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靈一呆:“怎麼會這樣?”聽殺聲如潮,果然直奔鐵血堂而來。一靈到底年輕,心中不免慌張,去看那壇主,卻見他臉如白紙,驚慌中更帶着畏怯。一靈心中一凜,腦中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我若慌張,鐵血盟亡在今夜。”一股勇氣自心底生出,驀地裡張口叫道:“我是仇自雄,鐵血盟弟子,死守鐵血門。”聲若雷鳴,轟轟隆隆四面滾出。忠義谷方圓十餘里,每個角落都可以聽到他的聲音,餘音爲山峰反震,山鳴谷應,更是雄壯無比。

他料得不錯,得知青龍會殺過忠義門,鐵血盟上下,無不驚慌失措,幾乎沒了鬥志,但給他龍呤般一聲巨喝,衆弟子鬥志復起,齊向鐵血門涌去。

一靈邊叫邊奔,聲若雷鳴,身若電閃。聲落,人已到鐵血門前。

只見李青龍一個高大的身影,距立門洞之前,掌風虎虎,拒住鐵血盟弟子,身後青龍會幾大高手,將鐵血盟守門弟了,砍瓜切菜般斬殺,同進升起閘門,一靈到時,閘門剛剛升起。門外吊橋已落,幸而忠義牆上退下來的鐵血盟弟子先到門口,堵住了門洞。青龍會人馬雖如潮水般涌來,門洞堵塞,一時衝不進來。

此時情勢危急萬分,鐵血門可說已失陷了十分之九,門洞裡塞着的鐵血盟弟子,人數既少,又無好手,門外是潮水般的青龍會人馬,門內是青龍會六大高手,兩下夾攻,一眨眼便死剩無幾。李青龍獨抗鐵血盟大隊,辛無影、古威幾個雖不顧性命狠撲,卻無法逼李青龍退上一步。

一靈的叫聲李青龍自然也聽到了,此時勝卷在握,一眼看見一靈,頓時哈哈狂笑,道:“小子氣勢倒足,但聲音再大十倍也沒有用,說你過不了老夫這一關,你就一定過不了這一關。”

此時閘門大開,門洞中鐵血盟弟子死傷貽盡,青龍會六大高手轉身回撲,身後是成千上萬的青龍會人馬。鐵血盟註定萬劫不復,李青龍的狂笑幾可震破雲天。

便在這震天狂笑中,一靈夾手奪過一柄長劍,身劍合一,一劍向李青龍刺去,兩人相隔的距離足有十餘丈,但一靈劍招說到就到,劍光一閃,劍光已指到李青龍喉前。去勢之快,電閃雷鳴難以相喻。正是“回頭是岸”。

李青龍心中一凜,疾退一步,一拳擊出。下午他與一靈苦鬥數千合,知道在自己重拳奮擊之下,一靈只有防守的份。一靈劍招雖厲,但只要給他搶到先手,一靈雖有劍在手,仍只有處處捱打。

誰知此時一靈的長劍,竟如水中的游魚,李青龍的掌力是無濤的激流,它仍能逆流而上,劍尖詭奇的一扭,又指到了李青龍喉前。

李青龍大吃一驚,見一靈劍尖顫動,恍如毒蛇之芯,自己無論左躲右閃,縱高伏低,始終在他劍鋒籠罩之下,無可奈何,只得又退一步。兩步退過,已入門洞,左右兩側,劉湘,蓋一目一齊撲出,但見劍光一閃,兩人齊聲大叫,一齊後退,劉湘左頰中了一劍,蓋一目左耳下給劃了一條血縫。一靈劍如靈蛇,竟又指到了他喉前。

李青龍一生大小何止數百戰,經驗之富,武林罕有其匹,卻從未見過如此詭奇快捷的劍招,腦中閃電般掠過無數招法,卻無一招能破得一靈劍招,只得再退。一靈更不容情,劍尖便如附骨之蛆,始終指在李青龍喉前三寸,青龍會六大高手左右撲擊,卻無人擋得他一招,不是傷臉便是傷耳,蓋一目二次撲擊,獨眼更差點捱了一劍,只嚇得他冷汗直冒。

這門洞裡擠着青龍會的七大高手,若是地方寬敞,七人四面圍攻,天下當真無一人能擋這七人合力一擊,但鐵血門門洞雖然不窄,可也不太寬,七人只能擠在一面,給一靈一枝長劍逼得步步倒退。退出門洞,退過吊橋,擠在吊橋上的青龍會弟子太多,退之不及,好些竟給擠落水中,不過青龍會本就是水裡好漢,倒無所謂。

鐵血盟上下個個喜出望外,慌忙拉起吊橋,一靈縱身回掠,李青龍想跟蹤追襲,又思量着破不了一靈劍招,那時身在半空,無路可退,可要掉水裡了,只得作罷,功敗重成,呆在當地,半天作聲不得。

這一役,忠義牆上駐守的二千餘鐵血盟弟子幾乎全軍覆滅,加上跟常竟輝叛變的幾百人,鐵血盟實力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損失之慘,無以復加。一靈等上鐵血門牆頭駐守,辛無影氣急若狂,看到遠遠立着常竟輝,戟指大罵:“常竟輝,你這狗孃養的,你爲什麼要叛變?”

常竟輝略一猶豫,大踏步過來,道:“辛無影,昔年我兩個共創無影門,你爲門主,我爲副門主,縱橫江湖,何等威風自在,你卻偏要投到鐵血盟下,做什麼堂主,我更是個小小的副堂主,上面壓着一大堆人,一舉一動,無不受人挾制,這窩囊氣我受了二十年,都快憋瘋了。今夜之事,錯在你,不在我,你怪我毫無道理,倒是你自己,鐵血盟大勢已去。何不轉投青龍會,龍頭必然重用。”

李青龍大聲道:“說得好,常竟輝,幫我滅了鐵血盟,明年二月初二,我一統江湖後,讓你重建無影門,做一方之主。”

常竟輝大喜,躬身道:“多謝龍頭。”回頭一看自己手下,大聲道:“大家現在都是青龍會的人了,滅了鐵血盟,助龍頭一統江湖,大家都是功臣,一定有好日子過,較之呆在鐵血盟時時擔驚受怕,更不知要強多少倍,大夥兒跟老夫盡力向前,以謝龍頭恩德。”

這幾百人都是常竟輝的親信,早存反志,這時轟然應諾。辛無影氣得全身顫抖,李青龍卻是洋洋得意,看一眼一靈,心頭得意忽消,問道:“小子,方纔你那一式劍招叫什麼名字?”

“回頭是岸。”一靈答,眼光如劍般盯着常竟輝:“但你若回頭,只有油鍋地獄等着你。”他聲音不大,但一劍逼退青龍會七大高手的神威,卻叫常竟輝心驚膽戰,不敢與他目光相對。

一靈心地仁厚,不會恨人,更不喜殺人。與青龍會苦鬥數日,他沒殺過一個人。但今夜他卻恨常竟輝入骨,相處月餘,他已視鐵血盟上下若親人,給常竟輝一下子害死三千多人,他焉得不恨。

“回頭是岸……回頭是岸。”李青龍唸叨兩遍,盯着一靈:“看來老夫的大話說早了些,不過老夫決不回頭。劉湘,傳我令,叫朱易回來,青龍會全體入駐忠義谷,以忠義牆爲依託,外拒羣英會,內圍鐵血盟。”

鐵血盟上萬弟子,一夜間三去其一,更失了忠義牆天險,本來漸趨穩定的局面,一下子變得危若累卵。但今夜一靈大展神技,竟以一柄劍逼退青龍會七大高手,又使鐵血盟上下看到了一線生機。古威、白鶴年等首腦,均以此給屬下打氣。

目光沒有重量,但鐵血盟上下七千餘雙眼睛的殷殷期盼,卻使一靈大有不勝重負之感。腦子裡現成的兩招“苦海神燈”和“回頭是岸”均已先後用過,沒能殺得李青龍,其它武功雖不少卻不知藏在何處,非得拳腳步步相逼才用得上來,屆時能否力挽狂瀾,誰又知道呢?眼見青龍會數萬人馬在忠義谷裡搭起無數營帳,喧鬧之聲,近猶在耳,一靈憂心如焚。

第二日,鐵血盟上下嚴加戒備,青龍會卻並未進攻。一靈等在牆頭看見,青龍會人馬到兩邊山上砍下無數大樹,大扎雲梯。

原來鐵血堂的圍牆雖比忠義牆矮得多,但環牆的護城河,卻是一個大障礙,青龍會雖都是水上好漢,但泡在水裡可沒法攻城。因此青龍會要先抽出一天時間扎雲梯。雲梯甚長,可橫跨護城河,直搭到牆頭上,也便於攻擊。

鐵血盟衆首腦在牆上見了青龍會舉動,個個心憂。辛無影道:“如此一來,咱們可說無險可守,李青龍這一招可真毒啊。”

古威道:“今夜我乘黑出去,燒了這堆爛木頭,看他怎麼辦?”青龍會雲梯並非堆放一處,而且青龍會人多勢衆,更有李青龍這等頂尖高手,這雲梯又如何燒得?古威這主意實在不怎麼高明,若換作平日,辛無影一定大加譏諷,今日卻是一聲不作。不高明的主意比沒主意總要強些。古威的主意不高明,他和白鶴年幾個卻連不高明的主意也沒有。

辛無影幾個都不由自主的看着一靈,這些日子,鐵血盟與兩會連番惡鬥,每逢危機關頭,總是一靈突出奇招,隻手扭轉危局。在辛無影幾個心裡,他們這位少盟主,胸中實有着不可思議的神通。

但現在,一靈胸中,卻連一點主意也沒有。一靈站在牆頭,看着青龍會數萬人忙忙碌碌,大扎雲梯,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也不能想。從早到午,從午到晚,他呆呆站着,不言也不動。辛無影幾個都爲盟主擔心,綠竹卻說不妨。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一靈身受傳燈大法,具有不可測度的潛能。但這種潛能是要有大機緣大壓力去激發的,壓力越大,反激的潛能越強。

