外事征戰或者重大國事活動,一律經明德門出入,而後通走朱雀大街過朱雀門進出皇城。
長安十二城門,明德門最是緊要人流最繁華。
這邊的吃瓜羣衆對李泰的詩詞費力解讀,得出了與金光門那邊大同小異的結果,然後心有靈犀地做出涌入茶肆吹牛,然後靜侯魏王悲慘消息的決定。
“哐……哐……砰砰砰……
“閃開,全他媽閃開,魏王府情詩事件後續事態來了!
老少爺們兒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魏王作死沾惹程家小女、魏王妃拔刀怒斬負心漢’大戲上演咯!”
四個藍衣小帽的健僕呼啦啦扯開擋道羣衆,當先兩人頭前開路,一人腰上拴着鼓,一人手上提着銅鑼,一路走一路敲鑼打鼓。
第三人舉手成喇叭狀撕心裂肺地吼,內容驚爆又驚駭,竟然驗證了衆人的猜想。
第四人捧着一沓對摺的白紙,面色肅穆如喪考妣,哆嗦着悄然轉身對身後第五個穿着白袍的男子道:“姚爺,咱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要不回頭王爺會打死我們的!”
白袍男子也是額角見汗道:“廢他媽話呢?
這事兒幹了回頭魏王興許會打死你們,可咱現在敢撂挑子,晉王立馬就能打死咱們!”
捧紙男……
這五人竟然分別是魏王府和晉王府的家僕。
李治這個損貨,給他們安排了艱鉅的任務不算,爲了防止有人反水,還特意安排心腹督工。
五人帶來的消息引得吃瓜羣衆一片譁然,內容實在太過聳人聽聞,衆人想過最壞的結果,可也沒想過魏王能讓王妃一刀砍了。
有眼尖的閒人認出了藍衣健僕們的魏王府家丁服,驚駭道:“這位小哥,飯可以亂吃可話不敢亂說。
雖然咱們也想聽一聽魏王府的趣事兒,可魏王讓王妃給一刀咔嚓嘍,這消息實在讓人……”
人羣頓時七嘴八舌鬧開了。
“對啊,編排魏王和王妃,你們這羣狗奴才好大的膽,活膩歪了不是?”
“口說無憑,你空口白牙誹謗魏王,我蕭老三最是見不得你們這等惡奴!”
“扭送他們去見官,這羣狗奴才要反天了不成!”
……
長安百姓雖然八卦,可正義感還是很強的。
捧紙的家丁見勢不妙,只得挺身而出道:“都他孃的閉嘴!
瞎了你們的狗眼,沒看見老子這身衣裳嗎?
動一動你們的豬腦子,若非有真憑實據,借老子一百個熊心豹子膽,也他孃的不敢造咱們王爺的謠啊。”
閒人們氣勢弱了幾分,可依舊打破砂鍋問到底:“說得好有道理,如此說來,你們的消息莫非是魏王命人散佈不成?”
“我的天爺,魏王那麼聰明一個腦瓜子,咋就讓王妃打傻了呢,陛下曉得還不心疼死?”
……
“滾你孃的蛋!
咱們的消息那是……晉王爺親自所畫,那還有假?
上畫!”
情勢所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幾名家僕豁出去了。
衆人吆喝着城門軍士刷淨牆面找來漿糊尋來長梯,魏王府的家丁出門大三級,這些守城的兵丁哪個敢惹,不一會兒功夫幾人要的東西全部找齊。
幾人也不廢話,拾掇整齊了值守長桌,然後手腳麻利地攤開白紙刷上漿糊,爬上樓梯上上下下折騰,須臾功夫便貼上了一張碩大的圖畫。
“譁……”
“什麼鬼東西,難不成這是畫?”
“閉嘴!仔細看,那人……”
收拾停當衆人看清了畫像後卻是一片譁然,這畫……權且叫畫吧。
畫面畫風整體烏漆嘛黑,似乎以不知名的淺細畫筆勾勒描畫。
畫中人物寥寥幾筆卻形神兼備,女子身形修長英姿颯爽,男子身材高壯肥成圓球,一張臉卻是圓嘟嘟地喜慶中透着一股精明。
“這……畫中人莫非男子是魏王,女子便是魏王妃?”
“你眼瞎不成,兩人頭上分別寫着拳頭大的字,‘魏王’和‘王妃’!”
“……額不識字!”
