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瘟疫

“沈公子,最近流行一種怪病,一人得病,傳染一家,老爺特別囑咐我讓你最近不要離開大人府中。”香薷將一個紙包放在案桌上:“這是老爺配的一些藥材,公子且熬着服下,雖然還沒找出癥結所在,但是未病先防還是必要的。”

“香薷,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凌霄深居府內,出了百草園便是自己的寢室,偶爾聽到隻言片語也未曾往心上去,只聞近日府內嚴格控制人員出入,凡是外面入府的人都必須經過三天的勘察,沒有感染的跡象才能放入府內。

“十室九空,家家有殭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輕者十生四五,重者十存一二,前些日子,老爺日夜奔忙在各家各戶,給大家診病號脈,現在,染病的不出兩三日就會暴斃而亡,倘若哪家出了病患,他們不再來請老爺,而是直接棄屍荒野。”香薷面色漸漸蒼白,眸中泛出淚光:“烙軒現在只出不進,但凡有染病而亡者拖至城外用火燒化,現下街上瀰漫着焚屍的焦臭味,有些染病還未嚥氣的,也要被活活燒死……”

“他們得病後都是些什麼症狀?”

“高熱大汗,鼻衄下血,肌膚枯皺,脣乾舌燥,眼眶深陷,昏迷譫妄,汗出身熱口渴喜冷飲,呼吸氣短,面色潮紅,四肢溫暖,脈細數無力。”

凌霄沉默,爺爺曾經說:‘風、寒、暑、溼、燥、火’是爲人間六氣,六氣的不斷運動變化,決定了一年四季氣候的不同,即:春風、夏暑(火)、秋燥、冬寒、長夏溼。可是,太過和不及,或非其時而有其氣,‘六氣’便成了導致人生病的‘六淫’。

“香薷,今年烙軒這個時候的天氣與往年有何不同嗎?”

“特別乾燥炎熱,按理說再過兩個月便要轉冬,晝漸短夜越長,天氣漸漸溼冷,可是現在不像是夏末,反倒似仲夏。”

“燥性乾澀,易擾神、耗氣、傷精,所以他們昏迷譫妄、高熱大汗、肌膚枯皺;肺爲嬌髒,喜潤而惡燥,燥易傷肺,肺開竅於鼻,難怪乎他們鼻衄下血、呼吸氣短;體內陰液大量消耗而致陰津欲竭,其證屬陰虛至極欲脫,表現爲全身機能衰竭;由於陰陽互根,陰竭則陽無以附而散越,很快出現亡陽證;陰陽離絕,精氣乃絕。”凌霄在記憶中搜腸刮肚,努力回憶爺爺曾經說過的,完全沒有察覺佇立在門口多時的拉繆。

“大人。”香薷聽的聚精會神,直到拉繆邁進門內,她才恍然驚覺,慌忙起身。

凌霄剛剛理出的思緒瞬間被拉繆的出現攪亂,頭腦裡一片空白,眼裡只有拉繆水藍色的瞳仁。

“你覺得應該怎麼治?”拉繆在凌霄對面坐下,錯開眼光,眼神虛浮在空中。

凌霄微窘:“我想親自去看看病人。”

“不可!”香薷脫口而出,惹得凌霄詫異的望向她。香薷窘迫的低聲解釋:“太危險了。”

“我會小心的。”凌霄感激的安慰香薷,難得有這樣一個人,真心實意的對自己好。

凌霄緊張的盯着拉繆,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

拉繆沉吟良久,彷彿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

凌霄忍不住懇求道:“大人,讓我去看看吧,或許我能幫上忙。”

“再等等吧,若祭祀無效,你再去,如何?”拉繆忍不住柔和了聲音,不是命令,而是商量,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爲什麼要擔心他?

“祭祀?”凌霄疑惑:“什麼時候?”

“今晚。我來,就是爲了問你,百草園的沉香存貨可充足?”

凌霄點點頭。

“那好,天黑之前我會命人來取,你侯在百草園不要離開。”

*

凌霄不敢怠慢,拉繆一走便跑去百草園。

正值斜陽西下,天空一片血暈,又幻化出青紫,看看更漏裡的水,已經滴了大半壺,這白晝可真是夠長的。

凌霄坐在樹下望天,直到聽到遠遠傳來的車馬聲,有人推門而入了,凌霄起身迎上去,頓時愣住:怎麼會是他?!渾身上下泛起火辣辣的痛,那日的恐懼讓她無力再走上前去。

僕赫認出了凌霄,目中有一絲不屑:“沉香在哪?”

凌霄轉背引他去後院,心中忐忑不安,老覺的脊背發涼,來人不善。

一羣人涌了進來,他們將沉香架到車上,滿滿裝了三大車,車軲轆被壓的發出吱嘎聲。

“凌霄,跟我來。”蒼朮不知何時繞到了凌霄身後,拉着她便跑。

“去哪?”