天漸漸黑下去,牆頭上點起大油燈。所謂的大油燈,其實就是一口大鐵鍋,盛滿桐油,浸一根大繩做燈芯,燃起來,熊熊火光可照亮十餘丈方圓。

一名鐵血盟弟子灌油燈,腳下不知踢着了什什麼東西,一個踉蹌,將大半壺油都傾出牆頭外,倒在了護城河裡,與他一起的另一名鐵血盟弟子,年紀較大,大概是個小頭目,瞟一眼一靈,頓時罵了起來:“混蛋,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我來。”將手中的旱菸袋在牆頭一磕,伸手接壺。他要在一靈面前表功,一鍋旱菸沒抽完就磕出來了,煙仍在燃着,落下牆頭,正落在先前傾在河裡的那鍋桐油上,頓時烘的一聲,熊熊燃燒起來。

一靈站了一天,心中始終一片黑暗,這灘在水裡燃燒的火,卻一下子照亮了他的整個身心,他一跳而起,心中欣喜若狂,忍不住在牆頭連翻了兩個跟斗,那兩個鐵血盟弟子見他們的盟主如此失態,又失驚,又好笑,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一靈走過去,喜洋洋的道:“等打退青龍會,你們到總堂來領賞,要什麼,我給什麼。”

那兩名弟子又驚又喜,卻是更不明白,實在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地方該賞,未必灑了油,失了火,那還該賞?跪了謝賞,一靈走了半天,他們還不知道起來,意外之喜,喜呆了。

一靈回到鐵血忠義廳,召集三堂堂主,下令,將庫房儲存的用來照明的桐油,取出一部分來,倒入護城河裡,但爲了不讓李青龍見了起疑心,不明倒。鐵血堂的整個供水系統都是連起來的,水源出自飛龍宮,環繞四門,桐洞倒在四門水溝任一地方,都會慢慢流入護城河裡,因此可以在牆內倒油。同時頒下嚴令,不許有一點火花,落入護城河內外。

三堂堂主,包括梅子奇、綠竹在內,對一靈的這個舉動,個個莫名其妙,古威性子最急,忍不住問道:“盟主,你這悶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一靈心中歡暢,搖頭晃腦道:“我賣的不是藥,是肉,李青龍的紅燒豬頭肉。”

古威幾個又驚又喜,均知他有了奇計,齊道:“盟主快說。”

一靈道:“油落在水裡,照樣會燃燒,我這計策便源於此。青龍會來攻,雲梯橫跨護城河,我這河裡灌滿了油,等他攻到一半,我把油點燃了,這滿河的油燒起來,雲梯恰好做柴燒,把護城河燒成一條火河,青龍會外邊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咱們關門打狗,以多打少,不信就斬不了李青龍這條老狗。”

“好計策。”一靈說完,古威幾個一齊歡呼,當即各去準備,鐵血盟庫房裡多的是桐油,一桶桶的倒將下去,不用一個時辰,整個護城河水面,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層油膜。

第二日,青龍會數萬弟子,扶着上千架雲梯,擺好架勢。

李青龍勝卷在握,對一靈道:“小子,早早投降,老夫憐你之才,保你不死。”

一靈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回頭是岸,若不回頭時,死無葬身之地。”

李青龍仰天狂笑,手一揮,一聲炮響,李青龍數萬弟子齊聲吶喊,舉着雲梯,猛攻而上。鐵血盟箭如雨下,青龍會損失了千餘人,雲梯卻也紛紛架上了牆頭。

李青龍一聲怒喝:“大夥兒奮勇向前,今日滅了鐵血盟。”腳一點,第一個衝上牆頭,他找一靈,一靈卻不見了。

李青龍苦思了一夜,破不了一靈的劍招,卻想到了對付一靈之法:大力打小力,長兵對短兵。他帶上了成名兵器毒龍鞭,此鞭長達一丈七、八,經他內力貫注,舞動起來,威力可及數丈方圓,一靈劍招雖奇,寶劍太短,他若不接招,以輕靈的身法四面遊走,則他可打到一靈,一靈卻近他身子不得。

可惜一靈不給他一試身手的機會,見青龍會人馬衝上,立即率鐵血盟弟子退守三門。

李青龍不知這是誘敵之計,以爲一靈是見無險可守,這才退走,禁不住仰天狂笑:“小子,你今天便有一千道高牆,老夫也要一一越過。”下令青龍會人馬加速上牆,在牆內列陣,待全軍入內,抽上雲梯,再攻第二道牆。

一靈等鐵血盟首腦在三門上看着,估摸着青龍會人馬已進來了三、四千人,一靈道:“可以下令點火了。”綠竹在他邊上,這時道:“等一等,這幾個人,別浪費了公子一條好計。”

一靈道:“進來的太多,咱們吃不下,那就麻煩了。”

綠竹笑道:“生吃不下,咱們烤熟了吃,你看這是什麼?”

一靈順指看去,只見許多鐵血盟弟子手中,都抱着一個酒罈子,一靈皺眉道:“這是幹什麼?”

綠竹道:“罈子裡裝的不是酒,是桐油。呆會扔將出去,罈子破了,桐油滿地,一枝火箭點着了,不論青龍會來多少人,都能將他烤熟了。”

一靈大喜,叫道:“好主意,這一來,咱們就可以少死不少人了,仇自雄代鐵血盟上下,謝謝姐姐妙計。”說着躬身一禮。

綠竹忙避到一邊,嬌笑道:“啊呀,這可不敢當,公子妙計安天下,婢子畫蛇添足,可不敢居功。”

說笑間,青龍會人馬已有萬餘人進了牆,一靈眼見這許多生龍活虎的大漢,轉眼就要給大火活活燒死,不禁心軟,道:“我佛慈悲,不可爲李青龍一人,造太多殺孽。”手一揮,下令:“點火。”

一聲令出,預伏的鐵血盟弟子四面點火,但見烘的一下,一條火龍,瞬間將整個鐵血堂圍了起來,試想這幾百桶桐油一齊燃燒起來,那是何等勢頭,火苗子直抽出三、四丈高,護城河上橫架的雲梯,立即被點着了,更助火勢,一堵火牆,竟比鐵血門的圍牆還要高得多。

青龍會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突睹如此大火,個個都驚呆了。包括李青龍在內,都只顧轉身去看那火牆。乘此機會,鐵血盟弟子從四門內紛紛涌出,奔上數十步,扔出桐油罈子,紛紛落在青龍會陣中,有不少力大的,更將罈子扔上了鐵血門牆頭。

青龍會攻入牆內的約有一萬多人,突遭此古怪武器的攻擊,身上、腳下到處粘乎乎的,沾滿了油,一個個又驚又疑又怒,有那腦子靈活的,方覺得不妙,鐵血盟弟子已是一枝枝火箭射來,青龍會上萬人馬頓時人人身上着火。鐵血盟弟子更追近來,將一個個油罈子扔上鐵血門牆頭,牽連點着了,一眨眼間,整個鐵血門大牆內外上下,燒成一片火海,無處不着火。炙人的熱浪,連躲在三門石牆內的鐵血盟弟子也受不了,滾滾的濃煙,更是遠在數十里外的黑石鎮也看得到,而那種燒着人肉的焦臭味,每一個聞着的人,無不作嘔。

這場大火直燒了一個多時辰,青龍會入牆來的上萬人馬,除了李青龍以絕世神功越過護城河火牆脫身,餘者無一人得出生天,便是護法四龍以及常竟輝這等高手,也給桐油大火燒成了飛灰。倒是三旗旗主,劉湘防守忠義門大牆,朱易、俞慶才上牆後又下牆指揮人馬入內,得脫一死。

這一役,青龍會四萬人馬,四去其一,加上連日惡鬥消耗的,全體已不足兩萬人,幾把好手更足足去了一半,可說真正傷了元氣。即日撤出忠義谷,當夜在楓樹灣紮營。

李青龍雖逃出火海,也給燒了一身燎漿大泡,加上大敗後心中慘痛,竟就病倒了,大隊在楓樹灣休息了兩日,第三日方要撤回江南時,卻走不了了。

鐵血盟獲此空前大勝,徹底解了青龍會之圍,雖得知李青龍未死,但青龍會實力已去一半,再不足慮,鐵血盟上下,人人都似過年一般,喜氣洋洋。全體動手,先打了水,將鐵血門上下,死人骨骸沖洗乾淨,然後擺酒慶賀,一靈果然找出那兩個鐵血盟弟子,予以重獎。

連樂了兩天,第三天近午,哨探突然回報,羣英會在楓樹灣圍住了青龍會,攻打甚急。會首不是陸雌英,是死而復生的陸九州。

鐵血忠義大廳上,鐵血盟衆首腦中個個又驚又怒。

古威罵道:“原來這老白臉是裝死,他媽的烏龜王八蛋。”

辛無影道:“老賊好毒的心計,故意裝死,叫李青龍去了提防之心,毫無顧忌的攻打本盟,現在我兩派兩敗俱傷,他就來坐收漁人之利了。”

白鶴年道:“羣英會滅了青龍會,即刻會掉頭來對付我鐵血盟。”

綠竹道:“陸九州爲了稱霸武林,不惜叫女兒出賣色相,論陰狠,我推此人爲天下第一。”說着,斜眼去看一靈。爲一靈與陸雌英結盟,綠竹曾大吃飛醋,後來青龍會來攻,果不見羣英會一兵一卒,當時戰況激烈來不及說,這時便忍不住要譏諷幾句了。

一靈臉上微一紅,道:“辛堂主說的是,陸九州假死果是驕敵之計。”

綠竹道:“我說的也沒錯,陸雌英使的果然是美人計。”她似個孩子般要強好勝,一靈倒笑了,道:“姐姐眼光銳利,果然了得。”古威幾個都笑了。

一靈想了一想,道:“青龍會元氣大傷,已不是羣英會對手,陸九州滅了李青龍,只怕當真會轉頭對付我鐵血盟。”

辛無影道:“盟主的意思是,咱們幫青龍會?”他的語氣猶豫不決。不要說數日前還在與青龍會大戰,就是衝着李青龍害了仇天圖,青龍會也是鐵血盟的不世之仇,只恨其不死,豈可助其生?

