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鐵門“咯吱”一聲地打開了,林文堇拎着一個垃圾袋從裡面輕哼着歌走了出來。她一驚,想不到門外竟然會站着兩個表情憤恨的少年。
“喲,夏楓?夏實?你們不回家幹嘛?”
“喏,都是這白癡啊。”
夏楓衝着夏實嘟了嘟嘴,一臉的怪罪相。夏實不屑一顧地“呸”了一聲,雙手叉着腰顛起腳來。兩兄弟誰都不讓誰,一直這麼僵着。
林文堇透過了樓道里的窗看了看外面的樣子。北風那吹得是一個勁啊,足夠讓耐冷的東北人都抖上三抖了。小丫頭搖了搖頭,喃喃地說道:
“看來今天很冷啊,明天看來還要再添幾件衣服了。對了,你們準備怎麼辦?”
“等老大回來唄。”
夏實隨口答到。林文堇這時候忽然恍然大悟地說道: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大姐和我說過,如果看到你們告訴你們一聲。你大哥託她告訴你們他公司裡今天晚上有事,不回來了,讓你們隨便去外面吃點。”
聽到這,兩兄弟異口同聲地說道:
“WHAT?”
“哈哈,你們真倒黴啊。”
林文堇作出了一副同情的表情,惡作劇般的說道:
“好可憐的孩子啊,這麼冷的天還在外面賣火柴講的。真是可憐啊。”
“去!!小丫頭!少貓哭耗子假慈悲!”
夏實鬱悶地揮了揮手,思考着這下該怎麼辦了。林文堇看了看他們兩個,把手裡的垃圾袋往地上一放以後說:
“你們等一下,我進去一下。”
她轉身衝回了家,丟下了兩兄弟繼續在樓道里鬱悶。不一會,林靜和林文堇兩個人一起從裡面走了出來。林靜一手輕輕推開了門,一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道:
“請進吧,兩位健忘先生。”
“什麼啊……讓我們進去?”
夏實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有了問題。林靜往屋外走了兩步,兩手撫着自己的放下的長髮笑着對夏實說:
“夏實,這樣下去你們要凍壞的。今天晚上內蒙古強冷空氣南下喲。”
“可是……”
夏實臉紅了一絲,這樣下去確實要凍壞了,但是去林靜家總是不好意思。他猶豫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夏楓。夏楓兩手一攤,表示隨意。於是夏實對着林靜傻傻地笑了小,撓着後腦勺說:
“那……那打擾了……”
“歡迎光臨。”
林文堇拿出了兩雙拖鞋,放到了門口。夏實和夏楓換了鞋後就一起走了進去,然後鐵門關上了。
林家和夏實上次受傷而來的時候沒有變化。一樣寬敞明亮的客廳,一樣舒適的沙發。兩兄弟靠在沙發上,顯得非常遐意。林靜從廚房裡端着一個盤子走了出來,上面放着4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喝點咖啡吧,暖暖身子。”
“不客氣了。”
夏楓順手接過了林靜遞過來的杯子。夏實瞥了他一眼,看着林靜遞過來的咖啡不好意思地說:
“這……這太客氣了吧?”
“不要客氣啊,喝吧。不然我可以不高興了啊。”
林靜假裝做出了生氣的樣子,又把杯子遞了過去。夏實於是不再推辭,乖乖地接下了這一杯香濃的咖啡。
咖啡是熱的,咖啡杯拿在手裡是暖的,喝進嘴裡後是香的,還有着一股濃濃的奶香味。林靜應該用的是磨製咖啡,加了伴侶、方糖和牛奶。很典型的午後享受,雖然現在已是快要晚上了。
夏實喝了一小口,感覺味道真的很好,好象就是在冬天裡大雪中,不經意遇見了一位許久未見的朋友。那味道很值得回味,值得品位。
夏實擡起頭來看了衆人一眼。夏楓或許是不懂得品位,一口就把小小咖啡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林靜和林文堇只是喝一小口,然後用帶着蘭花指的手拿起小勺不停地攪拌着。忽然覺得,林靜攪拌咖啡的動作很漂亮,她垂下的頭髮也很漂亮……
林靜不經意地擡頭,注意到了夏實那盯着自己這邊的眼睛。
“夏實,我臉上有什麼麼?”
“啊?沒……沒什麼。我在想事呢……對了,你姐姐呢?”
