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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焰與煙霧中,李歐看見了走出來的人影。“羅茜?”他不確定地問。
“羅茜?”他懷中的女劍手似乎與他有着同樣的錯覺。
她是真的嗎?李歐不敢確信,他分不清真假。
“又是你。”不知真僞的羅茜冷聲說。她的裙發飛揚,托起的手心裡燃燒一團幽藍火焰。“或許我應該把你束縛成我的暗影僕從,而不是放任野狗一樣地把你扔在門外任你狂吠。”
火焰一分爲二。
兩個羅茜?
“這……怎麼了?”陸月舞驚訝不已。“她、她們……”
兩個羅茜。幽靈只能幻化一名。“羅茜,她沒走?”李歐心中的喜悅大過了驚訝與懼怕,可是轉眼間又被迷茫與擔憂取代。“誰纔是真正的羅茜?”
“我也不知道。”
究竟孰真孰假?在煉金術士的眼中,幽靈製造的幻境無懈可擊。兩個羅茜瞧上去沒有絲毫區別。她們臉上的憤怒也全然一致。彷彿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李歐。”另一個羅茜既是喜悅又是滿含思念地叫着他的名字。
“閉嘴!變成他的樣子再喊着他的名字,你不覺得噁心嗎?”幽靈在羅茜面前變成了自己的模樣?可是誰能區分真假?誰的話纔是真實可信的?“我忘記了,你這種魅影,可憐的魔法靈魂沒有性別,只能自己操自己。玩你的蛋去吧!”沒有任何預兆的,那團火焰從羅茜的掌心激射出無數支光線,在空中交織成一枚一端開了口的藍色光繭,朝另一個她直撲了過去。
另一個羅茜召喚出一條火龍。碩大的龍頭張開大口,一口咬住那粒光繭。“你這個樣子還想欺騙誰?”她說,“瞧瞧你吧,你的法術是馬戲團裡小丑的戲法嗎?”火龍闔上牙齒,光繭應聲而碎。
“是這樣嗎?”羅茜的琥珀色眼睛彷彿真的變作了璀璨明亮的寶石。她掃過四周,臉上忽然浮現出陰冷的笑意。她舉起右手,吟唱起一段冗長的咒語。她的誦唱聲抑揚頓挫,圍繞在她身邊的火焰伴隨着她的咒語完結陡然間變成了黑金的顏色,空氣裡一股硫磺的味道瞬間充斥了他們的鼻腔。在她的面前,一道火焰之門響應她的召喚憑空出現,從中走出了一隻身高十尺左右的惡魔。“這樣的法術,還算滿意?”
惡魔聽從她的指令,朝另一個她走了過去,毫不遲疑地揮舞出爪子。它似乎能辨認出誰纔是它真正的主人。另一個羅茜的火焰形成屏障,擋住了惡魔的爪擊,並同時操控着三柄火焰戰刀朝惡魔砍去,先是砍傷它的手臂,接着又是它的肩膀。惡魔嚎叫連連,腦子卻不太靈光,胡亂地舞着爪子,彷彿一個任人擊打的木偶沙包。
“我小瞧你了。”
隨後又一隻惡魔從另一道火焰之門裡走了出來。它像是貓科動物多過像類人生物。它的速度飛快,轉眼間便突入戰團,將羅茜的節奏擾亂。她左支右絀,漸現狼狽。
羅茜任由惡魔陪着另一個她玩耍,自己朝李歐走了過來。
然而一顆熾金色的火球在野獸惡魔的臉上炸裂,它慘嚎着飛退。“停下,別過去!”另一個羅茜高叫着,“你這魅影,你能欺騙誰?”羅茜懶的迴應,她的腳步沒應她的叫喊停歇。“李歐,後退。”她大聲喊着,一把扯過了阿莎,讓她遠離惡魔,同時以更快的速度跑了過來。
羅茜停下了腳步,她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任由另一個她越過了自己,撲向李歐。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李歐,走啊!”惡魔在她的身後緊追不捨,通紅的眼睛裡燃燒着失去理智的恨意。她向李歐伸出了手。“快走,你相信她?她召喚的可是惡魔啊!走,它們來了!”