一靈腦中憶起陸雌英那夜的脈脈柔情,但隨即想起這純粹是個騙局,心下剛硬,慨然點頭,道:“青龍會雖是本盟生死大仇,但也是我們牽制羣英會的幫手,爲本盟弟子計,不能眼見他坐以待斃。”

辛無影、古威幾個對視一眼,心中均是肅然起敬,辛無影道:“盟主雲天高義,屬下等自愧不如。”

綠竹在帝邊好笑,想:“他們不知這座上的盟主是假的,所謂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於他其實毫無干系,不過小和尚能夠硬下心腸與陸雌英爲敵,倒也佩服。”道:“說歸說,做歸做,羣英會實力雄厚,陸九州老奸巨滑,咱們若不妥爲策劃,小心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上。”

鐵血盟衆首腦一齊點頭。辛無影道:“老辦法,仍由我率一千人佯攻,白、古兩位接應。楓樹灣出來十里,有一條夾山道,人稱十里羊腸道,最好埋伏,陸九州若敢追來,非把他射成只箭豬不可。”

綠竹眼珠一轉:“弓箭射不死陸九州這等頂尖高手,依我看,不如仍用火攻,秋深物燥,若是兩邊放起火來,陸九州有通天的能耐也逃不了。”

古威、辛無影一齊鼓掌,道:“好計,就是這樣。”

一靈卻頗爲猶豫,道:“火攻所造殺孽太重,不到逼不得已……”

話未說完,忽聞綠竹一聲冷笑:“怎麼?你怕燒死尋狐狸精?你不忍心,她可忍心得很,騙你引火燒身,她卻隔岸觀火,若非你這小和尚實在有兩分本事,早就給她害死了。”

她說得在理,一靈無言以對。救人如救火,辛無影當即領一千人先行,古威、白鶴年隨後埋伏,一靈率大隊接應。

青龍會雖然損兵折將,仍有近兩萬人,實力不弱,又是據險而守,羣英會攻了半日,沒什麼進展。到午間也就停手不攻,休息吃飯。

李青龍以蹈天雄心,要獨霸江湖,不想在一個無名小子手中,敗得如此之慘,心中之羞愧慘痛,當真難以言喻,等羣英會來攻,得知陸九州是假死,等於自己又輸了一着,更是慚愧。他是梟雄之性,連遭挫折,卻反而激發了胸中的雄心,想:“無論仇自雄火攻,還是陸九州假死,其實都有破綻可尋,只是我太狂妄了,看不見。吃一回虧,長一回見識,我還有本錢,學了這個乖,以後步步小心,火中取粟,未必不能成功。”心下通暢,身上的燒傷也覺好了大半,見羣英會停手不攻,便上了一處高屋,大聲道:“陸九州,不管你是人是鬼,出來見老夫一面。”

陸九州在陸雌英及羣英會衆首腦簇擁下現身出來,他一張臉本來就白,這時更白得發青,嘿嘿一陣陰笑道:“李青龍,你比陸某年長,你若不變鬼,老夫怎麼敢去見閻王?”

李青龍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你這老白臉。李青龍這回丟人算是丟到家了,一爲你所騙,二爲仇自雄那小子所敗,這張老臉,也只有留着去見閻王了。”

陸九州突然一改腔調,抱拳道:“李老哥,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太過喪氣,不如我兄弟倆攜手合作,共謀大業。”

李青龍心中冷哼:“僞君子,虧他做戲就不紅臉。”口中卻低首斂眉的道:“李青龍大敗之餘,哪還敢言與陸兄合作。只要陸兄不棄,登高一呼,小弟必攘臂相從,不過,陸兄若想一統江湖,更在明年二月初二飛昇化龍,成爲武林之主,有一個大障礙,便是仇自雄這小子。”

陸九州大笑:“憑仇自雄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和鐵血盟那點實力,豈能阻止老夫,李老哥多慮了。”

李青龍搖搖頭:“或許敗兵之將,不敢言勇,說句心裡話,小弟對仇自雄那小子,實在是又敬又怕,是再也不敢與他爲敵了,今日若非陸兄相留,青龍會早動身南下,從此龜縮江南,再不敢出頭了。”

陸九州看李青龍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對陸雌英道:“李青龍一生狂妄,這回只怕是真的寒心了。”

陸雌英點點頭:“仇自雄一把火,燒掉他半壁江山,更差點要了他一條老命,他焉得不寒心。女兒以爲,這條青龍實已不足爲害,可怕的是仇自雄那小子。”

“你的意思,放他走?”陸九州看女兒。

陸雌英點頭,眉頭微蹙:“仇自雄以區區數千人,與兩會近十萬之衆連番惡鬥竟無往而不勝,智計之雄,手段之高,讓人不得不服,女兒以爲,他纔是爹爹生平最可怕的對手。這條青龍,不妨就先讓他縮回江南去,咱們對付了鐵血盟再說。”

陸九州略一沉思,點了點頭,方要說話,突然背後發喊,轉身看時,只見一羣玄色勁裝漢子,狂呼殺來。

“是鐵血盟的人。”陸雌英又急又怒:“這小子說翻臉就翻臉,簡直可惡之極。”

女人總是如此,她負男人可以,男人若負了她,則定是可惡之極。

陸九州冷笑:“這樣豈非更好。”手一揮,下令:“截殺。”

來的正是辛無影所率血影堂弟子,奔到羣英會陣前數十步,取箭便射,一輪箭罷,翻身就走。

陸九州大怒,喝道:“追,蕩平鐵血盟。”羣英會三萬餘人一齊向忠義谷殺去。

奇變突生,李青龍又驚又喜,略一沉思,已明瞭一靈這一舉動的用意,心中瞬間有了決斷,下令:“跟在羣英會後面,咱們打落水狗。”

辛無影領着一千人跑得飛快,羣英會三萬人馬緊追不捨,轉眼追過十里盤腸道,辛無影一千人突然轉過山口不見,卻見一靈一個人,背手站在路中間。

羣英會追兵又驚又疑,護法四鷹追在最前面,見此怪事,一齊止步。這些日子,一靈以不世之技獨鬥兩會,武功智計人人欽服。羣英會護法四鷹個個身懷絕技,平日目無餘子,這時以四對一,竟是不敢衝上,止住大隊,四人對視一眼,均是一個心思:“此事太怪,且等會首來。”

不一會,陸九州父女一齊趕到,見一靈一個人,都是一愣,陸雌英退了一步,陸九州卻上前一步,陸雌英半個身子隱到了父親身後。

陸雌英一現身,一靈心中便是一震,見了她的舉動,心中又是一痛,吸一口氣,看着陸九州,抱拳道:“會首,多日不見,會首身上的寒毒想已大好了,可喜可賀。”

一靈宅心仁厚,形之於外便是一派淳厚質樸,他的問候出自真心,臉上的神情便格外的懇切動人。但陸九州卻是滿腹疑心,想:“此人實是絕世之雄,內心的狡詐,外表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明明是諷刺人,看上去倒真是一片好心。”打個呵呵道:“這還要多謝世兄,若非世兄替老夫取來火芝,老夫只怕早見閻王爺了。”

一靈抱拳道:“不敢,會首多福之人,自然天助壽數。”

陸九州口中客氣,心裡始終在猜一靈安排有何計策,卻是沒有個準數,想:“我先套套他的口風。”於是略沉下臉,半怒不怒的道:“仇盟主,不管你潛身我羣英會的目的爲何,你取來火芝,總算是幫了老夫一個大忙。後來老夫假死化毒期間,青龍會來攻,你率衆應援,可說又送了羣英會一個大人情,有這兩樁交情在,今日老夫打青龍會,那是世兄的死仇大敵,算是老夫還世兄一個小小人情,世兄卻反遣人攻我後背,老夫愚昧,實不知其中緣故。”

他是老奸巨滑之人,一篇毒計,說出來倒成了好心。在他心裡,一靈是梟雄之性,外似忠厚,內藏奸詐,其實一靈卻根本不會也不想玩心機。但這些日子見多了鬼魅伎倆,陸九州的真意他卻一眼就看了出來,搖搖頭,道:“會首,你羣英會獨霸北方,黑道天下,你得三分之一,該知足了,何苦一定要一統黑道,以致多造殺孽呢?會首今日能打青龍會,明日也能攻鐵血盟,仇自雄雖然年輕識淺,脣亡齒寒的道理還是懂的。”

陸九州哈哈大笑,道:“即如此,還有什麼說的。盟主少年英才,李青龍稱雄一世,卻給盟主打得服服帖帖,陸九州不才,倒想討教幾招。”

一靈搖搖頭:“我不和會首動手,只想勸會首回北方去。”

陸九州狂笑:“時至今日,羣英會獨雄天下,小子,想勸老夫走,拿出本事來。”

一靈看着陸九州,眼光堅定不可動搖:“回頭是岸,會首,李青龍吃了大苦頭,方生悔意,會首若不回頭,小心前車之鑑。”

“李青龍豈能與老夫相比。”陸九州大笑,揮手欲上,陸雌英突然一把拉住他:“爹爹小心,他要放火。”

一靈深深的看她一眼,低首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抽身後退。兩邊雜草叢中,突然升起無數鐵血盟弟子,一批桐油罈子飛來,隨後是一輪火箭,這裡發動的同時,兩邊山上,兩千鐵血盟弟子放箭,一眨眼間,將一條十里夾腸道,燒成一座通天火焰山。

陸雌英見機得早,眼見前進無路,後退則三四萬人馬擠成一鍋粥,非全軍覆滅不可,運起丹田氣縱聲高呼:“往兩邊山上衝,拼死殺開一條血路。”冒着箭雨,當先衝上,羣英會弟子亦紛紛衝上,雖給箭射死了不少,到底免了全軍火葬之厄。

這一役,因陸雌英應付得宜,羣英會弟子給箭射死、火燒死的,總共不過三千來人,算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陸九州羞怒之中兵圍忠義谷,鐵血盟卻已閉關高守,絕不出戰。

