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鳳凰並立 044 與商定盟
轉眼10月,傾昀這幾日一直悶在蕪沁塢裡,那一晚,兄妹敞開心扉,那一晚,她對着哥哥哭地傷心,那一晚,巫族的秘密再不是她一個人的包袱。她把一切告訴了奧曦,她的親大哥,大哥沒有怪她,卻只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嘆息:“可憐的淺兒。”
書房裡,傾昀淡淡的輕嘆,她還是瞞了一點,這一點,她一個人都不會告訴,那個秘密便是她帶了三世的記憶,她只對哥哥說,是因爲找到了當初的一封書信,這個謊話是爲了大家好,畢竟宿世記憶太過令人訝異。傾昀會對大哥說這些,終是因爲了整整9年的相伴,他們傾心信任,大哥終是不會怪她,不捨怪她的。
那廂,在奧曦的眼裡,淺淺只是個可憐的女孩,天生異象,連這張臉都不是自己的,她自小便揹負了這些記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大概就是從識字開始吧,應是去鳳凰山之前,她便知道了,如此經年累月,她內心該是多沉重。他的妹妹,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揹負了那麼多,在那一晚,他突然有了一種自己不配爲兄長的感覺,他以前覺得自己的妹妹少年早慧,卻原來是因爲了母親,怪不得所有人看妹妹都如此怪異,他以前只以爲是妹妹長得肖似母親,卻不想是一模一樣。可是,這如何能怪得妹妹,她那時還只是個孩子呢,奧曦當時便升起了一種責任,他想讓妹妹恢復容貌,這母親的臉雖然保護了她,可是卻也時時提醒着她,是她讓父親“喪”妻,自己“失”母的,所以奧曦暗自下了決心,要讓妹妹擺脫這幅樣貌,恢復本來,只是他還要從長計議,如何爲淺淺掩住那異象,即使他身上有巫族的血,可是他也不能讓他們傷害他最親的妹妹。
今日裡,傾昀僅一襲素裝,頭上一根素簪,雖然和阿哥的夜談讓她心神俱傷,可是她洛傾昀還不會如此便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日子還得照常過,三日前,她已讓泠語去辦好了緹繡的事情。這些日子來,在外人看來,大小姐似乎在主母苑裡閉關,可是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姜太公釣魚。
傾昀手裡拿的是戶部的上疏,這些個臣子們,老大的不太平,如果自己和阿哥捲到這些裡,日子肯定安靜不了,不過該來的總會來。前兩天,傾昀在她阿哥處看見了許多拜帖,不過他大哥一個沒興趣,只捧着手裡的邊關圖在研究,他們兄妹都是一樣的,雖然抗拒,卻會正視現實,他們一定要了解,纔不會被動。沒有人是天生的全才,正如鳳凰山裡學的,是真正的宰相心術,可是四長老說的對,朝堂上風起雲涌,非書本能盡述。傾昀絕不相信,一個對此從來不聞不問的人,可以一來邊上手,那種事只有在想象裡纔會發生。
“小姐,無憂公子到訪。”
“請。”
“諾!”
