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農曆八月十八日。
詡凡和流霜抵達海寧三日後,終於迎來了一年之中潮涌最爲壯麗的日子。他們很早就來到了鹽官鎮海塘下的觀潮亭。據說這裡是位置絕佳的觀潮勝地,在此處可看到“寶塔一線潮”的雄奇壯麗景象。
周遭的遊人已是越聚越多,人人無不滿懷期待地眺望着水天一色的茫茫江水。這時的錢塘江既平靜又浩瀚,宛若安靜的處子。
忽然,人羣中陡現陣陣騷動,驚呼聲不絕於耳。詡凡和流霜連忙向遠處望去:但見東方天際處,隱隱傳來陣陣的急驟細雨聲,極目望去遠處顯出一條長長的銀線。轉眼間,那銀線變得愈粗愈近,化作一條白練橫臥於江面之上。驟雨聲也漸響漸近,猶如悶雷似地滾來。爾後,潮頭臨近,滄海橫流,江水猛漲,萬頃波濤,頃刻一線白練變成了一道數米高的矗立水牆,潮聲直猶如萬馬奔騰,驚雷貫耳。剎那間,潮峰從眼前呼嘯閃過,向西面而去。
驚心動魄的潮涌頃刻間歸於平靜,人們嘖嘖稱奇之餘讚歎聲此起彼伏。流霜自潮涌初起時就緊緊地握住了詡凡的手,當這幕潮涌終於從眼前消失,過了許久,她才震撼着驚歎道:“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壯觀景象,在它面前,你我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我們總算沒有白來這一趟,賞過此潮,可終生回味不盡!唉,只是不知道我們離開後,那一日纔可‘歸看浙江潮’?”詡凡語氣中充滿悲涼之意。
流霜更緊地握了握詡凡的手,安慰道:“世上有很多事都是無可奈何的,你也無需太過灰心喪氣,或許將來的事態發展並沒有你想象得那樣糟糕!說不定過得幾年,我們便又可站在這裡觀海寧潮,賞中秋月,你說是麼?”
“真希望如你所說就好了!”詡凡苦笑着回答。
兩個人的心不知不覺籠罩了一層陰霾,淡淡離愁讓他們再沒有任何賞潮的興致,乾脆黯然回到了旅店。
女店主見他們回來,不禁好奇地問:“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爲什麼沒去老鹽倉觀賞著名的返頭潮?”
“我們有些累了,不願意再跑一段遠路!”流霜笑着掩飾道。
詡凡也從旁接口道:“再說我們也準備回去了,老闆娘,麻煩你把帳給結一下?”
“你們,現在就打算啓程?”
“是。”流霜點頭道。
“可你們現在走,就看不到夜晚的潮汐了?我替你們覺得可惜!”女店主不無遺憾地說。
“夜潮?”詡凡好奇地問:“夜潮與日潮又有何不同?”
“這——”女店主躊躇一陣,而後用自己的理解描繪道:“總之夜潮自有不一樣的韻味!我們海寧人都知道一潮三看賞四景的說法!何況難得今天天氣晴朗,晚上的夜色一定很好,你們聽我的多留一晚,肯定不會失望!”
詡凡的心思顯然又活動了,他用商量地口吻向流霜道:“要不然我們就着多留一晚,明日再走?”
