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遇襲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離這裡最近的治安官帶着手下急匆匆的趕到事發地點,因爲鬧事的雙方都是貴族,而且又出了人命,其中一個還是子爵的兒子,面對這個棘手的案子,治安官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珠子轉了兩圈,正好發現了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老巴克和艾瑪奶奶,立刻大吼道:“來人啊,給我把這兩個卑賤的竊賊拿下!”
“是!”兩個腰跨長劍的士兵立刻跳了出來,獰笑着走向早已嚇破膽的兩個老人。
“你們這是幹嘛?演戲給我看麼?還不快滾!”威廉上前兩步,站在老巴克和艾瑪奶奶身前,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治安官如蒙大赦,帶着手下掉頭就跑。治下出了人命案子,不來就是失職,可是這件案子事關兩位貴族,哪邊都得罪不起,能夠獨善其身自然最好。
雖說這件事的起因在老巴克的身上,但威廉還不至於遷怒於一個多嘴的老人。趕走了治安官,威廉又好生安慰了艾瑪奶奶幾句,這纔將凱瑟琳橫抱起來,將她放在河邊的獨木舟上。
凱瑟琳傷的不輕,斷了幾個肋骨,威廉不確定有沒有傷到內臟,只能耐心的等待。不過據勞拉講,像凱瑟琳這種修煉過鬥氣的人,就算受了重傷,身體也會在鬥氣的幫助下緩慢的自我修復。
鬥氣還能自我修復身體?魔法的世界果然很神奇!
河上升起了稀薄的霧氣,天空也漸漸的明亮了起來。西森德蘭河兩岸的漁夫們早早的起了牀,卻因爲昨夜裡發生了人命案子,不敢露頭。只有一兩個膽子稍大一點的,悄悄的划着小船,沿着河岸逆流而上。老巴克的舊船就在邊上,草簾子把船艙蓋的嚴嚴實實,不時的從裡面傳出一兩聲哀嘆。
勞拉借來一把小刀,小心的幫威廉剃掉長出來的鬍子。這原本就是勞拉的工作,只是從阿姆比小鎮逃出來的時候太過兇險,一直沒顧得上,沒想到這才幾天的功夫,威廉的鬍子就長得拖到了胸口。
剃掉了鬍子,又用魔法制造了幾盆清水,替威廉洗了頭,長長的頭髮順在腦後,隨意的紮了個馬尾,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威廉一向喜歡短髮,忽然換了個髮型,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肩並肩的坐在船頭,勞拉側着頭頭頭的打量着威廉,發現他似乎與以前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裡改變了,卻又說不清。
“幹嘛這麼看着我?”
“我……只是隨便看看。”勞拉別過頭,有些侷促的向旁邊挪了挪。偷看原本就有些失禮,又被人逮了個現行,終究是覺得有些丟人。
“我昏迷了多久?”
“已經有2個月了,具體的日子記不大清,因爲前幾天我們遇到點麻煩,要不是遇到巴克爺爺和艾瑪奶奶,恐怕我們都活不成了。”
“哦~”
威廉應了聲,轉頭看了看躺在邊上的凱瑟琳和小熊,然後拿起放在腳邊的火槍,橫放在膝蓋上。
勞拉知道威廉一定想知道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便揀自己認爲最重要的事情挑出來講。可就算這樣,勞拉還是從早晨講到下午,從下午講到月上樹梢,西桑德蘭河上的漁船全都掌起了燈。
“……當時我真的被嚇壞了
,9級的魔法啊,只一下,整個小鎮就全沒了……”
這完全是勞拉一個人的獨角戲,威廉默默的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偶爾轉頭看了凱瑟琳一眼,然後繼續聽。故事說到阿姆比小鎮就完了,沒了下文,想來應該是那個時候,勞拉和凱瑟琳她們出了問題。
勞拉沒有說出老魔法師的名字,但從她的神情來看,應該是認識的。勞拉也沒有說蘭德爾最後是生是死,但是威廉相信,那個蘭德爾應該還活着,而且很快就能再次見面。沒有任何證據,純粹是一種感覺。至於凱瑟琳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必要再深究,能夠在逃亡的時候還記得把自己的火槍帶上,這本身就能說明一切。
“勞拉,凱瑟琳大概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威廉對魔法世界的瞭解還很欠缺,只能向勞拉專業的魔法師求教。
“除非有生命藥劑,如果只是靠她自己會很慢。”說到這兒,勞拉忽然嘆了口氣:“哎……如果米婭在就好了,她煉製的魔法藥劑一向是學院最好的。”
提起魔法學院,勞拉忽然沉默了。但是從她的臉上,很難看出她對魔法學院是愛是恨,或許兩者皆有。
“該不會米婭不在,就弄不到生命藥劑了吧?我記得魔法材料商店好像也有的賣,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沒有這樣的商店。”威廉怕勞拉會胡思亂想,趕緊扯開話題。
“嗯,如果只是一般品質的生命藥劑,魔法材料商店都會準備一點的,畢竟魔法師也缺錢。”
如果不知道的人,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嗤之以鼻,但威廉知道,勞拉說的是實話。魔法師是一羣投身於研究的學者,是一羣探索未知世界的可憐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把畢生的財富全都消耗在無窮無盡的研究中,孑然一生,最後悄無聲息的變成一堆枯骨。
