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再說一句

想到月蘭的死,祁明本意是要去島上找月嬋一泄心頭之恨的,可是祁暮白睡着了,就在他的懷裡,很安靜。

從來不說話的祁暮白,醒着的時候和睡着了沒什麼兩樣。但看着他白淨的小臉,長長的睫毛,聽着他平穩的呼吸聲,祁明心頭的煩躁,竟被撫平了不少。到底捨不得懷裡的孩子,祁明最終還是沒有下車。

寧和醫院婦產科產房外,夜卿靠在門邊上,雖然沒有焦急地走來走去,但作爲夜卿的老相識,御城還是第一次在夜卿的臉上看到如此緊張又自責的神色。

“幹嘛呢?哭喪個臉。”御家三少是料夜卿這會兒沒空收拾自己,說話都得瑟了不少。

夜卿壓根沒把御城的關心聽進去,她滿腦子都是蘇小米剛纔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蘇小米在夜卿眼裡,就是白白嫩嫩,很軟糯的模樣,雖然她總以米爺自居。可是剛剛看到她青筋暴起的樣子,她就實在靜不下心來。

蘇小米的預產期本來就在這幾天,衛君流不放心,提前半個多月就讓蘇小米來醫院住着了,這兩天她胃不太舒服,答應了黑修斯一定要來醫院做個檢查,檢查結果要下午纔出來,於是她就去蘇小米的病房探望她。

也許是在醫院裡關太久了,所以蘇小米一見着她就死乞白賴求她帶她出去四處逛逛。夜卿也不認爲出去逛一逛有什麼問題,所以就帶着蘇小米出去了。

她帶她去吃了她心心念唸的麻辣燙,誰知道回來路上……

如果今天她沒有帶蘇小米出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萬一蘇小米有個三長兩短……

夜卿沉了一口氣,去走廊的長椅上坐下。

有護士推門而出,夜卿又立刻彈了起來。最後護士只是跑出去拿東西的而已,她又失望地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黑影籠罩在她頭頂。她擡起頭,竟有一瞬間的迷茫。直到確認眼前站着的人是黑修斯,那根繃着的神經才突然鬆懈了一點。

那一瞬間最想做的……只是抱住他。

夜卿主動的投懷送抱,讓黑修斯一怔,他都忘了上次她這麼做,是多久以前了。雖然他們已經把曾經的誤會解釋清楚了,兩人也同牀共枕了一段時間,但黑修斯一直知道,夜卿的心扉並沒有完全向他敞開。

本來夜卿就是一個情商不太高的女人,性格又跟塊石頭似的硬邦邦的,有時候有認死理……

“我在。”他摁着她的後頸,將她擁在懷裡。

一旁看戲的御家三少不得不承認……愛情果然是個神奇的東西,能讓夜卿這樣的鐵血女孩子都化成繞指柔。能讓黑修斯這種冷酷到底的男人,說出這麼動人的安慰。

手術室的大門再次被人從裡面推開,站在御三少旁邊的慕容和立馬迎上去:“怎麼樣了?”

主任醫師笑着說:“生了,特別漂亮的小男孩兒。”

‘哇’地一陣啼哭聲,從產房裡傳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衛君流有些嘶啞的聲音:“老婆,老婆你醒醒,蘇小米!!”

然後是醫生哭笑不得的聲音:“衛先生,衛太太這是太累了,人沒事。”

滿頭大汗的蘇小米,終於虛弱地睜開眼睛,瞥了衛君流一眼。

“衛先生抱抱吧!”護士將襁褓裡的寶寶抱到衛君流面前。

衛君流之前陪着蘇小米上過媽媽課堂,那時明明是表現得最好的一個,可是現在從護士手裡接過孩子,卻不知該如何抱了,感覺怎麼抱都不對。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走到病牀邊上,傻笑地看着蘇小米說:“老婆,你真棒!你看,他長得多像你……”

蘇小米滿懷欣喜地擡起頭,看到小傢伙皺巴巴的臉,愣了好一陣,眼淚嘩啦啦地往外掉。

衛君流把孩子又遞到護士手裡,彎腰抱着蘇小米的額頭就狠狠地親了一口:“老婆,辛苦了。”

衛君流平日裡是個有淚不輕彈的鐵血男兒,就算當年和他爹鬧翻的時候,自己出來獨立門戶的時候,都沒掉過一滴眼淚,可是這會兒,抱着精疲力竭的蘇小米,他卻哭得比蘇小米還誇張。

“抱給女王看看……”蘇小米啞着嗓子說。

她想,女王肯定嚇壞了。認識夜卿這麼久,她從來沒見過像今天開車時那樣手足無措的女王。

“抱給夜小姐。”衛君流對護士說。

果然不愧是衛影帝,陪產的時候都已經如此狼狽了,頭髮和衣服雖然都是亂糟糟的,但顏值依然在線。

護士把孩子抱了出去:“請問哪位是夜小姐?”