李青龍緊躡在羣英會後面,一見火起,即膽寒又心喜,叫道:“陸九州這回要吃大苦頭,說不定全軍覆滅。”揮師急進,到地頭,但見十里夾腸道,已燒成一座空谷,火勢正往兩邊山上蔓延,哨探回報,羣英會大隊上了山,此時正攻向忠義谷,燒死的約有三、五千人。

李青龍微叫可惜,召集三旗旗主,道:“仇自雄天縱奇才,天地萬物,皆可爲其所用,無不出人意表,且武功深不可測,老夫確信,當今天下,無一人可置他於死地,因此,老夫想和他結盟,共同對付羣英會。待機其中,進則雄圖天下,退則自保。”

白旗旗主劉湘道:“我們一切依龍頭馬首是瞻,問題是在於仇自雄未必肯和我們結盟。”

李青龍微笑:“今日之事,便是個最好的引子,只要老夫誠意夠,他未必能把老夫掃地出門,並且……”他說到這兒,住了口,腦子裡卻現出一張秀美無比的臉蛋,那是他的女兒李玉珠。

青龍會大隊逼近忠義谷,遠遠的便聽到殺聲震天,李青龍登高觀望。但見忠義牆下,羣英會人馬人頭攢動,殺聲震天,卻無一人能登上忠義牆牆頭,正與日前自己的境況相似,想:“鐵血盟內有奇才,外拒天險,陸九州必敗無疑。”決心更堅,下令:“黃旗接應,黑旗白旗隨老夫攻打羣英會後背,兩旗交叉,一衝即回,不必深入。”大手一揮,劉湘、俞慶才率黑白兩旗弟子,猛衝而出,兩旗弟子,如兩條青龍,從羣英會陣後左右攻進,攻入數十步,隨即左右對進,併成一股,回頭殺出,將隔開的千餘羣英會弟子殺了個乾乾淨淨。

陸九州正指揮人馬攻打忠義牆,全不防青龍會竟尾隨而來,並天膽攻其後背,措手不及之中,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等調整部署,青龍會人馬卻已撤回左側小山,嚴陣以待。

陸九州一日之中連吃兩個大虧,惱怒欲狂,便要傾盡全力與李青龍拼出生死,卻給陸雌英拉住了,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已吃了李青龍的一回虧,不能再叫仇自雄佔便宜。”

“未必就這麼便宜了這老匹夫?”陸九州叫。

“不能。”陸雌英搖頭:“鐵血盟與青龍會乃是生死大仇,女兒相信,他們絕不可能結盟,今日之事,無非是怕我們滅了一方,再對付剩下的一方。因此我們不妨等等看。”

陸九州冷靜下來,也擔心與青龍會混戰之中,鐵血盟突然加入,雖然算實力,青龍會、鐵血盟加起來也不過與自己相等,到底沒有勝算。只得強抑怒火,下令在忠義谷右側山上紮營,與青龍會遙遙相對。

鐵血盟衆首腦見青龍會突然攻擊羣英會後背,逼得陸九州撤圍,俱各大喜。

古威道:“李青龍這一手,還勉強有點人味,若我們救了他,引火燒身,他卻隔岸觀火,那可真是豬狗不如了。”

辛無影冷哼一聲:“你天真得和三歲娃娃相似,什麼感恩圖報,李青龍無非是擔心,我鐵血盟若完了,他青龍會也保不住。李青龍若非給盟主一把火燒掉一半實力,你看今日他救我們不救?”

他說得在理,古威無話可辯,翻起了白眼生氣。

白鶴年道:“盟主胸襟如海,算無遺策,那才真叫人佩服。”古威、辛無影兩個一齊稱是,時至今日,古威、辛無影這兩個最爲殊傲不馴的江湖豪傑,對一靈已是欽佩得五體投地,雖是隨聲附和,敬意卻出自真心,可不是隨口敷衍,拍盟主的馬屁。

一靈微微搖頭,看着羣英會紮營入寨,一片黑衣漢子中,一個白色人影若隱若現,只覺心痛如絞。不知如何,他雖明知陸雌英是騙自己,心裡卻始終拋不開,放不下。

天黑不久,李青龍突然一個人來到忠義牆下。當值的是白鶴年,得報往下一看,但見李青龍揹着手,一團微笑,心中大是奇怪。

李青龍見了白鶴年,抱拳道:“鶴年兄,請稟報貴盟主,李青龍求見。”

白鶴年心中奇怪,一面遣人飛報一靈,一面抱拳還禮,卻是一聲不作。

無時,一靈等鐵血盟首腦一齊到了忠義牆上,見了李青龍,一靈抱拳道:“龍頭,寅夜光臨,不知何事見召?”

李青龍突然一躬到地,道:“李青龍昔日油蒙了心,做過不少糊塗事。今夜誠心來此,不是求盟主諒解,而是來謝謝盟主以德報怨的盛情。”

古威、辛無影幾個面面相覷,古威想說話,卻給辛無影拉住了。

一靈抱拳還禮,道:“龍頭言重了,今日之事,本盟其實還是爲自己打算,龍頭不必往心裡去,況且龍頭助我退去羣英會之圍,也幫了本盟一個大忙。”

李青龍看着一靈,一臉猶豫,欲言又止,一靈道:“龍頭若還有話,不妨直說。”

李青龍囁嚅道:“老夫……我……痛悟前非,有一個不承之情……”略停一停,眼光在一靈等鐵血盟首腦臉上一掃,道:“我想到仇盟主靈前一拜,以求……以求……”話沒說完,但一臉激動愧疚,其意不言自明。

古威哼一聲,道:“貓哭耗子,哼,假情假意。”

辛無影叱道:“你纔是耗子。”低聲對一靈道:“盟主,此事太過離奇,謹防其中有詐,我就不信,他一個人敢深入我鐵血堂。”

一靈是個心軟的人,眼見李青龍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想了一想,道:“也許他是真心的,但咱們也不能不防,兩道閘門不可一齊開啓,防他嫌門。”對下面道:“龍頭既有此意,爲人子的自不可拒絕,便請龍頭入內。”

忠義門第一扇鐵閘升起,李青龍毫不猶豫,跨步而入,進門洞,閘門放下,裡面一扇閘門卻仍閉得死死的。這一瞬間,李青龍心如打鼓,他冒險而入,本就沒什麼把握。鐵血盟若想報仇,只要閘門不啓,有得七、八、十來天,他李青龍就是一條死龍。

幸而第二道閘門慢慢的也升了起來,李青龍吁了一口氣,想:“這事兒已有七成把握,等玉珠來,大事可成。”

一靈在門口接着,李青龍出來,古威、辛無影細看他臉色,並無懼色,心下均自佩服,一靈抱拳道:“龍頭,請。”李青龍也叫一聲:“請。”兩個並肩入內。

到仇天圖靈前,李青龍燃了一柱香,三鞠躬,直起身來,看着仇天圖畫像道:“天圖兄,李青龍糊塗,暗害了你,又想吞併鐵血盟,而賢郎卻不較一切,反以德報怨,李青龍慚愧無比,今日送上門來,鐵血盟上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願打願殺,李青龍絕不逃避。”

他這番話一出口,鐵血盟衆首腦盡皆動容,古威、辛無影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綠竹對一靈傳音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佛祖的比喻,當不得真的,這中間有大陰謀,你要小心。”

一靈微微搖頭,跨上兩步,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錯已鑄成,龍頭也不必過於自責。家父英靈不遠,龍頭心意,必能領受,這也就夠了,龍頭請這邊奉茶。”

李青龍一臉沉痛,看着一靈道:“世兄,李青龍是真心悔過,但盼世兄一劍殺了我。”

一靈搖搖頭,道:“龍頭言重了,龍頭的死,又換不回家父的生,何必呢?況且此時羣英會大兵壓境,鐵血盟上下正想借助龍頭之力,以退敵保身呢,龍頭何輕言死字。”

李青龍激動的看着一靈,一揖到地:“世兄高天廣義,胸襟如海,李青龍慚愧,更佩服。”

一靈也忙還禮,道:“龍頭不必多禮,請客廳小坐。”

這麼一鬧,李青龍與鐵血盟衆首腦之間,倒大有敵意盡消之感。李青龍一團和氣,主動與古威等打招呼。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放得下臉,古威幾個也就扳不臉來。白鶴年是個老好人,萬事無可無不可,古威、辛無影、梅子奇均是氣盛之人,此時脾氣發不得,仇卻也一時消不得,李青龍帖上笑臉來,他們也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應付,好生尷尬。心中卻始終疑慮難消。

惟有一靈,心平氣和,這一點,不僅古威幾個佩服,就是李青龍也深感欽佩怵惕,心想:“此人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之深,老夫也不及他十分之一,我得步步小心,別鬧個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就哭笑不得了。”

這裡面不佩服一靈的,只有綠竹一個。

說了一回閒話,話題自然不離羣英會,李青龍處處主動,拍胸脯保證,只要羣英會打鐵血盟,他就打羣英會。一靈自然也應允,羣英會若打青龍會,鐵血盟將立即救援。

李青龍幾乎是得意洋洋離開鐵血盟,他舒心得很,辛無影、綠竹几個卻始終疑慮難消,看着他坦然自若的背影,大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之感。

綠竹道:“狗改不了吃屎,貓改不了偷腥,若說一世梟雄李青龍能被感化,會在一夜之間變成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君子,殺了我也不信。”

古威疑道:“他若不是真心,未必他吃了豹子膽,敢一個人赤手空拳入鐵血盟總堂?”

梅子奇道:“老虎沒了爪牙就會溫馴些,惡人失去了作惡的本錢也有可能良心發現,人是會變的。”

幾個人七嘴八舌,一靈卻呆呆的,他想起了那夜與陸雌英結盟的情景。辛無影見他一直不發言,問道:“盟主,你以爲如何?”

