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子衿後來找過秦昊,那個時候她已經在醫院昏睡了兩三天了。醫院裡只有她一個人,沒有秦昊,沒有宋明,沒有任何她熟悉的人,她有些害怕。捂着空蕩蕩的肚子,心裡的恐懼就越發加深了。她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明明下腹還墜痛的厲害,從牀上爬起來就朝着外面跑。她想要找到秦昊,想要告訴他,他們的孩子沒了。還想問他,他們怎麼辦,沒了孩子他們怎麼辦。
一路跑出醫院沒有人攔她,本來也就沒有人在旁邊看守。即便她穿着白藍相間的病人服,大家頂多也就是向她投來一個怪異的目光。除此之外沒有其它。
她跑出醫院打了個出租車就直奔別墅,別墅的地方有點偏,她連着問了好幾個司機,司機見到她穿着病人服,起初都不大願意送她過去。最後還是她哀求着流了幾滴眼淚說是孩子沒了要去找負心漢。她打車的地方就在婦幼醫院,最後那個司機見到她可憐才終於答應送她過去。
下車後她沒錢,還是叫的柳姐過來付的。柳姐見到她的時候,滿臉心疼,卻又帶着剋制。扶着她走進別墅,仿若她只是個客人,並不是這棟別墅裡的女主人。樑子衿有些侷促起來,不曾想過一夜醒來之後,所有的事情都翻了遍天,“柳姐,你能不能幫我找到秦,秦先生。”話到嘴邊,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改了稱呼,或許是一切都離她十分的疏離,她也不自覺的就跟着疏離起來。
柳姐眸光裡流露出來心疼:“好,子衿小姐在這裡等等。”說完轉身,趁着樑子衿沒見到的時候,纔敢抹乾眼淚。
大約等了半小時,秦昊開車回來的。不是一個人,還帶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和她長得有七八分相像,比她笑容更加甜美。穿着米蘭長裙,粉色的西裝外套。顯得十分精緻甜美。她靠在秦昊的懷裡,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密着。樑子衿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她正踮起腳尖在秦昊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秦昊沒有躲開,清冷的眸光和樑子衿的正好相遇。
“你找我?”秦昊攬住女人的腰,走到樑子衿的對面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那襲素白色的病人服,眸光略顯不耐。
樑子衿尷尬的扯了扯衣角:“你,她,貝洺微,怎麼會跟你...”想了想,她說:“跟你在一起。”
“我爲什麼不能和她在一起?”
“我,我們不是馬上就要結婚了嗎,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是你求過婚的。你看,你看我脖頸上掛着的戒指,那個是你的求婚戒指,你說過要和我在一起,我們一起結婚,一起過一輩子。現在,現在你是在做什麼。”樑子衿勉強平靜下來,聲線變得柔和,儘量不咄咄逼人,儘量跟秦昊好好說話。
秦昊冷笑一聲:“恐怕你搞錯了。”他轉頭親了下貝洺微的脣角:“現在你明白我最愛的是誰了嗎?”
“可,可是我們。”
“我們已經結束了。”
樑子衿感覺下腹的疼痛越來越發加重,十分難受。但她卻半點沒有表露出來,她擡頭看向秦昊,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想要
從那張臉上看出來什麼,但卻什麼都沒有。她的手不自覺的撫向已經空空的肚子,然後默默地抓緊衣襬:“可是我們有過孩子,你說我們是一家人,會幸福的,不是做夢的,不是嗎?”
“孩子?我從來沒說過會讓你生下孩子。”
“你,你什麼意思?”
秦昊擡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清冷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肚腹上,目光有些毒辣:“聽不懂?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可能讓你生下我的孩子,之前的那些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騙你的。爲了達到某種目的,我故意的。”他突然揚嘴一笑,笑意冷冽:“還有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之所以會流產也是我,是我親手下的墮胎藥。”他獰笑着問:“還有那杯水,好喝嗎?”
“你,是你。”樑子衿死死的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不讓自己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出醜。她問他:“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狠心。我說過的,你若是不喜歡這個孩子,那我就帶她離開,絕對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對我,一定要這樣,要這樣殺了這個孩子。秦昊,你爲什麼...”
“離開?難保你不會再回頭威脅我,用孩子來當籌碼。我又怎麼會給你這個機會。”
“我不會的。我說過,我不會的。”
秦昊冷笑:“不會?你敢說當初不是因爲那一百萬來當我的情婦,難不成你還真是因爲喜歡上我,甘願連錢都不要了,就要這個孩子,爲我生下這個孽種。”
“她不是孽種。”樑子衿大叫道,有些嚇到坐在對面的貝洺微。
貝洺微拉過秦昊的手,小聲說道:“阿昊,你,你說話別那麼難聽,樑小姐剛剛失去孩子,也不容易。”
秦昊湊到貝洺微的身邊,擡手擡起她的下巴,令她的整張臉都在自己視線內,才笑着問:“你心疼她呢?”