傾昀輕輕地合上奏疏,在面上依舊蓋上女則。她揉揉了眼,看了看書房的佈置,嗯,很清新,這樣的書房不會泄露什麼,而且她也不怕泄露什麼,因爲她無才,無才的人喜歡僞裝,發現了什麼也不值得大驚小怪,而簡單大方的裝飾,也可以出自別人的手筆,任何人看了這個書房都不會有藉口探究。不過今日的無憂公子嘛,傾昀從來認爲,要想得到,必先付出,她想和無憂合作便一定會信任他,她會展示給他看,他可以看到的,在合作的條件上,必須平等。
不過想到此處,傾昀突然笑了,如果讓那三夫人知道自己居然在室內接待外男,估計那臉要扭曲了吧,哎,算了,管不着。她素手芊芊,拿起桌上面紗,輕輕覆上。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哆哆哆”三下,這是自己給泠語的規矩。
“請進。”傾昀的聲音疏離而有禮。
門外的無憂公子聽在耳裡,心中暗自評價,這個嫡女絕不可能無才,僅是她兄長身上那塊脫胎玉上的金文,便見其功力。而這丫鬟進主子房間還敲門,也見教養。(書中代言,那時很多丫鬟進主子房間不需敲門,因爲沒必要,她們知根知底,大概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進門,而且就算有事,也喜歡在院子裡喊。就算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就更不懂敲門了,而且古人重禮,青天白日不可做揹人之事,所以敲門一事並不被看重。)
“草民齊孟灝見過德沛公主。”無憂也是個既有禮貌的人,他也從不喜歡麻煩,如果守禮可以避免麻煩,他不介意,而且面前的這個女孩不是他現在猜得出來的。所以他一面說,一面就往下跪去。
後面的泠語似乎早料到一般,馬上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臂,只是沒有一句話,她雖然伸手扶的是無憂公子,可是看的是傾昀。
“無憂公子不必多禮,傾昀從不在乎這些,這禮是給該遵的人遵的。實在是做面子功夫的,今日私交,無需繁禮,無憂公子請坐。”傾昀一臉平靜。
那無憂也不是拘泥的人,不然他不會是這熙朝第一商的主事,不會再第一次見面便敢大膽打量傾昀。他聽了傾昀的話,便順勢道:“如此,多謝傾昀小姐了。”說罷,坐下。
而泠語看到無憂公子坐下後,便也回到了傾昀的身後,從剛纔那一拉中,她已確定了這無憂公子確實不會武功。
“無憂公子今日到訪,應是爲了凝照齋吧。”傾昀手捧茶碗,看向無憂。
“確實,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幾日凝照齋門庭若市,達官貴人爭相購買傾昀小姐曾用過的首飾。”無憂也是,泯了口茶,悠然道。
“就這樣?”傾昀好像不滿足。
“也有很多人看中了傾昀小姐設計的其他式樣。”
“嗯,看來眼光不差,這帝都不愧是200年文化中心,那些個達官貴人不是暴發戶。”傾昀的這些話,完全把自己擺出了他們的位置,彷彿她不是這帝都之人一般。
“傾昀小姐曾說的合作,不知傾昀小姐如何打算呢?”無憂終於拋出了問題。
“無憂公子少年有爲,定然已經摺算出最好的方法,傾昀何必班門弄斧,不如無憂公子說說看,尊意爲何?”傾昀從筆架上取下狼毫,執筆在手,眼中笑意盈盈,望向無憂。
“無憂恭敬不如從命,傾昀小姐高才,所畫圖樣,令人愛不釋手,如可以,便可三七分賬,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傾昀聽了以後,輕輕落筆,也不看無憂,口中說道:“無憂公子纔是當仁不讓的熙朝第一商呢,傾昀所畫之圖,無憂公子定着人看過,這幾日也應算出了利潤,傾昀應得的,相信無憂公子心中明白,除了這製圖,更有宣而傳之,如若今日不是我,德沛公主穿戴,效果會如何,無憂公子心中定然清楚,這便是初見公子時,公子猶豫不決的原因。傾昀不才,把這種事稱之爲廣告,便是廣而告之。有了傾昀這塊活招牌,相信無憂公子利潤可觀吧。”淡淡說完,傾昀擡頭看向無憂。
“小姐聰慧,的確,這幾日,凝照齋得到了相當可觀的利潤,但不知傾昀小姐想如何呢?”無憂也知道這個10歲女孩不好糊弄。
“熙朝第一商,商譽無限,傾昀要的便是這童叟無欺。”
“但請小姐指教。”
“如果公子方便,能不能說說這半個月,凝照齋因爲傾昀,賺了多少銀子嗎?”傾昀笑容不變,這次連聲音都染上了笑意。
無憂公子看過去,脣邊也染上了一抹笑,好似春花初綻,只可惜了他對面的是傾昀了,“不瞞小姐,這半個月共計利潤一萬兩。”
“嗯,無憂公子果然坦蕩。傾昀相信無憂公子。不過這一萬兩嗎,雖然是半個月內所賺,可是不能代表一個月可多賺2萬兩,一年可多賺14萬兩。如果真是如此,那國庫也別收稅了。”傾昀暗暗想着前面戶部呈上的摺子,國庫一季收入不過20萬兩,一歲不過80萬兩白銀。
無憂聽了這話,不由得再次審視傾昀,這個女孩極致聰慧,可是她到底有沒有聽到外面對她的傳言,外面自從宮宴後對她的傳言可謂五花八門,有人說她國色無雙,有人說她高貴傾城,有人說她刁蠻狠辣,有人說她大字不識,可是這都不是她,她在宮宴上故意隱藏,現在又算什麼,對自己交底嗎,自己到底能不能承住這個後果?