一靈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想了一想,道:“不管他是真心,是假意,我們有一個根本的原則,保護自己。三方中,我們人手最少,實力最弱,所恃者,忠義牆天險而已,因此,對付羣英會,只可恃險而守,救援青龍會,必須一擊即回,絕不戀戰。”

“好。”辛無影幾個一齊讚歎,綠竹也是暗暗點點頭,想:“這法子穩健老練,絕非小和尚自己想得出來,必是傳燈大法在起作用。那位前輩高人的智計經驗,慢慢從小和尚身上現出來了。”

羣英會沒發現李青龍夜入鐵血盟結盟之事,陸九州依着女兒,耐心等待。三方中他最強,他不打別人已燒了高香,鐵血盟、青龍會當然不會去打他。安靜了幾天,這夜,李青龍又到忠義牆下,求見一靈,還帶了個年青女子。

這回忠義牆兩道閘門一齊打開,一靈率鐵血盟衆首腦一起迎接。一靈抱拳道:“龍頭兩度光臨,鐵血盟蓬蓽生輝。”看着那女子,道:“這位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叫李玉珠。久仰盟主威名,果然見面勝似聞名。”

一靈不知李玉珠是誰,只想:“這女子笑起來極美,不在我綠竹姐姐和她之下。”

辛無影、古威包括綠竹几個,卻都吃了一驚,齊叫:“江南龍女。”

李玉珠微微躬身:“不敢。”

一靈給辛無影幾個驚了一跳,想:“看他們這個樣子,這李玉珠莫非大有來頭?”這時耳中傳來綠竹的傳音聲:“李青龍三子一女,女名玉珠,便是面前這女子,李玉珠自小拜在南海普陀巖南海神尼門下,三年前,大海盜天邊一片雲劫掠江漸,她單人只劍,一夜間割盡天邊一片雲以及手下十八巨盜頭顱,致使橫行南海十餘年的數萬盜匪潰散。江南龍女一戰成名,在南方,甚至一些高手名宿,聲名也還遠不及她響亮。”

綠竹這一長篇大套李青龍沒注意,李玉珠不知怎麼卻發覺了,明眸含笑,對一靈道:“聽說盟主天縱奇才,不僅自己了得,便身邊的丫頭也具一流身手,今日一見,果是盛名不虛。”

綠竹機警精靈,呆在鐵血盟這麼久,傳音的秘密,辛無影等老江湖無一個發覺,不想今日叫李玉珠發覺了。面上不覺一紅,道:“江南龍女,名不虛傳。”

按名份,綠竹是一靈婢女,與主人貴賓答話,得守着下人的規矩,綠竹大大咧咧的,李玉珠不高興了,鼻子裡哼了一聲。

兩個同樣漂亮的女孩子到了一起,無故也要生非,何況有了引子。綠竹身份特殊,連一靈對她也心存憚忌,豈容李玉珠在她面前驕狂,閃身出來,冷笑道:“不過世間掛羊頭賣狗肉者盡有,綠竹雖是一介婢女,倒想見識見識江南龍女的本事。”說打就打,手一伸,摸到了李玉珠頰邊,她本不想傷人,但李玉珠若給她摸到了,江南龍女的面子可就剩不下一分半分了。

李玉珠冷哼一聲:“好個沒教養的丫頭,臉上蒙的什麼鬼東西。”伸手就抓,竟是後發而先至,身手快得出奇。

綠竹吃了一驚,頭後仰,退一步,李玉珠手爪如影隨形,跟蹤而至。綠竹避無可避,一咬牙,伸掌向李玉珠高聳的酥胸按去,這一掌可是蘊藏了十成功力,眼見便是兩敗俱傷之局。

便在這時,但見人影一晃,便見一靈插身兩女之間,兩女兩隻玉腕,給他一手一隻,盡皆握住。

李玉珠夷然色變,她幾乎沒看清,自己是怎麼給一靈拿住的,心中的驚訝立時在面上顯露了出來。一靈會錯了意,只以爲她生氣了,忙道:“姑娘莫怪,是我的不是,仇自雄這裡給姑娘賠禮了。”真個一揖到地。

李玉珠慌忙還禮,道:“不敢。”見一靈徒自惶恐,對綠竹卻無一句相責之言,甚至一個眼色也沒有,大奇,忍不住半笑不笑的道:“盟主這位丫頭果然身手驚人,難怪盟主如此寵溺於她。”心中想,有了這一句,一靈該罵人了吧。卻見一靈一臉尷尬,看綠竹一眼,那與其說是責備,不如說是求情。

綠竹冷哼一聲,道:“我到牆上看一下。”昂起頭,自顧自去了。

李玉珠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古威幾個在邊上偷笑,均想:“綠竹丫頭不拿盟主的光頭出氣,那已經是燒了高香了,盟主又怎會罵她?江南龍女這番心機算是白費了。”

李青龍呵呵大笑,執了一靈的手,道:“好了好了,小兒女胡鬧,盟主不必理會,咱們到你父親的靈前,還有一事相商。”

一靈倒奇了,想:“商量什麼事,要到仇天圖靈前?”給李青龍拉到靈堂。

到靈前,李青龍深施一禮,看着仇天圖畫像,道:“天圖兄,小弟一時糊塗,釀成大錯,雖然賢郎宅心寬仁,不予追究,更許以結盟,然李青龍心裡,終覺羞愧難安,總覺得要補償賢郎一點什麼纔好。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青龍有一女,名玉珠,今年十八歲,無論品行,長相,武功,均還過得去,青龍想將她許配給令郎。這是以人賠人之法,青龍點一柱香,天圖兄英靈不遠,若是不允時,香菸四散,若是應允,叫香菸筆直一條,聚而不散,直到靈前。”說畢,果真點一柱香,放到仇天圖靈前。

李青龍怪招層出不窮,事事佔據主動,一靈等想要阻止,礙於在仇天圖靈前,有話也不好說得,只得由他,一個個瞪圓眼睛看着那香。

說來也怪,平日那香,煙柱最多到三、四尺高也就散了,今日卻筆直一條,直到神幔之上,始才散開,神幔上煙氣繚繞,倒真似有神靈纏繞一般。

鐵血盟衆首腦目瞪口呆,李青龍哈哈大笑,一揖到地,道:“天圖兄英靈不遠,蒙兄不究既往,許爲親家,青龍這裡多謝了。”對女兒道:“來來來,給你公爹叩頭,謝他老人家不究既往,賜你佳婿。”李玉珠果真上前便要跪倒。

這下一靈急了,慌忙攔住,道:“姑娘,等一等,龍頭,這個……”

李青龍瞪着他:“怎麼,你要違揹你父親的意願?”

一靈搖頭:“不……不是……”

“那是什麼?未必我這女兒的相貌醜了,品行差了?”

“也不是。”一靈急忙搖頭,道:“令愛貌若天人,勇誅巨盜,澤及萬民,江南龍女之名,人人稱頌,若得她爲妻,菩薩也會開顏,只是……只是……”心中千頭萬緒,想到綠竹,想到陸雌英,更想自己是個假的,只是半天,開口不得。眼見李玉珠雪頰漸紅,李青龍更是大有怒意,突然想到自己光頭,靈機一動,道:“只是我是個和尚。”

李青龍父女都是一怔,李玉珠妙目在一靈光頭上一繞,與一靈目光相對,不禁撲哧一笑,慌忙屏息斂氣,目光下垂,但臉上笑意未盡,這情形,照之圖畫上真的龍女,還要美上十倍。

李青龍卻是哈哈大笑,一靈面上一紅,道:“小僧不是說謊,龍頭請看,小僧曾經摩頂受戒的。”

李青龍止住笑,道:“那好,請問小師父,佛門第一戒是什麼?”

“佛說衆生平等,第一戒殺。”

“那麼小師父兩把火,燒死我青龍會衆弟子兩萬羣英會人馬三千,算是什麼?小師父總不會說,點火的不是你,你沒犯殺戒吧?”

這話正中要害,一靈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況且,你爹爹只有你一個兒子,鐵血盟也只有你一個主人,難道你真要做一輩子和尚?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仇家香火至你而絕,你可真是大不孝了。佛門容不得你,你爹爹九泉有靈,也當睡不安枕,你做的是什麼和尚?”

李青龍是積年的老江湖,他要抓起空子來,當真一針見血,直說得一靈無隻言片字可答。

這時李玉珠插口道:“爹爹,我們回去吧。”

李青龍黯然搖頭:“是老夫自作多情了,原想化仇爲親,兩家聯手,共抗羣英會,唉,算了,回去了,回江南去,免得再留在這裡出醜。”說着,父女舉步便行。

一靈急了,想:“青龍會若撤走,羣英會便圍也能把鐵血盟圍死。”忙道:“等一等。”

李青龍回過頭來,冷笑道:“高僧呼喚,不知還有何事?”

一靈臉一紅,決心已定,道:“龍頭教訓得是,佛門確是難容我這滿手血腥的和尚。”心中想:“其實何止殺戒,葷戒,色戒,我哪一樣沒犯過。”

李青龍大喜,道:“這纔是天圖兄的好兒子。”心中不自覺的吁了一口長氣,一切都在他計劃中。煙柱上他弄了鬼,靈前逼婚,他知道一靈非答允不可。

一靈肅然道:“蒙龍頭賜婚,仇自雄感激不盡,但我想在羣英會退走,江湖平定之後,再論嫁娶,不知龍頭可否答允。”

李青龍點頭:“那當然可以,不過,爲什麼不成婚後,兩家成了至交,再共同對付羣英會?”

李青龍不知道,一靈心中另有隱私,眼見李青龍逼得緊,一靈心中一動,想出個推託之計,昂起頭,道:“古人說,匈奴未退,何爲家爲,正是怕折了志氣,仇自雄雖然不肖,也想學上一學。”

鐵血盟衆首腦轟然叫好,李青龍也不得不點點頭,心想:“這小子滑頭得緊,但只要開了頭,休想脫得老夫之手。”道:“好,有志氣。婚事既定,你兩個都不是世俗兒女。我便將珠兒留在你鐵血盟內,一叫你兩個多接觸,增加感情,二也是存個私心,等羣英會打得急時,有我女兒在邊上監督,未來女婿好意思不盡全力?”說罷,呵呵而笑。

一靈叫苦不迭,留李玉珠在身邊,綠竹那一關可怎麼過?但李青龍這麼說,他又難以拒絕。口中應着,臉上卻是一臉苦相,幸虧他這副樣子李玉珠沒注意,否則當真要氣死。江南龍女美豔如花,傾慕的男子成千上萬,任何男子若得留她在身邊一親芳澤,那真比讓他做神仙還要快活十倍。如一靈這般愁眉苦臉者,當真舉世難尋。

一靈等送李青龍到忠義門口,綠竹從牆上下來,見李青龍一個人出門而去,李玉珠卻留了下來,大奇,瞪着李玉珠道:“你不走?”