“去泰壇。”

“去幹什麼?”

“看祭祀。”

“我們出不去的。”

“走偏門就可以出去。”

這是一處荒廢的院子,黑暗中可以聽到夜鳥淒厲的嚎哭,凌霄不禁抓住了蒼朮的手,不敢高聲恐怕驚起黑暗中不知名的恐懼物體:“我們回去吧,太嚇人了。”

“姐姐,別怕。”蒼朮反握住凌霄的手,他的手不大,但是很溫暖。

凌霄沒心思跟他鬥嘴,悶聲催促道:“門在哪?”

“穿過這灌木就到了。”

凌霄臉上被割了一下,卻不敢叫出聲,一看那所謂的門,傻眼了:“這是狗洞!”

“你別這樣想就好了。”蒼朮示意凌霄趴下,自己先鑽了過去,把她一個人留在牆內,此刻凌霄進退維谷,若要回去,非得蒼朮領路,如不出去,那今夜只能等在這牆根了。

“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凌霄咬咬牙鑽了過去,惡狠狠的瞪着蒼朮。

“走。”蒼朮不顧她的目光,牽着她便往正街跑去。

天已透黑,街道兩旁家家戶戶緊閉門扉,內無半星燈火,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凌霄頓生寒意,這就是香薷描繪的十室九空?這瘟疫,果真如此可怖!

遠遠傳來低微的人聲,黑暗中依稀辨別出前方人頭攢動,蒼朮帶着她擠進了人堆裡。

他們都垂頭閉目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凌霄在人羣中摸索着走了許久,彷彿在一片暗海中游弋,不知何時纔是盡頭。

“爲什麼不點燈?”

“噓。”蒼朮仰頭望天:“快點,就要開始了。”

凌霄加快腳步,無奈人羣站的太密集,他們都如同鋼針定在地面,要一一繞過何其困難。

一道赤白的光劃破沉黑的夜空,凌霄忍不住停步癡望着天空,又是一顆,越來越多,連成一片銀色絲雨,紛紛向北邊飛梭而去,北邊的高樓上突然燃起一簇火光,火勢越來越大。

火光照亮了一個赤紅的身影,他微張雙臂,長衫落地,偉若天神,不怒自威,雖相隔人山萬重,凌霄依舊被他周身散發的霸氣所攝,所有人一見火光乍起,都無聲跪伏在地上,只有凌霄依舊立在原地,仰面望着高樓之上的赤紅身影。

緹斯掃視高臺之下,只見萬人之上只有一人依舊固執的站着,看不清她的面貌,卻可以感受到一雙清洌洌的眸子,直射進心裡。

隱在緹斯背後的拉繆上前一步,腰間玉佩在暗夜裡散發出隱隱寒光,拉繆微閉雙目,心中默唸咒語,玉石霎時光耀大作,勝過劃破天際的流星。

風乍起,火借風勢迅速由高臺向四周蔓延過去,泰壇四周堆砌的沉香漸次燃起,黑暗不復存在,瞬間亮如白晝。

拉繆睜開眼睛,突然看清立在人羣中的凌霄,心中猛然一寒。

火光刺痛了凌霄的雙眼,也暴露了她的容顏,緹斯若有所思的俯視着迎風而立的女子,水色羅衣翩躚,丰神綽約,冰雪姿花月貌,柳眉星眼,她傲首而立的神情,讓四周的景物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她是最清晰存在的。

凌霄恍然發覺周圍的人都跪倒在地,再看蒼朮,已經不知所往,她惶恐的跪倒在人羣中,風勢更猛,火光越盛,人羣不再靜默,而是衆口一詞的高呼着凌霄聽不懂的詞句。

凌霄偷望高臺之上的雪白身影,他只作短暫停留便消失在城樓上,風勢漸歇,而火光沖天,映紅了天際,空氣中凝聚着濃重得化不開來的木香,明明是好聞的香氣,卻引的凌霄胸中暗堵,想要一吐爲快。

赤紅的身影也離開了高壇,接着是一羣着裝古怪的人出現在城樓上。

凌霄四下尋找蒼朮,突然被一隻手拉住,險些尖叫起來。

“丌克!”

丌克不答應她,只是將她往人羣外拖,沒想到看似清瘦的他竟然手勁驚人,凌霄的骨頭都快被他捏碎了。

人羣讓出一條道來,因爲丌克前面還有一羣戎裝的士兵開路,偶爾有幾個大膽的好奇的盯着凌霄打量,被丌克用佩劍惡狠狠的敲回去。

“是大人讓你來的嗎?”凌霄被推搡上了一輛馬車,不待她坐穩,馬車便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起來。凌霄揪住窗櫺趴在窗口往外看,這條路,不似回府的呀!