“我,我。”貝洺微從沒見過這樣邪魅狂娟的秦昊,有些緊張到說話都艱難起來。
樑子衿看着秦昊和貝洺微曖昧的動作,心寒的厲害。有種心揪揪的疼痛縈繞在胸間,但是卻說不出來是爲什麼,只是感覺有些難受,快要窒息。她拼命的抓住病人服的衣服下襬,表面卻表現的十分平常,平靜到好像只是過來做做客,然後現在就要離開。她對着秦昊淺淺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秦昊沒有回頭。
樑子衿等了十秒,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等下去。但秦昊卻依舊沒有回頭,很多餘的十秒鐘。她突然有些笑自己的癡心妄想,轉頭便朝着前面走去,走了一步,兩步,她走得很慢,下腹越來越疼了,又或者她還在期待什麼。已經到了門口,卻沒有任何的人叫住她,她感覺好像天地間突然就只剩下自己,真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了。
她回了頭,繼續看向秦昊,秦昊已經坐在沙發上。抱着貝洺微,兩個人湊得很近,好像他在吻她,又好像沒有。樑子衿想要看清楚弄明白,但發現視線越來越發模糊。睜眼睜的其實也挺累的,她好笑,然
後才說:“秦昊,我以前做過一個夢。”
秦昊終於擡頭看她,眸光裡早已沒有溫柔,只剩下不耐和寒涼。
樑子衿也不在意了,只是繼續說想說的話:“我做過一個夢,就是那次我從樓梯上摔下去。然後昏迷不醒,當時我在夢裡見到了我們的孩子。”她擡手摸了摸白藍相間的病人服下空蕩蕩的肚腹,神情悲涼:“是個女孩子,五六歲大了,扎着兩個羊角辮,很可愛的。她嫌棄我笨,說不夠聰明,不懂得保護自己。還說她在一邊看着我被人欺負,很心急,但是又保護不了我。”
“你說她是不是很傻?”樑子衿死命的咬住下嘴脣,才能讓自己不要哭的太難看。眼淚憋不住,就自己直直的留下來,沒有哭的表情,所以會顯得好看幾分。她心想,她這麼會演戲,寶寶應當不會嫌棄她了。
秦昊擰了擰眉,眼底裡依舊沒有任何的情緒:“你到底要說什麼?”
“什麼?我也不知道了,就是覺得你是寶寶她爸爸,想讓你知道,我們的寶寶有多可愛。對不起,我對她的記憶就這麼多。是我不好,我當時還說她是小大人,多管閒事。媽媽會保護好她的,可轉眼我就讓人害死了她。”樑子衿擡頭看向秦昊,笑着問:“你說,若是我告訴她,是她親爸爸殺了她,她會不會回來找你報仇?”
秦昊靜靜的看着她,沒有再說話。
樑子衿收回笑容:“這回我是真的走了,秦昊,我們完了。不是你拋棄我,是我拋棄你。還有你欠我的,欠寶寶的,我都會讓你償還。”很奇怪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十分平靜。她曾經預想過會撕心裂肺,會痛徹心扉,會歇斯底里,但從沒想過現在這樣,這樣平靜。好像在談論某天的天氣,天氣陽光正好。頓了頓,她又加上一句:“不死不休。”
然後她就轉身走了。
背後的人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姿態她都不知道,她也再不想知道。
只在她拉開大門的時候,聽見貝洺微在大叫:“血,好多血,阿昊,好多血……”
血?樑子衿咧嘴一笑,好多的血,在哪裡呢。真是大驚小怪,她記得那個時候寶寶離開她的時候才叫血多。她整條白色的裙子都被血跡染成了緋紅色。那顏色真豔麗啊,還很好看呢……
然後,再無知覺。
*
樑子衿醒來的時候,汗水沁滿了被褥。整個人身上,被子上都是汗水,她做了個噩夢,把過去所有的痛苦又重溫了一遍。呵,秦昊他沒有和貝洺微在一起,那麼曾經她所受的苦又算是什麼呢。
不想再想,樑子衿從牀上爬了起來,喝了太多酒,再加上噩夢。她有些昏昏沉沉的十分難受,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起來,走到客廳,爲自己倒了一杯開水,剛喝了一口,就見到大廳沙發上坐着一個人。黑暗的空間裡,那個人就那麼坐着,仰躺在沙發上。看不清楚表情,但隱約能瞧出來是個男人。
樑子衿走到玄關的地方,開了燈,男人的面容毫無保留的暴露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