婚事既已說好,李玉珠便是未來的主母,一個婢子,豈可這麼沒上沒下的對主母說話。但李玉珠已知道這丫頭恃寵而嬌,寵到什麼程序,她不摸底,況且綠竹戴了面具,這一點也過於離奇。她是個聰明的女子,知道此時最好莫生事,且看清楚了,收服了一靈的心,然後再對付這丫頭不遲。頭一昂,不看綠竹,卻微笑着對一靈道:“自雄,聽說你飛龍宮建築雄偉,可一覽鐵血堂全景,你帶我去看看,也叫我認識認識未來的家,好不好?”最後三個字,又嬌又媚。一靈聽了叫苦不迭,果然綠竹柳眉倒豎,叱道:“小和尚,這是怎麼回事?”

小和尚正是一靈的致命把柄,換作別人,無證無據,大可耍流氓抵賴,惱羞成怒之下,甚至可能殺人滅口,但一靈本性是個老實人,聽了只覺膝蓋發軟。

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惱了李玉珠,挺起胸脯,得意洋洋的道:“怎麼回事?告訴你,靈堂許婚,我已是你未來的主母,這次恕你不知,下次若敢再無禮,可莫怪我拿你立威。”

綠竹心中氣苦,叫道:“小和尚,好啊,剛斷了個陸雌英,又來了個李玉珠。”怒目看着李玉珠,道:“想拿我立威,來啊,看你有什麼本事。”和身撲上,雙掌似爪非爪,似啄非啄,上下翻飛,不離李玉珠頭臉要害,倒真似潑婦拼命的架式。李玉珠又豈是示弱之人,揮掌相迎,兩個武功相若,剎時鬥了個難解難分。

一靈急得團團轉,圍着兩人只叫:“別打了,別打了。”古威等跟着叫,可沒一個人插手勸架。這是一靈家務事,他們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如何肯做那出力不討好的事。

眼見數十招過去,兩女都存了拼命之心,李玉珠賣個破綻,綠竹直撲進來,李玉珠身子一側,一掌擊向綠竹左肋。這一掌雖急,綠竹菪退,一樣打她不着,綠竹打出了火,竟是不閃不避,運氣於肋,拼着挨她一掌,右爪斜啄,疾如閃電般啄向李玉珠耳後藏血穴。這一下要是啄上了,李玉珠不死也是個廢人。但綠竹若是給一掌拍中,比李玉珠也好不了多少,眼見又是個兩敗俱傷的打法。一靈無可奈何,只得晃身上前,再次出手救人。

兩女手腕給一靈捉住,卻仍不服氣,鬥雞般看着對方。

一靈急得頓足,叫道:“我的菩薩,你兩個莫打了好不好。”

李玉珠一咬牙,手一掙,道:“放開我,我走,給一個丫頭欺負,我呆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說着,泫然欲泣,手卻沒掙開,事實上她用的力並不大。

一靈忙道:“姑娘莫急,我……我……我說的話是算數的。”

“好呀。”綠竹叫了起來:“你說的話是算數的,你留下她,我走。”手一甩,她是真甩,用的力大,一把掙開,急步向飛龍宮方向跑去。

一靈一把沒拉住,想追,卻耽心李玉珠生氣,眼見一個沒入黑暗中,另一個又掩面而泣,焦頭爛額,禁不住呻吟一聲,抱着光頭蹲到了地下。

正沒做手腳處,一羣婦女跑了來,卻是古威的一妻兩妾,乃是古威偷偷派人叫來的,見了李玉珠,頓時大呼小叫,古威妻子道:“難怪叫江南龍女,可當真比畫上的龍女還要漂亮得多。”古威的兩個妾一個道:“這麼美的未婚妻,虧得盟主捨得讓她傷心。”另一個則道:“綠竹那丫頭,沒大沒小,沒上沒下,我早看她不順眼了。”三人三句話,讚了李玉珠,怪了一靈,罵了綠竹。李玉珠顏色稍霽,瞟一眼一靈,道:“我還是走了吧,有什麼意思。”

古威妻子忙應道:“是是是,我們走,不呆在這兒,到嫂子家裡去。”一個妾道:“呆會要盟主親自來接。”另一個道:“親自來接也不回去,誰叫他這麼委屈人了?”三個女人七嘴八舌,撮着李玉珠走了。

古威幾個都舒了一口長氣,辛無影道:“古兄,今天你可真做了一樁好事。”古威昂頭道:“服了吧,老夫還是有兩招的。”辛無影點頭:“服了。”

白鶴年忍着笑,到一靈面前道:“盟主,綠竹姑娘……你只怕得去看看。”

一靈想了想,起身向飛龍宮跑去,方到宮門口,但見綠竹從三樓上躍下,一個起落,上了一棟矮樓。

一靈大叫:“姐姐。”

綠竹回過頭來,月光照着她臉,滿臉的淚痕,但眼光卻是一片冷漠,看一眼一靈,隨即轉過頭去。

一靈再叫:“姐姐。”

“做什麼。”綠竹聲音冷淡之至,更不肯回頭。一靈心中一痛,道:“我……我求你別走。”

綠竹一聲冷笑:“她也別走,我也別走,都留下來,你忙得過來嗎?”

“我。”一靈語塞。

“好自珍重。”綠竹語聲哽咽,微一停留,隨即飛身而起。

“姐姐。”一靈一聲叫,身子瞬地閃電般掠出,兩個起落,追上綠竹,張臂抱住了她。

綠竹不想他身法如此之快,未及躲避,忙竭力掙扎,但給一靈抱住了,又如何掙扎得脫。綠竹怒叫道:“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嚼舌自盡。”

一靈一呆,手慢慢鬆開。綠竹走出兩步,一靈叫道:“姐姐,你聽我一句話。”

綠竹停步,卻並不回過身來:“你說。”

“我是一靈,不是仇自雄。”

“什麼意思?”綠竹回過頭,卻見一靈的淚水正滾滾流下。

“無論李玉珠還是陸雌英,他們愛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仇自雄。但我是一靈,等真的仇自雄出現,等她們知道我其實是小和尚一靈,她們一定不肯再嫁給我了。”

“那時生米煮成熟飯,她不嫁也得嫁。”綠竹轉過身來。

“不,我不要。”一靈搖頭:“所以我雖然答應娶李玉珠,卻不肯和她馬上成親,我留下她,是要藉助青龍會的力量對抗羣英會。”

綠竹深深的看着一靈,笑容慢慢的浮上臉頰,走過來:“呆和尚,你爲什麼不早說?”

“我……我沒來得及。”一靈摸摸光頭。

綠竹輕輕撫去一靈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是我不好。”兩個身子慢慢靠近,兩張嘴緊緊的帖在了一起。

親熱纏綿了好一會,綠竹推開一靈,整整衣衫,道:“好了,你可以去接那江南龍女了。”

一靈攬着她腰,搖搖頭:“不,我不想見她。”

綠竹促狹的望着他:“江南龍女美得很呢,別口是心非罷。”

“沒有姐姐美。”一靈在她臉上吻了一下。

“啊呀,你壞。”綠竹大發嬌嗔:“要是比我美,你就去接她了。”

一靈搖頭:“天下再沒有比姐姐更美的女子了。”

綠竹笑靨如花,倚在一靈懷裡,只覺心裡甜滋滋的,但慢慢的心事又上來了,道:“就算鐵血盟與青龍會聯手,實力也不過與羣英會相當,又怎麼能打敗羣英會?”

一靈皺起眉頭:“是呀。”

“那你想個主意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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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靈愁眉苦臉:“想不出。”

綠竹惱了,驀地轉過身子:“你不是想不出,你是想拖延時間,就可以多陪着那江南龍女了,哼。”

一靈急了:“不,不是的。”繞到綠竹身前,綠竹卻又背轉身,反覆兩次,直急得一靈抓耳撓腮。

其實綠竹是假作生氣,她要逼出一靈的法子來,傳燈大法的潛力,只有逼才逼得出來。

一靈給逼急了,腦子裡突然現出一些東西,急叫道:“有了。”

“什麼法子?”綠竹又驚又喜:“快說來聽聽。”

“天龍大陣,咱們練一個天龍大陣。”

“天龍大陣?你是說一座陣法?”

“是。”一靈叫:“天龍大陣,八百人分爲四隊,如龍之四爪,迴旋呼應,八百人可抵一萬鐵甲雄兵,若用之武林爭雄,則每一隊自成一座天龍小陣,便是武林一流好手,輕易出不得此陣。”

“太好了。”綠竹拊掌歡呼,猛地摟着他,便在他光頭上嗒的親了一下,道:“你這和尚腦袋裡,還真藏着不少東西呢。”

一靈給她摟在胸前,觸着她溫軟的雙乳,聞着她馥郁的體香,不禁意亂情迷,摟着她,便在她胸前亂鑽。綠竹咯咯嬌笑,撐着他光頭,道:“別急,等你練好天龍大陣,退了羣英會,趕走了李玉珠,姐姐一定叫你如意就是。”眼光如水,說不出的嫵媚嬌柔,一靈全身都要燒起來,叫道:“咱們現在就去選人練陣。”

果然連夜召集人手,選出身手最敏捷,頭腦最機靈的八百人,開始演練天龍大陣。

李青龍攜女夜入鐵血盟而一人離開,這件事由哨探報上,陸九州父女皆驚得面上變色。

陸九州罵道:“老賊好無恥,他想用美人計,拉攏仇自雄這小賊。”美人計他自己也用過,他卻不記得了。

陸雌英又恨又怒,道:“李青龍之女李玉珠人稱江南龍女,據說美豔如花,難怪小賊一見就動了心。”

陸九州咬牙道:“老賊休想發意,傳令下去,天亮之前,攻打青龍會,打他個撒手不及。”

羣英會攻打青龍會時,一靈、綠竹兩個,剛選出八百名弟子,還未休息。聽到喊殺聲,慌忙奔出飛龍宮,牆上弟子飛馬來報:羣英會乘夜攻打青龍會,似已攻上山去。

李玉珠也恰好奔了來,聽了消息,急得直扯一靈衣袖叫:“自雄,快遣人救援,遲恐不及。”

一靈也知道拖延不得,傳令:“三堂堂主各率一千弟子,隨我攻打羣英會後背,梅護法率餘下弟子堅守忠牆。”

李玉珠急了,叫道:“三千人怎麼夠,自雄,你可不能保存實力,見死不救啊。”說着,眼眶紅了,一靈眼見她情急,只得對梅子奇道:“若見情勢不對,可再發援兵。”回頭對綠竹道:“你也留下,相機行事。”他跟綠竹說話,素來用脣語,李玉珠聽不見。

忠義門大開,一靈率三千弟子衝了門來,卻見陸雌英率數千人馬,列陣擋在前面。見面彼此都是一呆,陸雌英眼光在李玉珠臉上一溜,幽幽的道:“江南龍女,名不虛傳。”看着一靈:“你們訂親了?”

