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流霜的情緒更加低落了,在窗前一站就是兩個時辰,連站姿都不曾變動過。
李嫂不敢打擾她,做什麼都是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生怕有響聲驚動了她。但心裡的那份焦急卻不容置疑,她在流霜身後轉悠了半天,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裡別提有多急了。
流霜的聲音忽然低沉地傳了出來:“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小姐,我看剛纔李先生送你回來的時候情緒很失落,你們都談了些什麼?”李嫂關切地詢問着。
“他說他喜歡我——”
“是嗎?”李嫂似是非常開心,又往前邁了一步,“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已經拒絕他了!”流霜的聲音讓人聽來平淡無奇,而後就是長時間的沉默伴隨着這主僕二人。最終竟是流霜忍耐不住轉過身子率先問道:“李嫂,你怎麼這樣安靜?我原以爲你會囉嗦個不停呢?”
李嫂嘆了口氣,失望之極地說:“你都已經決定的事我還有什麼可囉嗦的!我不過是替你惋惜,今後你恐怕再難遇到像李先生這般真心實意待你的人了!”
“剛還說不再囉嗦就又來了!”
“小姐,你就是嫌我囉嗦我也要說!女人這輩子的好年景就那麼幾年,真的是浪費不起,年紀越大遇到好男人的機會就越少,趁着此時還年輕,要爲將來打算那?難得李先生對你一片真心,你何不認真考慮一下?要知道女人最後最好的歸宿就是嫁一個好男人,現在機會就擺在你面前,是抓住還是放棄全在你一念之間了!”李嫂這番話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她真的不想看到流霜爲了某個人而孤零零地生活,那樣就太苦太苦了。
流霜聽完這一席勸說,心中越發苦澀了。她望着李嫂的目光中滿是哀怨,喃喃道:“此時我尚年輕,可以憑藉美貌讓男人許諾終生!但容顏終有一天會老去,當我年老色衰之時,曾經的山盟海誓只怕早就不留痕跡了吧——”
“小姐,到那時山盟海誓早已經轉化爲
親情了,親情難道不比誓言來得更牢靠麼?”李嫂一語道破天機,她以自己這半輩子的經歷告訴流霜,只有將愛情慢慢轉化成親情纔有可能是你一生的依靠,山盟海誓就是因爲太美麗了纔不可信。
流霜蹙起雙眉,顯然不理解也不贊同李嫂的話。在經歷過了與歐建培鬧劇一樣的婚姻以後,她更加堅信婚姻一定是要以愛情爲基礎的,難道這世上的怨偶還不夠多麼?詡凡和歐楚君,她和歐建培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寧願一個人孤單一輩子,也絕不再要這樣的婚姻。愛情應該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沒有利益關係,沒有爾虞我詐,更不該有報復的心,只有兩情相悅纔是最重要的。失去了太多東西以後,流霜終於明白什麼對自己纔是最值得珍惜的,但會不會爲時已晚呢?
“對着一個你根本不愛的人,是任何感情也不會有的!”她說。
“小姐,你連試一下都不肯又怎麼知道結果是什麼?也許比你想象得要好呢?”
流霜搖了搖頭,道:“沒有結果的事我又何必去試呢?那不是誤人誤己麼?”
“你真是,唉——”李嫂不曉得該怎麼辦了,但有一點她很明白,她是無法勸說流霜的,她盡力了卻依然顯得無能爲力。
流霜見狀便故意岔開了話題:“我忘了告訴你,今天在電影院門口碰到了蘭姨!”
“什麼?你碰到那個小賤人了?”李嫂驚訝地喊了起來。
“是的!”流霜輕聲說,“你不要再罵她了,她現在也很慘——”
“她慘?哼,那她是罪有應得!我每天罵她一千遍都嫌少呢!小姐,她在那家影院門口,現在我就去找她算賬——”李嫂真的是被氣急了,渾身都在發抖。
“好了——”流霜連忙把她按在了沙發裡,語氣裡帶着一絲玩笑問,“難不成你還真要找她去拼命嗎?”
李嫂明知這是句玩笑話,但仍是氣不過,憤憤不平地說:“小姐,難道你忘了我們是怎麼渡過那段日子的?簡直是暗無天日啊!她卷跑了
錢去逍遙快活,何曾爲我們擔憂過要如何生活?這種女人,自私自利,只會替自己着想,真是死有餘辜!”
流霜深知李嫂恨極了蘭姨,她是母親陪嫁的丫頭,一生未嫁,對她們母女二人可謂盡心盡力,忠心不二。當初父親娶蘭姨的時候她就頗有微詞,後來她又親眼目睹父親爲了蘭姨愈發地疏遠母親,直至母親落落寡歡,鬱鬱而終。她歷來對蘭姨就沒有好感,認爲她心術不正,不止一次提醒母親要小心堤防這個女人,而母親總會淡淡一笑,說她太多心了,說蘭姨不是這樣的人!哪料想,就在家中突遭變故之後,李嫂的話還真就應驗了,蘭姨竟在她們最危難之際捲款而逃!細想下來,也怪不得李嫂會恨這個女人恨得咬牙切齒了。
“小姐,我知道你的心和老夫人一樣善良寬容,但有時候人不能夠太過寬容,有些事可以原諒,有些事就絕對不可以!像她那種賤人,壞事做盡,根本沒有資格得到你的諒解!”
“我不過順便提了一下,又引出你這麼多話來?你大可放心,她現在已經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無論她是好是壞,我都不去理會,這總行了吧?”流霜有意安慰道。
“真的?你可以做到不聞不問?”李嫂仍是深存疑慮,她太瞭解流霜的性格了,所以不得不防。
流霜則不忍看到這個忠心的老家人再爲這件事煩憂,因此鄭重其事地點頭道:“我說到做到,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李嫂這才面露笑容,猶如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一樣。
“李嫂,”流霜又躊躇着開口道,“我不想再住在這裡了!這樣麻煩別人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這次李嫂沒再阻攔,因爲她看出流霜已下定了決心要離開,她再說什麼也是枉然。
“一切都聽你的,小姐!無論去哪,李嫂跟着你便是!”她說。
流霜聽了這話,甚覺欣慰,轉回身繼續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望着流霜苗條的背影,李嫂不易察覺地皺眉嘆息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