……
見情報可靠,衆人不再喧譁專心看起這前所未見的新鮮八卦。
晉王腦瓜子就是好使,人家傳八卦都是靠嘴一傳十十傳百,晉王可好,直接上畫。
得,今天這場熱鬧看得真特麼值,回頭這消息能給外地來長安的土鱉吹上一年。
無數雙眼睛從右看起,第一幅畫,頂端標題:負心漢半夜作孽,烈王妃拔劍斬夫!
畫中魏王妃柳眉倒豎,眼中噴着火,是的你沒看錯,人晉王爲了體現魏王妃此刻憤怒的心情,淡淡幾筆勾出了閻婉目中的怒火。
閻婉手提橫刀架在魏王脖子,以文字標註得怒吼着‘死胖子,這纔剛過完年竟然學會了偷腥,你個負心無德的賊,今天老孃要一刀砍死你!’
畫中圓滾滾的魏王眼神驚恐,渾身篩糠涕淚橫流,人晉王爲了體現哥哥此刻心虛惶恐的心情,繞着魏王頭上腰上淡淡幾筆波紋,充分勾勒出魏王的恐懼。
同樣文字標註他慌不擇路地解釋着‘夫人饒命吶,這都是程妖精那個老匹夫使的計謀!
爲夫再是飢不擇食,也不敢挑程家女下手啊,皮膚漆黑、聲如老牛、汗毛比爲夫還深,爲夫何時如此重口了?’
“哈哈哈哈,有趣,晉王爺真天下奇才也。
看這圖畫便如同看着魏王和王妃在眼前爭執,配上文字,連夫妻倆吵些啥都一清二楚,絕了!”
“少特麼廢話,老子不識字兒呢,趕緊把魏王和王妃的話念出來!”
“得勁兒,莫非這便是有圖有憑據,這第一張圖內容已然如此勁爆。
看魏王的話,這事兒似乎另有隱情,還牽涉到盧國公爺?”
“哎喲,這可算積了大德,魏王加一個盧國公,有這二位爺,長安城非鬧翻天不行。”
“小四死哪裡去了,把老子的酒取來,哦,還有蜜餞果脯肉乾兒啥的……
馬車上有啥全部拿來,今日得見如此奇趣,當浮一大白!”
“英雄所見略同,喝着酒看着魏王后院起火,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
這一刻明德門吃瓜羣衆熱情徹底燃爆,衆人興奮得起飛,呼朋喚友張羅零嘴酒食,附近商家吃食、胡牀(馬紮)、酒水須臾功夫全部賣光。
一時間明德門成了歡樂的海洋,吃瓜羣衆唾沫橫飛地討論畫中劇情和背後猜想,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爭到最後互不相讓,索性就着酒性划拳定輸贏。
好好的長安第一門此時竟比西市還要熱鬧瘋狂,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附近裡坊的人羣,加之現場羣衆招呼親朋的動靜,得到消息的長安人士全部往明德門飛奔。
人羣越聚越多,守門軍士也從起初看熱鬧的一員變得壓力山大,主動自發開始維護秩序。
但長安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別的啥都缺,就是不缺當官兒的。
混在人羣中的閒客不乏五品以上清貴,這些人軍士如何惹得起。
生怕形勢失控,城門軍士只得緊急上報,長安再一次雞飛狗跳。
……
明德門事件始作俑者李治,此時捏着下巴美美地想着四哥吃癟以後痛改前非,痛哭流涕地跟自己道歉。
“哥哥我有眼不識泰山,狗眼不識金鑲玉……”
……
李泰這會兒握着閻婉雙手臊眉耷眼道:“你先前那麼大聲,不會讓人聽見吧?”
閻婉白他一眼:“現在曉得丟人了?”
“也不是丟人,咱們關起門來咋都行,可出了門……好歹你得讓爲夫振一些夫綱吧?”李泰再次痛下決心提升武力值。
“放心,我把那羣沒眼力的東西全部趕走了,就連雉奴也趕得遠遠的。”閻婉不無好氣道。
“雉奴?”
李泰遲疑道:“這小子比猴兒還鬼精,你確定他當真出了院?”
PS:感謝笑笑魚的打賞,3600大章拜謝!
讀者大佬們,馬上就要兵不血刃拿下一個強悍又猥瑣的皇位競爭者了,胖哥哥那麼努力,你們忍心不收藏、投推薦票、打賞、評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