一靈在她面前總是不自覺的發慌,道:“是……啊……不”

李玉珠看着一靈,眼中發火,叫道:“她是誰,是不是就是那個陸雌英?”

一靈不敢與她目光相對,點點頭。

李玉珠大怒:“好你個沒良心的,我爹爹將我許配給你,此時身臨危難,你卻在這裡和仇人的女兒卿卿我我,老天,我怎麼就瞎了眼。”厲聲長呼,縱身向陸雌英撲去。

一靈心頭微感歉疚,看對面山頭,殺聲如潮,羣英會已衝上山去,知道遲疑不得,手一揮,當先衝入,卻避開了陸雌英一面。

一靈不用兵刃,一雙空手,見人就抓,順手甩上半空,他不殺人,但這一手卻嚇得死人。羣英會擋住去路的足有五千人馬,鐵血盟三千弟子本是難以衝過。但一靈所到之處,便如狂風颳稻草,羣英會弟子一個個飛起三四丈高,在半空中哇哇怪叫,這麼一來,羣英會軍心動搖,一靈所到之處,羣英會弟子四散逃避,鐵血盟人馬奮勇一衝,羣英會陣腳頓時鬆動,所謂兵敗如山倒,敗勢一起,場面頓時不可收拾,五千人馬,個個抱頭回竄,再無鬥志。

羣英會較之青龍會,人馬多,好手多,又是先發制人,本已大佔上風。但五千敗兵潮水般退回,卻反將羣英會後陣也衝亂了,攻勢稍懈。青龍會見鐵血盟來救,勇氣大增,反向山下衝來。羣英會陣腳已亂,只得撤下山來。

一靈見羣英會敗兵勢大,不敢阻擊,回兵到忠義牆前列陣,進退自由。

羣英會人馬到底遠遠多過青龍會,李青龍雖將羣英會趕下山,卻不敢乘勢追殺。

陸九州今夜功敗垂成,直恨得牙癢癢的,但一靈擺出副打不贏就跑的架勢,卻又叫他無可奈何,眼見再戰已討不到好處,只得傳令收兵。

鐵血盟、青龍會兩派聯手,小勝陸九州,李青龍更無顧忌,大白天入鐵血堂,鐵血盟擺酒慶賀。李青龍縱酒狂呼,大罵陸九州之餘,又大讚一靈。這兩項都有是古威等愛聽的,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好不痛快。

李玉珠先前怪一靈不肯出力,後來見他大發神威,力敗羣英會,此時更得父親誇獎,愛意激增,柔情款款,全副心意都放在了一靈身上,她美豔嬌柔,除了是菩薩,沒有男人會不動心。一靈不善喝酒,舉杯不過湊興,卻給李玉珠一縷柔情迷得昏頭昏腦。

綠竹已明一靈真心,對他敷衍李玉珠也就不太放在心裡,一靈教了她訓練天龍陣劍士的方法,索性關起飛龍宮大門,自去排練天龍大陣,免得吃閒醋。

綠竹不去管李玉珠,李玉珠卻操心起綠竹來,到晚間便問他:“奇了,一天不見你那寶貝丫頭,到哪兒去了?”

一靈道:“哪兒也沒去,就在飛龍宮裡。”

“躲起來幹嘛,是不屑見我呢還是不敢見我。”她笑吟吟的看着一靈,只看他的回答就可看出她與綠竹間到底誰佔了上風。

一靈卻道:“都不是,她在宮裡練一種陣法,以對付羣英會。”

李玉珠眼發異光:“什麼陣法?”

一靈剛張口,突然多了個心眼,道:“這個我倒沒問,你要想知道,有空我幫你問問。”心中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想:“我又犯了一戒了。”

李玉珠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道:“這丫頭藏頭露尾,神神秘秘,偏偏你對她又寶貝得了不得,我問你,她到底是你什麼人,你可得老老實實答覆我。”

一靈既撒過一回謊,第二回也就駕輕就熟,又豈會老老實實,謊話順口而出,道:“她是我表姐,看我鐵血盟有危來幫我,所謂丫頭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李玉珠恍然大悟:“難怪她不怕你,你反倒有點怕她,原來她是你表姐。”半笑不笑的看着一靈:“只怕不僅僅是親戚,還另有關係吧。”

一靈心中嘭嘭跳,想:“這女子膽子大,又愛吃醋,我得跟她繞彎子,可不能實話實說。”半傻不傻的看着李玉珠,道:“姐姐口中的關係是指什麼?小弟腦子笨,可有點弄不懂了。”

李玉珠臉一紅,打他:“好壞,你不老實。”

一靈裝傻道:“我怎麼不老實了?”

李玉珠心中半信半疑,究竟想問個清楚,半紅了臉道:“她只是你表姐,不是你情姐姐?”

一靈心下佩服,想:“虧她一個女孩子,可真敢說。她膽大,我膽子也不能小了。”一把摟着她腰,笑道:“你纔是我的情姐姐,她卻只是我表姐。”

李玉珠又羞又喜,忙推他:“啊呀,快放開我,當心人看見。”

她不推,過一會兒,一靈說不定就放手了。她推則一靈反而摟得更緊,笑道:“我是盟主,鐵血盟內,就算有人看見了也只能當作沒看見。”眼見李玉珠半羞半喜,臉頰紅得可愛,一時情動,伸嘴便往她脣上吻去,李玉珠側頭欲避,但給一靈摟着了,又能避到哪裡去,終於兩脣相接。

一靈雖還不能算作真正的男人,但經過了綠竹和陸雌英,經驗卻有些,也不似第一次摟女人般手忙腳亂,慢慢的細細的吻着她,手也經驗十足的探向它想要去的部位。女人身上真正銷魂的地方,一靈現在還不知道,他最愛的是女人的乳房,十七、八歲的少女的乳房豐滿而極富彈性,李玉珠的雙乳與陸雌英的差不多,都比綠竹的小,摸起來卻同樣的讓人銷魂。

一靈在她雙乳間反覆揉搓,只覺下腹發脹,全身火熱,正想進一步行動,腦子裡卻突然一震,閃電般的想:“我是一靈,不是仇自雄,這女子愛虛榮權勢之心,比陸雌英只重不輕,她絕不會真心喜歡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和尚。”

李玉珠早已給一靈連吻帶摸弄得神魂顛倒,身子更軟得象一根麪條,一靈抽出手,停止親熱半天,她纔回過神來,卻直撲到一靈懷裡,半羞半惱的打他,嗔道:“好壞,好壞,便宜都給你佔盡了。”纏了半天,卻又咬着一靈的耳朵問:“自雄,你說,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自雄兩個字,這時候一靈聽起來尤其心煩,扳起臉道:“我數一、二、三,你若不走時,我就將你抱進飛龍宮我的牀上去,將你脫得一絲不掛,慢慢的佔你的便宜。”

李玉珠是處女之身,這話直聽得她心驚膽戰,一聲驚叫,身子一彈就跳了開去,半羞半惱的盯着一靈道:“啊呀,你說什麼?”

一靈笑了,道:“我說,天晚了,該和古夫人去睡了。”

李玉珠身子一扭:“我不去。”

“那好。”一靈伸手牽她:“那就跟我進飛龍宮,我兩個一起睡。”

李玉珠忙退一步,嗔道:“誰跟你睡?”想了一想,一頓足,跑進了古威的居所。

一靈看着她妙曼的背影,心中似喜似憂,發了一回呆,到水溝邊,將脖子、臉都擦了一遍,將口紅印都擦了,這是上回跟陸雌英親熱後學的一個乖,然後才進飛龍宮來。

天龍大陣,威力無邊,真要練好,至少要一年半載,此時情急抱佛腳,一靈的意思,訓練一個月,馬馬虎虎也就派得上用場了,綠竹性子更急,只想三、五天就練熟它,催着八百名鐵血近衛沒命的練。

鐵血盟近衛選自鐵血盟七萬弟子,武功都有一定的根基。這八百人又是從兩千近衛中選出,更是尖子中的尖子,學起東西來很快,天龍大陣的威力,來自一套步法和一套劍法,但單獨一個人使,威力十分有限。關健是彼此間的配合。從最根本的組,五十個人之間的配合,到組與組之間,天龍小陣四組二百人的配合,要毫無滯礙,劍如行雲,人如流水,才能發揮出天龍大陣的全部威力。

以這八百人的武功底子,學這套步法劍法並不難,但要使這八百條大漢彼此配合得天衣無礙,那真是難到了極點。

一靈進來時,綠竹正在大雷霆,而那八百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則一個個垂頭喪氣,神情惶恐如背不出書的頑童,許多人的臂上,腿上,身上,還綁着一層層的布條,不要說一靈也知道,那是陣法不熟練彼此間刺傷的。

見了一靈,綠竹火氣不消,大叫:“沒有比這些傢伙更蠢的了,真正氣死我也。”