夏實連忙岔開了話題。林靜微笑着說:
“姐姐今天晚上有事,可能不回來吧。”
“哦,原來如此。”
夏實明白搞不好今天晚上就只有他們四個人……想到這兒,大腦裡不知道從哪浮現出了一組妄想。要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很可憐的,拼命地在純真和yu望中掙扎着。
夏楓拍着夏實的肩膀站了起來,然後指着他哥哥說:
“這樣啊。你們不怕引狼入室嗎?這個傢伙可是一匹野獸哦。”
“去死!13點!”
夏實一拳捶去了夏楓的胸口,夏楓順勢一擋往後退去。林靜和林文堇看着他們兩兄弟鬧着,也開心地笑了起來。林文堇站了起來對夏楓說:
“就算是野獸我也不怕,一個110就搞定。”
“呵呵,好了好了,別鬧了。吃飯吧,夏實你們也一起吃吧?”
林靜也站了起來說道。夏實和夏楓的肚子確實已經餓的有點不行了,但是面子……
夏實有看了看夏楓。夏楓手又是一攤,隨意。夏實聳了聳肩膀說:
“那……真的打擾了……”
“沒事的。”
林靜甜甜地一笑,轉身走進廚房去端菜。
沒多久,林靜就和林文堇把餐桌布置完了。很簡單的四菜一湯,都還冒着熱氣呢。林靜把手放在了身身,略不好意思地說:
“這,這都是我做的。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夏實撓了撓後腦勺,也不知道說什麼。夏楓拍了拍他說:
“呵呵,林靜別擔心味道不好。我哥哥是屬豬的,什麼都能吃。”
“什麼意思啊……我做的又不是豬食……”
最後幾個字林靜說的很輕,但夏實還是聽見的。他用手肘敲了夏楓一下,連忙道歉說:
“不是那個意思,一定做的很好吧。別擔心那麼多了,你們讓我們在這裡吃飯已經是對我們很客氣了。”
“真的假的啊?我姐姐做的可是很用心的哦,你們要是說不好吃,我就把你們全部轟出去。”
林文堇拿着筷子做出了潑水的動作。夏實淡淡一笑,推着夏楓圍着餐桌坐了下來。
林靜先給夏實兩兄弟盛了一大碗飯,然後給自己和妹妹盛了小小的一口。那一點點飯就好象是普通男人一口就可以解決掉的量。夏實指着她們倆的碗說:
“什麼……你們……就吃這麼一點?這是晚飯耶。”
“沒辦法啊,吃不多。”
林靜隨口答道,然後拿出了筷子分配給了大家。
“吃飯咯。”
大家都舉起了筷子,就要對那四菜一湯動手。可是這個時候,周圍忽然一下子暗了下來。四周在一瞬間就變得很安靜,然後忽然又變的很吵鬧。樓上已經開始有人在叫怎麼停電了。
四個人圍坐在黑暗中,一時不知所措。夏實撇下了筷子,雙手抱着腦袋說道:
“嘿,這下有意思了,停電了……”
“不會吧……作業還沒做呢……”
林靜也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然後看了看周圍。客廳裡非常暗,特別是拉上了窗簾後幾乎是什麼也看不見。唯一可以聽見的就是人的呼吸聲,不知道爲什麼這時候人的聽覺總是很靈敏。
“夏實!”
林靜忽然說,“你呼吸的聲音怎麼那麼響啊?好象老牛一樣的。”
夏實一怔,頭皮一陣發麻道:
“去去去!一邊去!”
黑暗能引起人的恐懼,也能夠引起人無盡的浮想。特別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腦子裡總會有些不太健康的東西,然後導致呼吸加速,聲音也就……
夏實臉有些燙,深深地呼了口氣。周圍只能聽見女孩子偷偷的笑聲,無法分辨是誰的。
“笑!笑什麼!”