傾昀看到無憂審視的目光,聲音不由得更加愉悅,“這次不過借了宮宴的由頭,以後這種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所以傾昀輕擬了一份單子,請公子過目。”傾昀說完,手一擺,身後泠語接過她面前的宣紙,這是她剛剛寫的,交到了無憂手中。
無憂凝眉一看,上面很漂亮的字,居然是條款,而且不是自己提出的三七分賬,居然是二八,“不知小姐何意?”
“無憂公子不必着急,可看下去,傾昀找公子合作,錢是第一的,可是公子定然明白,錢對於洛氏一族卻是並不缺的,傾昀只是覺得多個朋友更好,按照這個趨勢,這凝照齋的利潤以後每年大概會多個5萬兩,這應是不成問題的,因爲珍寶這個東西,不是消耗品,如果那些小姐們買了傾昀畫的首飾,必定會少買原來凝照齋可以賣出的首飾,所以無憂公子這次因爲傾昀多賺的1萬兩實是個虛數,需和往年賬冊對比才是真的,不過傾昀敢斷言,這次凝照齋定然搶了很多其他同行生意,所以還是狠賺了一筆。但是傾昀從來不狠,如果公子沒有利潤,那定不會和傾昀合作了。傾昀的要求很簡單,以後齊氏的所有客棧裡給傾昀和大哥留有客房,要最好的客房,隨去隨住。另外,傾昀和大哥喜歡收集好東西,只要以後凝照齋有了極品,絕品,可以第一個留給傾昀便可,當然傾昀會出資購買,不會讓公子吃虧。另外傾昀給齊氏其他產業提供幫助,只要公子信任傾昀便可,這利潤嗎,傾昀只要夠花便可,不需要多的,但是傾昀需要齊氏錢莊的提調權,不過這權限多少全憑公子定奪,公子可看日後。”
無憂靜靜地看着傾昀,突然他又笑了,“小姐高才,無憂佩服,無憂怎會不信小姐。”
“無憂公子,信是人言,苟欲取信於人,必也言而有信,德是德行,不交無德之人,纔是有德之人,傾昀今日,便是要取信公子。”傾昀輕輕揭下面紗,笑看無憂。
無憂看着傾昀,被她笑容所攝,心中卻暗自惱了起來,自己怎會被一個10歲女孩擾了心智,“無憂自信小姐。”
“好,那無憂公子就請回去考慮下傾昀的建議吧。如若可以,擬好具體條例,傾昀不會長待帝都,以後也好有交代。”
“不必了,無憂現在就可回答小姐,這些條件,無憂皆可答應。”無憂站了起來,對着傾昀一輯。
傾昀一看,也站了起來,步到書桌之前,對着無憂一福身,“多謝公子,公子不會後悔的。”
再起身,兩人相視一笑。
“傾昀有一事不解,想請教公子。”傾昀又坐了回去。
“無憂定知無不答。”
“那日宮宴,聖上曾說,只宴請4品及以上官員,不知爲何公子也會在其列。”
“哦,只因那日有和國使臣,聽說他帶來了其珍貴的禮物,禮部便令無憂一起列席,以便辨識珍寶。”無憂覺得有些好笑。
“呵呵,原來如此。”
“那無憂也有一問,但請小姐指教。”
“無憂公子,有話請講。”
“今日所見,小姐才華無雙,爲何宮宴之上多加推脫,今日又不加掩飾。”
“因爲傾昀想取信無憂公子呀,因爲傾昀不喜歡宮裡那些個比試,鬥才,虛僞而無聊,無憂公子想必定會爲傾昀掩飾吧。”
“此乃無憂之幸也。”
“傾昀也希望成爲公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