“好啊!反正已經來了,不要多留遺憾纔好!”流霜自然十分了解詡凡的心情,順他的意應允下來。
女店主見二人聽從了自己的建議,也是喜笑顏開,忙着幫他們張羅着午飯。
下午,兩人又到鎮上去簡單地逛了逛,買了些當地的土特產品。流霜則在一家專賣飾品的小店裡看中了一對銀飾戒指,款式的一龍一鳳,造型精美秀氣,流霜一見之下,立即愛不釋手。詡凡在一旁見她如此中意,並未討價還價立刻就買了下來。
走出小店,詡凡見流霜捧着那對戒指左看右看,兩眼放光的樣子,不覺笑道:“回上海以後我再買顆鑽戒給你,這個實在太寒酸了——”
“我不要鑽戒,我討厭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這個對我來講已經足夠了!”流霜把戒指託在掌心移到詡凡面前,同時將右手也伸了過去。
詡凡輕輕一笑,拿起其中那個鳳型指環套在了流霜右手的無名指上,流霜則拿起另外一個龍型指環套在了詡凡的手指上。然後,兩人相視而笑,款款深情表露無遺。流霜投進詡凡的溫暖胸膛,展開一個美麗笑顏。詡凡吻着她散發着幽香的髮髻,心底有了種安寧的幸福。
入夜,大地陷入一片沉寂。
聽女店主說,夜汐會在午夜時分出現,那時的景象自另有一番不同凡響,這不免令詡凡和流霜對此充滿遐想。來了這幾日,他們從未在晚間外出,閨房之中的甜蜜溫馨吸引了他們所有的注意力,再無精力顧及其他。今晚,二人第一次置身於暗夜中的錢塘江邊。天空中月朗星稀,明亮的月色映在江面之上,銀波盪漾,令人心醉神迷。
已近深夜,觀潮亭一帶開始聚集了不少的遊人,和白天一樣,人們又在殷切期待只屬於夜色的潮涌奇觀。
不一會兒,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夜汐來臨。他們這才知道,夜晚月下觀潮,潮勢也白天相同,而景色迥異,也饒有情趣。鹽官的“一線潮”猶如白練橫江,濤山噴雪,可稱得上是月影銀濤,十萬齊軍般壯麗。這真是讓人蕩氣迴腸,長久回味無窮!
詡凡和流霜回到旅店時,已將近凌晨一時。他們依偎在窗前,任那一片月之
光華灑遍全身。他們聽着那時遠時近的潮汐聲,靜靜地共賞天邊一輪明月,心也慢慢地沉醉其中。天地間這般寂靜,彷彿只剩下他們二人,不用再理會世間的紛紛擾擾,終於可以安靜的、無所顧忌的相愛、相守,一輩子就這樣過了。
這樣的夜,是繾綣而又浪漫的。這樣的夜,更是讓人心神激盪和難以自持的。詡凡扳過了流霜的身子,他看到她的臉上被月色投下了一個很美麗的陰影,更襯得她嬌美動人。凝視了片刻,他將自己的臉也投入了那一片陰影裡。房間的溫度在他們輾轉不停地熱吻中逐漸升高,夜晚,悄悄蛻變成了如潮涌般一波又一波的曖昧。
詡凡把流霜壓倒在牀上,他的吻變得更加纏綿熱烈。衣衫褪盡後,他發現在月色映照下,流霜的肌膚如白玉般光滑透明,引人入勝。他的手從脖頸處開始順着她玲瓏有致的美妙曲線溫柔撫摸,漸漸地,白玉般的肌膚染上了一層惹人憐愛的粉紅色。
“嗯——”流霜忍不住輕哼一聲,身子略微擡起迎向了詡凡。這樣的邀請瞬間讓詡凡理智全失,握住她盈弱的腰肢,不顧一切地衝入了她的體內。
今夜,詡凡的動作不止瘋狂還有些粗暴,甚至有一點虐待。他狠狠地佔有着她,似乎想把自己都融入到她的身體裡去。他沉溺於這種極致享受,無法自拔。他知道流霜已經累了,但是身體合二爲一的美妙感覺實在太過誘。人,他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他只想要更深地與她融合,直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他們就這樣糾纏了一整夜,不曉得爲什麼,到最後,竟然有了種生離死別的味道。
天色漸亮,詡凡喘息着倒在流霜身旁,但他並沒有從流霜的體內抽離,他喜歡這種溫暖包圍的感覺,不捨得離去。
流霜的臉深埋在他的臂彎裡,雙眸緊閉,吐氣如蘭。他輕輕撥開了她額前散亂的髮絲,一個吻就印了上去。
“唔,不要了——”流霜微微躲避着,雙頰飛上了一抹嫣紅。
詡凡笑了,膩聲道:“原來在裝睡,該罰!”
“啊——”流霜迅速睜開雙眼,滿面潮紅地看着詡凡,只因她的身體頃刻間又被充斥得滿滿的,這樣的充斥是痛苦的,也是快樂的。她輕咬朱脣,眼內呈現一片慵懶迷離的嬌媚。
詡凡再度覆蓋了她的嬌軀,律動由緩而急,繼而變成了狂風暴雨。他沉溺在這種足以致命的纏綿不休,沉溺到欲罷不能。他願意把這沉溺化爲一種永恆,生生世世地相伴左右。怎奈他卻忘了,有太多的永恆只能留存於回憶之中,而回憶,註定是傷感無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