“沒什麼,你們坐着,我去拿蠟燭。文堇,你去把窗簾拉開。”
“恩,知道了。”
兩個女孩子非常熟悉自己家的情況,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夠分辨出哪裡有什麼。夏實和夏楓只能待在原地坐着,四周什麼也看不見,索性閉了眼吧。
黑暗中能聽見女孩子輕盈的腳步聲,能聽見不小心撞到東西的林文堇的叫痛聲,還能聽見林靜翻箱搗櫃的聲音。
“唰”的一聲,窗簾拉開了。一輪婉娩的月亮孤寂地掛在雲中,本來該在她周圍的繁星由於人類貪婪yu望造出的污染而消逝看不見。可是卻有一顆掛在東北方的星星特別閃亮,不知疲倦地在那裡散發着自己的光芒。
夏實吹了一記口哨說:
“好亮的星星啊。”
夏楓咧嘴一笑,拍了拍他哥的肩膀說:
“想不到你還停浪漫啊。”
“去,一邊涼快去!”
由於窗簾被拉開了,銀色的月光瀉了進來,使客廳裡比較能看得見一點。夏實離開了座位來到了客廳的玻璃窗戶前。他嘆道:
“看那星星,多亮啊。可是誰知道這星星離開我們多遠呢?我們看到的光可能就是這星星在幾萬甚至幾千萬年前發出來的……”
他身邊的林文堇似乎一楞,沒想到夏實能說出這話來。
“夏實……你沒發燒吧……”
“小丫頭,不和你羅嗦。”
夏實轉身回去了自己的座位。這時候,林靜拿着四根蠟燭走了出來。
“來來來,蠟燭來了哦。文堇,把窗簾再拉上吧,我們感受一下燭光晚餐。”
“好耶!”
林文堇興奮地跳了起來,立即把窗簾又拉了起來。客廳裡立即又暗了下來。接着,聽得“咔嚓”一聲,火星閃動,林靜用火柴把四根又長又白的蠟燭點了起來。晃動的燭光,隱約閃現的女孩的笑臉,彷彿是夢裡纔有場景。
林靜把蠟燭放在了桌上,四人有說有笑地吃起了這一頓燭光晚餐。聊着聊着,夏楓忽然提到電視裡的燭光晚餐都是有人在邊上拉小提琴的,他們爲什麼也不來點音樂助興呢?林文堇想了想,拉着姐姐的手說:
“我姐姐會彈琵琶哦!大家同意讓她彈嗎?”
“不要啦。”
林靜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但夏實和夏楓卻強烈要求她來表演自己的才藝。夏楓使勁地拍着手說:
“林靜來一吧,來一個啊。”
夏實也跟着起鬨:
“哦,林靜不來可不給面子啊。來一個吧。”
“這……”
林靜紅着臉,瞪了妹妹一眼說,“那,那我就彈了吧。彈得不好,不要怪我哦。
還有,既然我要表演,你們也要!不然我不幹!”
夏楓狡猾地笑着說:
“好啊,只要你們有吉他我就表演。”
“哦?”
林靜忽然滿意地笑了一聲,彷彿是有人掉進了自己的陷阱一樣。她狡秸地眨着眼睛說:
“夏楓,可別耍賴哦。”
“切!我夏楓說一不二。”
“好!”
林靜忽然跑進了姐姐林雪的房間。過了一會兒,她捧着一把民謠吉他樂呵呵地走了出來。
“看,這是吉他哦。是我姐姐男朋友送我姐姐的定情物哦。夏楓,你先請吧”
“喲……”
夏楓一愣,這下可是騎虎難下了。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了。他走上前去,接過了林靜手裡的吉他。夏實只是淡淡一笑,翹起了二郎腿靜靜地看着。
“我說給我一把椅子,如果可以,我想在月光下彈,把窗簾給我拉開。”
“要求真多……”
林文堇嘟了嘟嘴,拉開了窗簾拿來了椅子。
夏楓披着月光坐了下來,他撥了幾下琴絃,確定了沒有問題,然後他咳嗽了幾聲,輕輕彈了起來。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愛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愛不變
月亮代表我的心
輕輕的一個吻 已經打動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教我思念到如今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你去想一想 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經典的歌曲,動聽的吉他和絃伴奏,月光下的少年輕聲唱出了動人的歌曲。
“好啊!”
作爲聽衆的三人使勁地鼓着掌,林文堇更是叫着要他再來一曲。夏楓酷酷地一笑,理了理自己的頭髮說:
“只此一遍,沒有下回哦。”
“你學多久了?夏楓?”
林靜問道。夏楓沒有回答,撥弄起了琴絃。夏實於是就替他回答道:
“這小子自學了兩年多了。”
“強!”