“那就明天去附近的城市看看吧。”
威廉用這句話結束了一天的交流,小心的越過凱瑟琳,爬到小熊的身邊。小熊昏迷的時間比威廉更長,又沒有照顧,一身的肥肉早就消耗一空,但卻顯得更加精神了。威廉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小熊跟自己同生共死過,說是寵物,卻從未當做寵物來對待。但究竟應該把它放在什麼位置上,威廉自己也搞不清。
照顧和被照顧的人調換了過來,以前是凱瑟琳給威廉餵食,現在換成了威廉喂凱瑟琳。晚餐依舊是魚粥,老巴克捕到的那條大魚才吃了三分之一,就算再吃兩天也沒問題。只是魚粥裡的米粒變得更少了,說是魚粥,實際上與魚湯沒什麼區別。
“明天把這個給老巴克送去,讓他買點糧食回來吧,只吃魚湯,誰都受不了。”威廉從包裹裡摸出一枚金幣扔給了勞拉。金幣是凱瑟琳的,勞拉作爲僕人沒資格動,但威廉卻可以。
把半碗魚湯灌進凱瑟琳的嘴裡,自己又吃了兩碗魚塊,威廉這才坐在船尾,抱着火槍打瞌睡。等到勞拉也吃飽喝足,熄了燈睡覺,威廉這才擡頭仰望天空,兩顆幽蘭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閃閃發光,旋即又暗淡了下去。
自從醒來之後,威廉就知道自己的身體跟以前不一樣了,體質明顯比以前強悍了許多,而且只要一閉上眼,總能發現一些很奇怪的東西。比如現在,威廉
就發現在自己身體的周圍活躍着許多有趣的小東西,五顏六色,星星點點,但只要一睜眼,這些小東西就立刻消失不見。剛開始的時候,威廉以爲這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但很快就發現這些小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不清楚爲什麼一定要閉上眼睛才能發現它們。
威廉側頭看了船頭一眼,勞拉就睡在那裡,裹着毯子,睡得很香甜。或許勞拉知道答案,不過威廉不打算開口問她。這是屬於自己的秘密,威廉並不認爲勞拉有資格分享。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一亮,勞拉就早早的上了岸,去最近的城市尋找生命藥劑。威廉無事可做,留在船上照看凱瑟琳和小熊,順便應付即將到來的霍齊郡的郡守大人。自己唯一的兒子被人殺了,薩拉蒙子爵不可能不來。
中午的時候,薩拉蒙子爵來了。不過他一個私兵也沒帶,甚至連兵器也沒有,一人一騎就這麼晃晃悠悠的來了。
薩拉蒙子爵四十來歲,生的高大威猛,長了一張剛毅的長方臉。氣質上與紅葉城的迦頓將軍有點像,都是經歷過生死的鐵血戰士。一見面,薩拉蒙子爵什麼話也沒說,跳上獨木舟,坐在威廉的身邊。
“我給皇帝陛下當了20年的侍衛,死過三次,陛下看我打不動了,這纔給了我一個子爵的頭銜,當上了霍齊郡的郡守。或許是我習慣的當狗,沒有學會當一個好父親,羅伊上次去帝都迪亞拉的時候就斷了條腿,昨天更倒黴,直接丟了性命。”
“我……”威廉想解釋,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向一個老來喪子的父親解釋。一擡頭,發現薩拉蒙子爵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卻並沒有半點怒氣。
“別人都以爲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實際上他不是,像我們這種人,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兒子,所以他死了也就死了,我沒有半點可惜。不過別人都以爲他是我唯一的兒子,而我又是霍齊郡的郡守,所以殺死我兒子的人,必須要付出代價!這麼說,你明白麼?”
威廉抓了抓腦袋,沒想明白,想了想,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的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薩拉蒙子爵是索恩帝國皇帝的侍衛,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侍衛這種工作可是隨時會被抄家滅族的高危職業。所以打一開始,薩拉蒙子爵就沒打算忠君,於是就培養了一個紈絝兒子出來,聲稱這是自己唯一的兒子,然後又藏了幾個兒子在幕後。萬一哪天真的得罪了皇帝,全家死光光,至少還有個兒子能夠把家族傳承下去。
因此薩拉蒙子爵根本不在乎羅伊,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兒子,只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替死鬼。但是薩拉蒙子爵說的沒錯,羅伊死了,必須有人爲此付出代價。哪怕最後不了了之,薩拉蒙子爵都必須跳出來爭一爭,不爭就會引起皇帝的猜忌,多年來的佈局便會毀於一旦。
“你想要我付出什麼代價?”威廉好奇的問道。
“這是你該考慮的事情,我不管!”薩拉蒙子爵嘿嘿一笑,居然耍起了無賴。
“那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威廉又問道。
“原因很簡單。”薩拉蒙子爵回過身看了躺在船艙裡的凱瑟琳一眼,這才繼續道:“因爲我是蘭德爾殿下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