“丌克!你帶我去哪!”凌霄被顛簸的險些咬斷自己的舌頭。

丌克不語,在拉車的馬屁股上加了一鞭,馬兒吃痛、跑的更快,凌霄被拋進了車內,頭重重的撞在木頭上。

門簾被掀開,凌霄探出頭,車停在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前,屋檐之高近乎與天齊平,夜空如鑲綴着繁星點點的藍絲絨,化作一頂富貴堂皇的華蓋,罩在它頭頂,它宏大壯闊,像一頭蟄伏的雄獅,任何時候都可能蹲身一躍將人撲倒,然後狠狠咬下對方的脖子。

“王和大人在上面等你。”丌克站在巨柏投下的暗影裡,聲音清冷低微。

“你不陪我上去嗎?”

丌克輕輕搖頭,將凌霄半擰着提下馬車:“快去吧。”

凌霄拾級而上,這石階綿亙不知終處,彷彿是橫亙在天與地之間的階梯,凌霄走的身上起了薄汗,回望身後的路,丌克依舊站在馬車旁,只能模糊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凌霄忍不住朝他揮揮手,不料他會有迴應,也朝自己揮揮手臂。

凌霄一鼓作氣小跑至最高處,終於到了。鏤成菱花格紋的殿門緩緩打開,殿內輝煌的燈光如洪水一般涌瀉出來,瞬間將凌霄吞沒,萬丈金光穿體而過,讓人通體透徹,如同天池聖水將人心細細密密滌盪了一番,凌霄硬着頭皮擡腿邁過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一個宮女打扮的人將凌霄往內引,巨幅的帷幔隔開了內與外,宮女站在簾邊低聲說道:“王,沈凌霄來了。”

“讓她進來。”慵懶的聲音帶着幾分倦怠依舊不失王風。

凌霄進去了,拉繆倚坐在窗邊,冷冷的目光中似乎有幾分慍怒,而緹斯轉身望向凌霄,脣邊浮動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他優雅的指指拉繆對面的椅子:“坐。”

凌霄如坐鍼氈,雙手安安分分的交握在膝上,低頭斂眉,做出一副溫順恭良的樣子。

緹斯覺得好笑,這個樣子還真是不像她,無論是在樹林,還是拉繆府上,或者是剛剛在泰坦,每次她都挺直脊背高揚頭顱,不羈中透着疏離:“沈凌霄,有人說你善醫術,此話可真?”

“略懂皮毛。”凌霄依舊低着頭,只覺得對面投來的目光堪比蠟九寒冬的冷霜,將她一寸寸凍化成冰。

緹斯似乎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狂放的笑聲之後正色道:“你怕我?”

凌霄搖頭也不是點頭也心虛,只能沉默。

“那麼,就擡起頭來回話。”緹斯難得好脾氣,眼角餘光不放過拉繆臉上任何一絲變化。

凌霄僵硬的擡起頭望向緹斯,今天他穿了一件暗紅的長袍,富麗典雅、花紋渾厚優美、色彩濃豔莊重,袖口用金絲繡出的雲蔚花飾毫不遜色天邊朝霞,凌霄不敢看他的眼睛,那純紅似乎能將人吞噬,打入至萬劫不復的境地,讓凌霄心有慼慼然。

“西郡災疫肆行,殃及烙軒,死傷無數,我打算派一個精通醫術的人替我過去親撫災民。”緹斯眸色深邃,凌厲如蒼鷹,緊盯住凌霄:“你,可願意?”

雖說是問她願不願意,可是語氣中透露的威儀,明擺着只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凌霄求助的望向拉繆,拉繆並不接受她的目光,轉臉望向窗外,留給她一個冰冷的側影。

緹斯見狀笑意越深,耐心的等待她的答覆。室內靜謐的可怕,凌霄能清晰的聽到自己撲通的心跳聲,緹斯換了個坐姿,繼續望着凌霄,看得她心煩意亂,心一橫,目光閃亮灼灼其華:“我去。”

緹斯忍不住拊掌,好一個豪氣干雲的女子,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拉繆微不可聞的輕嘆,從窗邊站起身,朝緹斯拱了拱手,不發一言擡步向外走去。

凌霄顧不得許多,立即追了出去。

殿門緩緩合上,數百級臺階瞬間沒入巍峨大殿的月影裡,凌霄趕的太急,走到拉繆身後時微微喘息,拉繆不覺緩下步子,兩人一前一後靜靜的走,夜風吹散白晝的暑氣,空氣中淡淡浮動着沉香燃盡後的餘韻。

拉繆坐進車內,凌霄坐在車外,馬蹄踏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達達’聲,均勻而有節律,聽在凌霄耳中,如同一曲清婉的小調,在這清宵涼夜裡,似乎一直走下去就是天長地久,風從莫測的黑暗中吹來,似嗚咽,似嘯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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