“現在該你們了。”
夏楓從椅子上走了過來。
“好。”
林靜不甘示弱,回屋拿出了琵琶走到了夏楓剛纔坐的地方。
她的手輕輕一撥,一陣悠揚而又悲傷的曲子響了起來。旋律一直帶着那種淡淡的憂傷,縈繞在每個人的心裡不能散去。
夏實閉上了眼,一幅幅想象的畫面隨着琵琶樂浮現在了腦海裡。琵琶彷彿在訴說着一個故事,一個很悲傷的故事。故事裡的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卻又什麼都不能做,只有把感情傾注在這琵琶中,用來追憶那曾經的往事,那曾經歲月。嗚呼,若有來世、若還能相見,會如何呢?喝了孟婆湯,從此兩相忘,悲哉悲哉。
林靜的琵琶結束了,可夏實還陶醉在那個故事裡,不能忘懷。過了很久,掌聲才響了起來。
“你彈的太好了!林靜!真的太好了!!”
“過獎了。”
月光下的林靜迷人一笑,夏楓陶醉地打着響指,林文堇趴在桌上靜靜地看着。夏實覺得這是他一生中最美最幸福的一個時候。
晚餐結束了,四個人圍着桌子做起了作業。夏實覺得自己老不能集中注意力,眼睛老是不經意地會停留在燭光中林靜的臉上。
“不做了!不做了!明天去學校裡抄去。林文堇,靠你了,我出去走走。”
夏楓撇下了手裡的書從門口走了出去,林文堇馬上說道:
“做夢!回來!我明天才不借你呢!”
“拜託了,我出去看看,回見。”
“喂!等等!”
林文堇也離開了桌子,她摸了摸口袋對林靜說:
“姐,我去買點麪包回來。夏楓,等我!”
也不待林靜說話,林文堇風風火火地跟着夏楓一起走了出去。屋子裡只留下了悠悠的燭光和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夏實停下了手裡的筆,專注地盯着搖晃的燭光中的林靜看。林靜一直投入地在自己的數學作業本上寫着,沒有留意到少年那認真而溫情的目光。
夏實忽然覺得心裡有股衝動,不能壓抑它,它就要爆發出來了。燭光下的林靜是那麼的可人,夏實看得只覺得心臟成了只小兔子,快快地跳着,不能抑制。
“林……靜……”
“恩?怎麼了,做不來嗎?”
林靜沒有擡起頭來。夏實吞了吞口水道:
“啊……那個……我……我……天氣很好啊……”
“什麼啊?”
林靜停下了筆,無奈地笑着對夏實說:
“你是不是被凍壞腦子了?”
“不是……”
“你啊,不和你羅嗦,寫作業了。”
林靜一手託着下巴,一手繼續在數學本上寫着。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和衝動,夏實閉上了眼,像是蚊子叫一樣地說:
“我……我喜歡……你……”
“恩?你不會做什麼?”
林靜把頭低了下去,似乎是沒有聽見。夏實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地說了出來:
“我喜歡你啊!”
“啪……”
彷彿是慢動作一樣,林靜手裡的筆掉了下去。她的頭驚訝地擡了起來,一臉無措而有驚慌地看着對面的男孩。
“你……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啊!”
夏實漲紅了臉閉着眼睛又大聲重複了一遍,他不敢看對面的她。林靜傻傻地盯着他看了許久。
這個時候,房間裡靜悄悄的,唯一可以聽見的就是林家大鐘那“滴答”的聲音。
“我……我……”
林靜終於開口了,“你要我怎麼辦……”
“喲?”
夏實終於睜開了眼。現在輪到他傻了,林靜這話是什麼意思?林靜低下了頭接着說道:
“我只能說,對不起,請你收回***吧……不然我們連朋友或許都……都沒有辦法做……”
“爲……爲什麼……”
夏實撐着桌子站了起來,看得出他很是激動。
“我……我還是高一的學生。我想……現在不是需要男朋友的時候……”
“可是……可是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啊!”
“那麼張曉琳呢?你欺騙她嗎?你忍心讓她傷心嗎?夏實,你不是這種人對嗎?”
“……”
夏實沉默了。對啊,還有張曉琳……她究竟算什麼呢……
“對不起,夏實……我……我只當沒聽見你今天說過……我離開一下……”
林靜慌忙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了門。
夏實一個人面對着無人的客廳,面對着晃動的燭火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我……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