御家三少指着夜卿的方向,好奇地上前一步:“這就是那個小傢伙?”

護士笑着點點頭,把孩子抱到夜卿面前:“夜小姐,衛太太說讓您抱抱這孩子。”

“我?”夜卿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怔。

護士已經把孩子遞了過來,夜卿伸出兩隻手去,又突然有些退縮的往回縮了一下,這小傢伙,看起來還沒她半條手臂長呢……感覺沒骨頭似的,很軟很軟,那一她力道太大,傷到他了怎麼辦?

就在夜卿猶豫的時候,黑修斯已經伸出手去,將孩子接了過來,抱到夜卿跟前,溫柔又寵溺地衝着夜卿笑,他的小卿還有這樣一面,倒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夜卿被黑修斯專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終於鼓起勇氣伸手,去碰小傢伙那軟軟的爪子。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黑修斯抱着這孩子的時候,他突然就不哭了。

小傢伙的爪子抓緊了夜卿的手,一股暖流瞬間從心頭涌過,夜卿發自肺腑地揚起脣角,說了兩個字:“真醜。”

“……”慕容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解釋:“孩子剛生下來都是這樣的,像個小老頭兒似的,都是越長越好看的。”

“哦。”

“生了嗎生了嗎?”溫涼咋咋呼呼地聲音從走廊深處傳來,她牽着祁知非,跑得格外歡脫。目光直接鎖定了黑修斯懷裡的小傢伙。

祁夜笑着跟過來,問慕容和:“母子平安?”

慕容和點點頭:“老衛陪着蘇小米在裡頭呢!”

黑修斯把孩子遞給溫涼:“要抱抱嗎?”

溫涼看着那軟軟的小傢伙,卻怔住了。她好像……從來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知非生下來的時候她都不知道。

旁邊的祁夜順手把孩子接過,衝着溫涼溫柔地笑:“去看看蘇小米吧!”

“對對對,小米!”溫涼說着就朝着產房跑,卻被慕容和一把抓住。

“產房還是別亂進了,一會兒人就推出來了,慢慢看。“

遠處。

祁暮白站在那裡,並沒有要靠近的意思,祁明也只好跟着祁暮白站在原地。祁慕白定定地看着祁夜抱着新出生的嬰兒,而祁知非拼了命地踮起腳,想要瞥一眼那孩子的場景,眼睛都沒眨一下,小腦袋瓜裡,不知究竟在思考多深刻的問題……

祁明牽着祁暮白的手,意圖把他帶過去,他卻像是腳下長了釘子一樣,不願意挪動。

祁明鬆了力道,蹲在祁暮白跟前,目光與他齊平。

“你剛出生的時候,爸爸也手足無措。爸爸很開心你來到這個世上,你媽媽吃了很多苦,但她很堅強,很愛你。”他不知道如何向兒子表達自己的愛。

雖然當年造成暖暖和小蘭早產的人是自己,雖然他一心強迫小蘭墮胎,雖然那時他還沒有恢復記憶,但在得知小蘭母子平安的時候,就像他剛剛說的那樣,他也曾手足無措,他很開心,暮白能夠來到這世上……

他伸手輕輕地摸了摸祁暮白的頭,站起身來,牽着他的手走向祁夜。

“真的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細弱蚊蠅的聲音,嚇得祁明僵在原地。

他牽着祁暮白的手一緊,不知究竟用了幾分力。繼而,他紅了眼眶……

被慕容和攔住的溫涼注意到祁明和祁暮白沒跟上來,一回頭,竟看到兩人就站在不遠處,面面相覷。

祁明的紅了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只不過還沒有奪眶而出。他牽着祁暮白的那隻手,力道大,捏得孩子的手背都泛青了。

“大哥?”溫涼兩步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一下祁明的手臂:“你把暮白捏痛了……”

“暮白,再說一句……爸爸求你,再說一句……”他慌亂地鬆了孩子的手,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就連尾音都是顫抖的。

祁暮白也不知怎麼回事,只是莫名其妙就想開口問那一句話。他想知道,爸爸真的很開心他能來到這世上嗎?媽媽是真的很愛他嗎?

可是他們爲什麼不要他呢?爲什麼不養他?爲什麼要把他送給月嬋?爲什麼要把他關在沒有光也沒有水喝,更沒有食物的小黑屋裡?爲什麼總要打他?爲什麼月嬋說……他爸爸討厭他,不希望他來到這個世上,他是媽媽不要的小孩……

爲什麼呢?祁暮白無助的看着祁明,辛小愛說,被人關起來了應該逃跑,可是他一直都是住在沒有光,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小黑屋裡的呀……

爲什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月嬋說了,他如果開口說話,會被電棍打死的,他是不是不該開口說話?他該怎麼辦呢?

祁暮白慌不擇路,轉身就在衆人的注視下,跑進了電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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