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哭了好一會了,感覺有人在背後拍自己,回頭一看,正是玉娘。
“把眼淚擦乾,去外面叫人過來,把你父親的屍體收斂好。”玉娘臉上的淚水已經幹了,如果不是因爲她紅腫的眼睛,可能根本看不出她剛剛狠狠的哭了一場。
“現在還不是可以傷心的時候,你父親的死訊根本瞞不了多久,到時候黃毛鬼一定會大舉進犯,我們沒有多少準備時間的!”
蘇玉這才明白,母親不是不傷心,而是把傷痛埋在心底,她現在確實是沒有時間傷心。
此時蘇玉耳邊又響起父親的話,“你爹我大半輩子都在和黃毛鬼打仗,守衛燕山城,所以我死了也不希望黃毛鬼踏上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子民。”這句話是父親臨死前的要求,蘇玉覺得他會一直記在心裡,並且會爲之努力。
蘇玉胡亂的摸了一把眼淚,就跑出去叫人了。
這時玉娘纔像繃不住了似的,雙膝跪在地上,頭趴在燕王的胸口,手緊緊抓着被子,身體因爲無聲的哭泣,而變得顫抖。
忽然,玉孃的哭泣停下來了,她的嘴脣上卻有一抹殷紅的血跡,顯然是爲了強行止住哭泣,自己咬破的。
玉娘死死的梗住喉,不讓自己哭出來,過了一會兒溫柔道:“王爺,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了也不得安息的,我一定會守好燕山城,我一定會培養好玉兒,讓他不負你的威名!”玉娘死死攥住拳頭,甚至指甲刺進肉裡也不覺得疼。
說完,玉娘便徑直走向了外面。
蘇玉站在外院院門前,面前還站着四個小廝,這四個小廝其中三個如都是麪皮黝黑髮亮,身子精壯如熊,但是站在前頭的那個,卻不是這三個黑熊精其中的一個,而是一個精瘦,面容有些猥瑣的男子。
說來也奇怪,這四人居然是親兄弟!這也導致了蘇玉只要一看到這四人就想着他們的媽媽有什麼故事,不過這四人的爹孃早已經死乾淨了,從小是在王府長大的。
“小丁子,我之前在老鄭棺材鋪定的那副棺木,老鄭頭打好了嗎?”
那身材矮小瘦弱的小廝道:“早就打好了,只是還沒擡回來!”
“那好,我們一起去吧!”
“王爺,他......”
蘇玉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在前面走着。
一路無話,走到了棺材鋪門口,一個禿頂的老人遠遠的迎了過來。
“小王爺,棺木已經打好了,就在那放着。”
“嗯”蘇玉說完了,就要給掌櫃的拿錢。
老人卻一把推開了蘇玉的手:“老王爺來燕山城來了二十三年,也守衛燕山城二十三年,更保了老朽一家平安了二十三年,我還記得我爹孃就是被黃毛鬼南下劫掠時殺的,而自打燕王來了以後,狠狠地殺了他們幾次,他們再也不敢南下劫掠,老朽我記得燕王的恩惠,所以不能拿這個錢!”
蘇玉聽了這話,眼圈又紅了起來,鼻子吸了幾次氣道:“如此華麗的棺木,對你家來說不是個小數目,況且我爹在世的時候都沒找你們收過什麼東西,我又如何代他收下這棺木?”
老掌櫃沉思了一會:“小王爺,說的也有理,要不小王爺只掏個本錢罷,不掙錢已經是老朽的底線了,若是我怎的掙了錢,會被街坊鄰居們戳脊梁骨的!屆時,便是老朽死了,心裡也難安啊!”
蘇玉給了錢,他並沒有跟着甲乙丙丁四人擡棺,只是,他心裡卻好似多了一份重量,那重量的名字叫“責任!”
走到半路的時候,最瘦小的阿丁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本來是四個人擡得棺木,一下子就變成了三個人擡,瞬間失去了平衡,朝着阿丁身上砸去。
幸好走在旁邊的蘇玉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棺材。
“小王爺真是天生神力!這麼重的棺材,您一隻手輕飄飄的就舉起來了!”
蘇玉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恭維,所以並沒有覺得高興,只是淡淡的回道:“不用你扛了,我自己來吧。”
阿丁的臉擠的跟菊花似的:“爺,這怎麼能你來呢!回府的時候老王妃不得把我打死?您是萬金之軀怎麼能做這種活計呢?小的真是罪該萬死,就是......”
“閉嘴!”蘇玉也許是有上一世記憶的原因,所以並不覺得人有高低貴賤之分,人生下來都是人,沒有什麼不同。
所以,蘇玉覺得別人能做的事自己也可以做,剛剛純粹是因爲他話太多了。
阿丁看到蘇玉生氣了,只能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臉上是說不出來的苦澀,他只能祈禱回府的時候,自己運氣好一點,老王妃不要看到自己。
幾人快步回到了王府,卻看到了玉娘早已經在府門前等着了。
玉娘看到了蘇玉居然在擡棺材,眉頭一皺:“你怎麼幹起這行當了?怎麼不讓小丁子擡?”
“是我要求的,阿丁也勸我了,但我沒聽。”
玉娘聽了這話,眉頭上的陰雲才緩緩散開:“嗯,你孝心可嘉,但是有損我王府體面,罰你不許吃我做的飯!”過了一會兒,玉娘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補了一句“一頓!”
蘇玉的心好像坐過山車似的,先是高興,然後又跌回了深谷。
蘇玉高興是因爲聽到終於不用吃他娘做的飯了,又跌回了深谷是因爲玉娘又加了個後綴。
玉娘作爲一個大家閨秀,當然是不怎麼會做飯的,但是卻不知道爲什麼要蘇玉吃她親手做的飯,關鍵是玉娘還嘗都不嘗自己做的飯,所以蘇玉很懷疑玉娘不知道自己做的飯有多難吃!
玉娘作爲廚子當然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廚藝怎麼樣!所以她每次做完飯之後,都會拿銀針試試有沒有毒,然後纔會拿給寶貝兒子吃。
玉娘會這樣做,完全是因爲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總之,蘇玉現在很懷疑父親是吃多了這樣的飯,才短命的!
玉娘其實也是因爲心疼兒子有點累了,才玩了這一手明罰暗獎。
“你們把棺木放在這裡,先吃飯去吧,有人會辦剩下得事的。”
說着,便指揮着人操辦着老燕王的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