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喬掌櫃臉上的憤怒和不甘收進眼底,林晚臉上笑意絲毫不變,慢悠悠地站起身,在喬掌櫃鐵青着臉憤然的注視中離開了客廳。
喬掌櫃面色青白,甩袖離開了北榮院,陰沉着臉上了馬車。
喬家內院中,喬大郎被關在屋子裡不得勁兒,剛消停了一陣。想起先前在瓦肆裡見到的幾個清俊小倌人,又覺得身上貓爪子撓似的渾身癢癢,在屋子裡踢着門狠狠地罵着門口的小廝。
“一羣蠢貨!狗孃養的!小爺今兒要是出不去,有你們的好看……”
喬大郎罵得起勁兒,腳下踹得門啪啦啪啦地響,門口的小廝肩膀跟着那門一動一動地發抖,面色發白,彼此看了一眼,誰都沒敢出聲,只注視着那快要被踹開的門,心裡懸了又懸。
喬大郎罵得唾沫橫飛,臉上帶着些戾氣,一腳一腳地踹着門,好半天才罵累了,撲哧一聲坐在地上邊喘氣邊放狠話:“你們今兒要是識相,先前的事小爺也就不計較了。要是還關着小爺,行,小爺明兒就把你們家的人一併賣了去!”
兩個小廝一聽,立馬慌了神,知道這位瘟神向來如此,若真說了要賣人,便是喬大掌櫃也攔不得。
兩人都是一家子跟着喬大掌櫃,家裡還有姐姐妹妹,這會兒哪裡還站得住,焦急地對視了兩眼,其中一個小廝嚥了口口水,往門口挪了挪腳步,悄悄地將那門鎖鬆了鬆。顫聲道:“大郎見諒,小的們也是聽命行事,若是放了你走,等大掌櫃回來了……小的們怕是又少不了一頓板子。”
喬大郎聽見外頭門鎖的聲音。心裡一喜,滋溜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再聽見小廝這話,嘴角上揚,諷刺而不屑地輕嗤了一聲,擡着腳往那門上又補了一腳。冷笑道:“小爺向來恩怨分明。今兒你們要是識相,有小爺在,那板子也能輕一點。若是不識相,哼!”
兩個小廝一聽,彼此心裡有了計較,忙上前將那原本就有些鬆動的門鎖打開了。
“快點!”喬大郎輕叱一聲。不等小廝們取下門鎖。砰地一聲踹開了門。門嘩啦一聲開了,兩個小廝被嚇得失了會兒神,等回過頭來。喬大郎早揣着兜裡的玉佩銀票等物走出了院子。
喬掌櫃回到院子裡時便見關着喬大郎的屋子大門敞開着,寒風拍得門吱呀吱呀地響,兩個小廝哆哆嗦嗦地跪在雪地裡,默不作聲,只臉色卻慘白無比。
喬掌櫃登時就怒了,剛歇下去的怒火又燒了起來,一腳踢倒了一個小廝,聲色俱厲地罵道:“一羣廢物!蠢貨!”說着不解氣,一腳又踢了過去。胸口起伏不定,顯然是氣急了。“大郎呢?”
其中一個小廝畏畏縮縮地縮在角落裡。大氣也不敢出,聲音顫抖地回道:“大郎出去了,說是要去逸翠園,小的們實在是攔不住……”說到最後竟帶了一絲哭腔,聲音也開始打哆嗦。
喬掌櫃氣得渾身發抖,面目猙獰,只覺得腦袋裡嗡嗡嗡地響着,滿眼都是火氣,一巴掌扇了過去,只聽得啪的一聲,那小廝臉上不多時便起了紅印,卻還是呆愣着沒敢吭聲。
“找人!把人給我綁回來!”喬掌櫃氣得咬牙切齒,胸口一陣一陣痛,渾身都是怒氣,卻又找不到發泄的口子,只惱怒萬分的盯着兩個小廝。
兩個小廝打着哆嗦,低頭斂目,這會兒卻是半口氣也不敢出了。
管事的在門口見了這情形,心裡咯噔一聲,眉頭微微皺了皺眉,暗自嘆了口氣,忙上前勸道:“大掌櫃消消氣,先找到大郎要緊!小的這就親自帶人去尋,您先到屋裡歇會兒吧。”說着又厲聲喝斥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廝,“還愣着幹什麼?去找人!”