一靈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用脣語道:“看你,臉都氣黃了,我可有點心疼呢。”綠竹瞪他一眼,哼道:“有本事的你來試試,氣不死你。”一靈笑道:“你叫他們怎麼練的,八百人一起練?”“當然,未必還一個個的練,那要到猴年馬月?”綠竹叫。

一靈搖搖頭,轉過身來,道:“現在咱們換個法子,大家五十人一組,先各組練熟了,再四組一隊,組與組之間熟練了,最後才四隊一起演練天龍大陣。”

“這麼黃牛似的一步一步走,要走到哪一年?”綠竹叫。

“走到江南龍女生兒子的那一年。”一靈用脣語說。

綠竹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瞪着一靈,傳音道:“江南龍女的兒子要有一點點和你相像,我就掐死你。”

一靈一縮頭,想:“差一點兒。”

綠竹沒想到,八百人人分開練,情形好許多。五十人一小組,八百人十六個小組全部練熟,花了七天時間。然後四組合起來演練天龍小陣,綠竹原以爲,人多了,時間也會增多,誰知反而少用了兩天時間,最後演練天龍大陣,八百名鐵血近衛腳下越來越熟,竟僅僅只用了四天時間,天龍大陣就基本練純熟了,前後總共用了十六天。

第十七天,綠竹衝進親自練成的天龍大陣,然而任她使盡解數,也始終無法破陣而出。天龍大陣有一種奇異的吸力,似江中的旋渦,又似碾豆子的石磨,人在陣中,便如樹葉在旋渦中,豆子在石磨上,怎麼也脫不得身。這些鐵血近衛個人的武功不過如此,新學的步法劍法甚至是綠竹一手所教,但一佈陣,八百個人卻好象成了一個人,人如風,劍如輪,一擊即走,循環往復,東擊而西應,南奔而北合,一經發動,便如長江之水,無窮無盡,無始無絕。任你武功通天,只要出不得此陣,便累也要累死在陣中。

綠竹無可奈何之餘,只得喝令大陣停止,這才脫出身來,心頭雖然高興,也覺得大沒面子,見一靈在邊上嘻嘻笑,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一靈道:“大陣練成,姐姐功不可沒。若能退得羣英會,姐姐便是鐵血盟的第一大功臣。”

綠竹心中甚喜,嘴上嗔道:“我可不敢居功,但若能捉了陸九州那老賊,倒不枉了我一番心血。”

一靈略一猶豫,道:“陸九州武功登峰造極,天龍大陣能不能圍住他,我可不敢擔保。”

綠竹直問到他臉上去:“你說陸老賊比我強?”卻自己也覺無理,搖搖頭,道:“就算他比我強些,也強不到哪去。”媚眼一瞪一靈,嗔道:“你呀,一點也不給姐姐留面子。”雖是發嗔,卻叫人心中暖洋洋的。

一靈心中一蕩,上去執住她手,道:“這麼些天,只今天,姐姐才象個女人。”

綠竹心中一驚,說到媚人之術,陸雌英、李玉珠加起來也及不上她十分之一的本事。但這些天她潛心演練天龍大陣,加上心裡把一靈當成自己人,沒想到再用媚術去寵絡他,竟差點讓一靈的心溜走了。

心中暗自怵惕,嘴上卻道:“這些天,那江南龍女沒把你的魂勾走吧。”嘴裡說着,水汪汪的眼睛裡,柔媚無限,似乎真要把人的魂勾出來。一靈只覺心兒飄飄的,執了她手道:“李玉珠沒這本事。”

自那夜親熱之後,隔閡打破,李玉珠膽子更大,整日纏着一靈,但一靈卻心灰意冷,實在纏不過就抱抱她,親親她,卻也僅止於此,甚至他最喜歡摸的乳房也沒再摸過,他怕剋制不住自己。

李玉珠雖然情熱,到底是女孩子,總不能自己脫了衣服送上一靈的牀,心中雖然失望,卻又不好說得。

這十餘天,羣英會按兵不動,古威等認定陸九州是給打怕了,李青龍則懷疑他另有詭計。其實陸九州打的是以靜制動的主意。他相信,鐵血盟在圍困中絕撐不了太久,急了一定會反攻,那時他便可相機行事。相對於他先進攻,攻鐵血盟,青龍會救應,攻青龍會,鐵血盟聲援,處處被動,無疑是佔便宜得多。

不出陸九州所料,僵持二十來天后,哨探來報,鐵血盟在山下挑戰。

陸九州父女率衆而出,只見小山下,一靈背手而立,光頭錚亮,背後立着四隊鐵血盟弟子,與鐵血盟弟子一色玄色勁裝不同的是,這些弟子衣分四色,黑、紅、白、藍,各不混雜。

忠義谷外地形空闊,三派駐地之間,約有數裡方圓,平坦無阻隔,三派各自的情形,彼此都可以看清楚。

這時小山下,只有一靈領着這區區數十人,空曠曠的谷地裡,再無其他人馬,對面,青龍會緊閉營寨,左面,忠義牆大鐵閘也關得死死的。

這情形古怪,羣英會衆首腦個個皺起眉頭,陸雌英道:“這小子一定又安排了什麼詭計。”這話更叫衆人心情緊張。

一靈惡鬥兩會,奇計百出,陸九州早已曉諭屬下,遇着一靈,千萬防他詭計,當真大有杯弓蛇影的味道。

陸九州冷笑道:“任他鬼上天,終究不過幾百個人。雌英,你在山上看着,護法四鷹,隨我下去。”

一靈人少,陸九州帶的人更少,加上他自己也不過五人,然而他五個都是高手,便是鐵血盟裡跑一趟,也是包去包回。

陸九州走近,一靈跨上一步,抱拳爲禮:“會首,仇自雄冒昧打擾,尚請恕罪。”

陸九州哼了一聲,想:“這小子虛僞之極。”也抱拳回禮,道:“盟主到我山下,不知有何話說。”

一靈深躬一弓,道:“會首,仇自雄以至誠之心,懇求會首撤兵北去。羣英會雄霸北方,已有江湖三分天下,何必定要滅了我鐵血盟呢?”

陸九州仰天一陣狂笑,冷眼看着一靈,一臉殺氣,道:“上次也是這番話,你一把火燒死我三千弟子,今日老調重彈,你又安排了什麼詭計?”

一靈黯然搖頭,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子滿手血腥,實爲佛門罪人。”指一指身後天龍大陣,道:“我練了一個小小陣法,會首若有意,不妨試上一試。”

陸九州一聲冷笑:“我爲什麼要試?你又是誰?你有什麼資格支使老夫。”口中說得狂傲,其實內心不無顧忌,在他心裡,早已將一靈當成了他一生中最強勁最可怕的對手,如此厲害人物,他擺出來的,真會只是一個小小陣法?

一靈搖搖頭:“會首不願試,那也無法,我本想以此陣式,折一折會首的銳氣,不多造殺孽而能叫會首退兵,會首既一定要殺個屍橫遍野,明日鐵血盟與青龍會聯手,將盡全力與會首一搏,總叫會首滿意就是。”

陸九州道:“聽你的口氣,未必你這陣法還能叫老夫心生退意?”

一靈道:“我這陣法演練未久,不過二十來天,能不能困住會首,我也不知道,不過明日就知道了。”微一躬身,回身穿過天龍大陣,向忠義牆走去,八百條大漢分四隊緊隨。

眼見一靈等走出數十步,陸九州道:“機會難得,我纏住那小子,你們衝陣,破陣後合圍,捉住那小子,大功可成。”手一揮,五人如箭般射出。

一靈驀地回身,喝一聲:“發動。”八百名劍手聞聲齊動,整齊如一人。陸九州五人如鷹般撲到,卻恰如鷹入網中。立即陷入了無望的掙扎中。

陸雌英在小山上,見父親發動,立即傳令:“大家戒備,鐵血盟、青龍會的人若衝出救援,大家就衝下去截殺。”然後呆了好一會,無論鐵血盟還是青龍會,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出來。

纏鬥的地方離月前李青龍爲開天龍大會築的高臺不遠。一靈看了一會,躍上高臺,盤膝坐下,竟大有老僧觀禪的味道。

陸雌英見父親久不取勝,早覺不妙,見一靈如此動作,心中更是打鼓。凝神看那大陣,八百條大漢盤旋繞動,四色紛雜,叫人眼花繚亂,一恍眼間,似乎那是一團五彩翻騰的雲,又更似一堆互相纏繞的蟲子,看了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

陸九州的部署,是他穿陣而過,纏住一靈,護法四鷹四面衝陣,誰知這正是一個致命的錯誤。以他五人的身手,若是聚成一團,背靠背互爲援應,可說天下任何陣法也困他們不住,而分頭衝入,給大陣做五處隔開,頓時各個遇險。

任何陣法都是一個道理,密切配合,互相援應,譬如常山之蛇,攻頭則尾應,攻尾則頭應,擊其中則頭尾互應,總叫被攻者首尾不能相顧。天龍大陣也是如此,陣中劍手四面盤旋,擋左則右攻,拒前則後攻,總叫被困者顧此失彼。

只有捱打之地,無還手之機,似護法四鷹這等高手,有兩人背靠背,天龍大陣也無奈其何,若似陸九州這等頂尖好手,有兩個互爲應援,立可打破大陣。可惜一着錯,滿盤輸。陸九州等五人空負絕世身手,枉自掙扎了半天,卻如落在爛泥潭裡,反而越陷越深。

陸雌英與三旗旗主立在山上則是越看越驚。劉湘道:“這樣無止無休的鬥下去,累也會將人累死。”朱易道:“小姐,待我三個去助會首一臂之力。”

陸雌英搖頭:“此陣太怪,不可莽撞,朱旗主,你領五百人,騎馬衝一下看,但你切不可入陣。”

朱易領命,率五百快騎,狂呼下山,往大陣衝去。

陸雌英在山上看着,只見五百快騎進大陣,卻是進一個死一個,進十個,死五雙。不一會,死了個乾乾淨淨,只餘朱易一人在陣外發呆,而那陣卻無一絲撼動。仍是急速的轉個不停。

陸雌英打一個冷戰,突然想起小時候見人磨豆子,石磨轉呀轉,那豆子不論去多少,總是碾個粉身碎骨,而石磨卻毫無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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