她忽然一聲慘叫。
“李歐,你……”魔法長劍透胸而出。“你怎麼……”
“你以爲人人都同你一樣愚蠢嗎?”羅茜冷笑着。
李歐攪動長劍。魅影幻化的羅茜的形象開始抽搐,開始扭曲,好似水波一樣變得支離破碎。“你模仿的很好,但有些秘密我從未對任何人提及,我們也從未在意過。”李歐輕聲笑着,“就算是讀心術大概也永遠沒法知道。魅影總歸是不男不女的死物,又怎麼知道人的情感?”
“是嗎?”幽靈魅影在劍下扯出笑容,“我倒是覺得……人的情感是最大的破綻……”
他凝聚起最後的魔力。阿莎猛地朝他撲了過來。她的眼睛呆滯無光,然而動作卻如母獅般兇狠。她用手撕扯,竟然纏在了他的身上,張着嘴朝李歐的脖子咬去,李歐條件反射地試圖抽出長劍,但他忽然想起了阿莎曾經描述過的夢境,他一下子頓立當場。就這麼一點的遲疑,阿莎的牙齒咬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動脈在她的牙齒下脈動,透着不安與驚恐。
陸月舞猛地撞開了她。而她的傷口因此迸裂,鮮血染紅了衣襟。
“廢話真多。”羅茜在一旁低聲說。
她打了個響指,惡魔將試圖掙扎着爬起的阿莎摁在了爪子下面。然後她走了過來,指間燃燒出的火焰呈現出危險的墨色。“不,不。”被李歐牢牢釘在劍下的幽靈終於驚恐地大喊大叫起來,“別過來,別過來,放開我。”他的樣子不斷變化。羅茜,他的父親,陸月舞,學士小姐,每一個他認識的,他看中的人都在李歐的眼前如同翻動的油畫一樣分快閃過。但是李歐只牢牢記住了絕不能鬆開長劍。
魅影所有的魔力在此時都無濟於事。“再見。”羅茜說,“不對,是再也見不到了。”
李歐徹底地鬆了口氣。“我也正想這麼說。”他的死去,意味着他的詛咒業已消除。
火焰徹底將魅影吞噬。每一個人都被突然破碎的幻境甩了出來。他們頭腦渾濁,弄不清狀況,但瞧見兩隻惡魔,互爲敵人的雙方的眼裡顯露出同一種恐懼。被喻作鐵民的列奧人失去了支撐,海神的使者就死於他們之手。他們的驚恐比所有人更甚。他們丟掉了武器,脫下礙事的盔甲,慌不擇路地逃離。
“羅茜,我們沒認錯人吧?”
“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嗎?”她的嘴巴還是如此不饒人。“倒是看看你的樣子,就像死了一樣。”
陸月舞扯出一個笑容,“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召喚出……惡魔。”
羅茜沉默了一陣,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着,“我也沒想到,李歐,你一定早知道了。我本以爲你會認錯我的。”
剛纔她可不像會擔心我認錯她的樣子。她信心十足,渾身洋溢自信,比之前好了無數倍。“你去哪了?”李歐問。
他的話彷彿引爆了火藥桶。“我哪也沒去!”她大聲說。琥珀色眼睛裡燃燒着名爲憤怒的火焰。“我只是被關了起來,被一個自以爲是的傢伙以保護之名關了起來!”是誰?他順着羅茜的視線望去,發現她竟然死死盯着魔法顧問。“奈哲爾!”她大聲叫道,“別他媽的裝傻了,我知道你什麼事都沒有,滾出來!你還想呆到什麼時候,看到什麼時候,看到他們死嗎?”
奈哲爾?到底是誰?竟然能夠囚禁羅茜。
“希爾梅耶爾。”
響起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聲音,但是走出來的卻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安斯艾爾?魔法顧問?他不是一直跟隨親王嗎?怎麼會……
“安斯艾爾先生?”侍衛隊長不可置信地呢喃着。
“我不是什麼安斯艾爾。”被羅茜稱作奈哲爾的人說。“他已經死了。七年前他已經死了。”他走了出來,臉上的僞裝逐漸褪去,顯露出一副平凡無奇的臉龐。“我只是奈哲爾,從前是,今後也是。”
七年前?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死了?”侍衛隊長瞪大了眼睛,他朝前邁出一步,卻痛苦地哼了一聲,“你一直潛伏在我們身邊?你都做什麼?你同他們是一夥的?”