兩個小廝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眼管事的,忙不迭爬起來,雙腳打着顫奔了出去。
管事的見狀又忙跟喬掌櫃行了禮,這才退出去喊人。
喬大郎出了院子,念及先前還未過癮的銷魂滋味兒,身上又是一陣貓爪撓,擡起腳上了馬車,吩咐趕車的小廝直奔逸翠園。
北地天寒,過了臘八,大多數店鋪都關了門,唯幾個勾欄瓦肆卻日夜亮着燈,裡頭歡聲笑語不斷。冬日事少,又沒些消遣的玩物,飽思淫|欲,這勾欄瓦肆生意邊比夏日裡還要好一些。
喬大郎大搖大擺地進了園子,門口的小廝殷勤萬分地湊上來,口氣熟稔得彷彿早已見了多遍:“喬爺來了,哎呦,可是多日不見您了!前兒才聽園子裡的姑娘唸叨您呢。”
大堂裡飄着些梅花香,喬大郎深吸了口氣,眼裡冒着精光,揚手就扔了個銀角子給小廝。小廝眉開眼笑地捧了,引着喬大郎上了樓。
逸翠園的柳媽媽扭着細腰十分熱情地迎了上來。“喬爺可來了!上回您來,不知迷了過少姑娘和小子門的心去,天天唸叨着您呢!”
喬大郎眼睛一眯,心情極好,順勢掐了把柳媽媽的腰,被柳媽媽嗔笑着拍開了。
等喬大郎意猶未盡地出了逸翠園,在院子外頭,冷風一吹,又清醒了幾分,這會兒身上的邪火雖解了,可手又有些癢了。幾乎不用多想,喬大郎便吩咐小廝趕車往裡逸翠園最近的賭坊去了。
賭坊裡熱氣騰騰,人聲喧鬧,裡頭的夥計眼尖,瞥見喬大郎進了門,忙堆出笑意迎了上去,殷勤耐心地介紹着各種樂子。
喬大郎混賭坊的日子不短,對那些個玩樂法子個個都是手到擒來,熟稔於心。這會兒也不用夥計多說,只將身上的貂皮斗篷和厚襖子脫了塞給夥計。揮了揮手然夥計趕緊退下,眼裡冒着興奮之光。捲起袖子就擠進了人羣。
等玩了兩把,喬大郎頓覺今兒手氣好,出手也闊綽起來,啪的一聲將腰間那塊水頭極好的羊脂白玉擺了出來。大聲嚷嚷着跟人比拼搖色子,連帶滿桌子的銀子,誰贏了歸誰。
周圍的人也樂得看熱鬧,紛紛圍了上去,看的那是一個心驚動魄眼花繚亂。桌上堆了一堆的銀子,喬大郎越搖越興奮,索性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重新吆喝起來。
因屋子裡人多,擠來擠去,也不只是誰推了誰一把。又是誰踩了誰一腳。四周的人羣漸漸騷動起來。
有人提着另一人的衣領子大聲叫罵。隨後叫罵聲此起彼伏。坐在桌子上的喬大郎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個愣神就被人扯下了桌子,又被人羣七手八腳地推攘着。差點摔到地上,隻手上腳上卻被人踩了好幾腳。
喬大郎大怒,眼睛都紅了起來,掄起胳膊就往身邊的人招呼過去。
不過眨眼間,賭坊裡便打成了一團,好在這樣的事兒也不少,夥計們趕緊上前你拉我勸,好容易將人羣分開了。
喬大郎鼻青臉腫,臉上稍稍一動就覺得痛,這會兒更是怒氣騰騰。雖被拉開了,但心口惡氣不出,絕沒有罷休的道理,擡起腳就朝先前狠命給了自己一拳的乾瘦小子踢了過去,夥計們一時沒拉住,兩人又打到了一處。
被拉開的人羣這會兒興致高昂,都興奮地看着熱鬧叫着好。