“如果是一夥的,你們早死了。”奈哲爾輕蔑地回答,“更何況,我什麼也沒做。我沒有任何不軌之心,我只是奉命監視一些頭腦發熱的不安分的傢伙,緊盯着一些被你們視作不詳的預兆。”他掃了一眼李歐他們,然後輕笑着說,“希爾梅耶爾,你和你的朋友都明白不是嗎?”
他指的是黑色晨曦?說的是章魚海神?嚴寒將至嗎?
“所以你什麼都知道,包括艾倫伯特男爵,包括妮安塔?”李歐問。
奈哲爾聳聳肩,“可以這麼說,我不會否認。”
“那麼羅茜呢?”他厲聲質問。
“我不過是爲了保護她。”奈哲爾頓了頓,他看向羅茜,語氣出乎意料的溫柔。“之前的你,和現在的你完全不同了呢,希爾梅耶爾。”
“我應該對你說一句謝謝嗎?”
“你知道的,我從沒有這樣想過。我只是想……”
“閉嘴!”羅茜冷聲說,“我知道,你就想讓李歐死去,纔會高興,對吧?看戲看夠了,你不覺得也應該是適合跳上舞臺了嗎?”
“希爾梅耶爾……”
“我說過我不會饒了你的。將我關在籠子裡,還擺出一副噁心人的關心……”火焰隨她的怒氣節節攀升,“我是不是應該學你的樣子,把你殺死之後再向你的屍體放聲大哭呢?”
奈哲爾慌了神,“別,住手,希爾梅耶爾!”他高舉雙手大喊着,渾然忘了自己的魔法。
“用你的魔法魅惑我呀,困住我呀,再召來海浪啊?”羅茜大聲喊着。“你不是得心應手嗎?”
伴隨着她的質問,惡魔在她的左右齊聲咆哮,所有的聲音陡然消失,火焰沖天而起,幽靈與海怪們在火中慘嚎,化作飛灰。就連李歐也沒料到她是如此危險,彷彿掌控某種禁術。
他可以看見奈哲爾驚懼地吞嚥了口唾沫。“我都做了什麼?”他呢喃着說,“你要殺死我?”
“你認爲呢?”羅茜反問,“你覺得現在的我沒這個能力嗎?”
奈哲爾沒有回答。他依然震驚於羅茜的魔法。“難怪你能擊敗導師。”他無助地低語。
“那個古板的老傢伙?我對他教導的感激是戲耍他……”
“那麼,我呢?”
羅茜毫不掩飾她的憤怒。“對你的感激方式就是殺了你。”
“我死了的話,你會……”
“被那些傢伙通緝,追殺?”羅茜放聲大笑,“得了吧,他們能幹什麼?送死罷了。”
李歐總覺得有哪些不對,她身邊的火焰太過黑暗,她的語氣愈發乖張,她的所言所語,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羅茜。她怎麼了?
“羅茜?”他試着叫了一句。
“想說什麼?”她冷笑着問,“你的善心又發作了?”
“讓他走吧。”他說,“我不想讓你惹上麻煩。”
“煉金術士……”奈哲爾看向李歐。他覺得對方的眼神在傳遞某種訊息。
“絕不可能。”羅茜說,“他得死!他要害死你,也想害死我!”
“他沒有這麼做。”
她大聲否決。“別說了,我不會聽你的。你沒權利命令我。”
“希爾梅耶爾,你不怕追殺與騷擾,可是煉金術士呢?”羅茜沉默了。“他如果被殺了呢?你又怎麼辦?你就算把那些傢伙全殺了又有什麼意義?”
“我……我不知道……”羅茜呢喃着,漸漸垂下了手臂。“就是現在,煉金術士!”奈哲爾忽然高叫,一束冰霜籠罩了女法師,在她的身邊昇華成一片片雲霧,李歐忍着疼痛跳了起來,毫無保留地衝進了她身邊的火焰,一把抱住了她。“羅茜!”他大聲叫喊。
“放開我!”她大力掙扎,“該死的,放開我!”但終究沒有失去理智地召喚火焰,律令惡魔。
李歐深吸了一口氣,對準她的雙脣狠狠吻了下去。
什麼奈哲爾,什麼學士小姐,什麼怪物與敵人……哪怕陸月舞就在一旁看着,他也不再顧忌了。他不知道女法師怎麼逃出奈哲爾的囚牢的,但想必吃盡了苦頭。但是他愛她,就像她也愛着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