夥計們忙要去拉,無奈被兩人的蠻力推開了,身上的衣服還差點被扯了下來,人羣裡更是有人直接攔住了夥計不讓。
眼看兩人打得難分難捨,人羣裡叫好聲不斷,喬大郎又是憤怒又是興奮,朝着那乾瘦小個子的肚子一拳錘了過去。後者掙扎着嗚咽了兩聲,隨後卻漸漸沒了動靜。
人羣裡漸漸安靜了下來,喬大郎原本還興奮着揮着拳頭,這會兒周圍突然安靜了,才覺察到不對,再看手中的人,頓時驚得彈了起來,心裡一慌,下意識要走,又被人飛快扯住胳膊攔了下來。
喬大郎這會兒回過了神,一邊摔着袖子一邊咬着牙狠罵道:“狗孃養的,放開小爺!也不看看小爺是誰,就敢來碰小爺!”
夥計見慣了這樣的人,也沒心虛,仍舊是拉了喬大郎的胳膊,面上卻十分恭敬:“這位爺還請留步,等大夫先替地上這位爺診治診治再說吧。”
“放手!”喬大郎疼得地吸了口氣,狠狠地磨牙道,“你還怕小爺跑了不曾?小爺告訴你,小爺是王府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不過就是一個窮鬼,還敢跟小爺打架!哼!”說着又往地上躺着的人身上補了一腳,說話的底氣也足了起來,“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就是在王府裡都沒人敢這麼對小爺,你還敢拉着小爺,放手!”
夥計聞言臉上越發恭敬,手上卻半點沒動。
不多時,有人領着大夫和衙役過來了。
地上的人已經斷了氣,大夫也只得搖頭嘆氣。
喬大郎昂着頭,一臉不屑,剛要喊話,那衙役卻上來就一把拽住了喬大郎的胳膊,不等喬大郎喊出“王府”來便將人拖了出去。
等喬掌櫃收到消息時,喬大郎已經在衙門裡捱了一頓板子,口裡還狠狠地叫着要讓王府的人去收拾縣官的話。
喬掌櫃又急又氣,親自到衙門裡找了何展鵬,何振鵬客氣地見了喬掌櫃,說到喬大郎時卻又冷了臉,說人命關天,半分情面都沒給喬掌櫃留,直接讓人送了喬掌櫃出去。
喬掌櫃氣得雙腿打顫,狠狠地瞪着何展鵬,拂袖而去,出了門又往盧平家裡去了。
何展鵬那裡的消息極快地遞到了北榮院裡,連帶喬掌櫃一番威逼利誘的話也一字不落地傳了過來。
盧俊昭面色陰沉地冷笑一聲,揚聲叫了周川。
林晚這回卻是沒拉人,放下碗筷極其嫌惡地嘆了口氣:“自作孽不可活,本想着給他留個情面,現在是他自己不肯惜福了!”
“這事兒你別費心思了。”盧俊昭聲音裡透着殺氣,看向林晚時目光又柔和了下來。
林晚笑着搖了搖頭,拉着盧俊昭的手,有些無可奈何地吐了口悶氣:“總得給那一幫子掌櫃們一個交代。”
盧俊昭愛憐地攬了林晚,卻沒再多勸,隻眼裡的沉思越來越深。京城有了信過來,聖上身子不行了,必定會招他回京。
阿晚如今走不得,這北邊的事日後只怕還得由她主持着,人心向背不能不關心。至於北地的傳言,哼,盧俊昭眸子裡掠過一絲殺氣,他盧俊昭的女人,還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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