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旺見婆姨神情真切,不像是在試探自己,便欣喜地趕忙磕掉還未燃盡的煙鍋,顧不得滿地的火星子,歡喜而又略顯焦慮的嘟囔道:“就怕翠花不肯,我試探過幾次,她都在裝糊塗。”
王九菊長吁口氣,像是胸有成竹道:“我先開導開導,實在不行,就給她下藥,總不能由着她。”
牛德旺心下暗喜,趕忙鋪好褥子,就美得臉像個早晨的向日葵似的,軟軟把婆姨勾倒在炕上。
才放下飯碗,牛德旺就嚷嚷說,晚上可能要下雨,讓牛壯和自己去把麥場上的糧食拾掇拾掇。
牛壯出了門,倪眼瞅了瞅連點雲絲都不見的天,嘴裡嘟囔道:“哪像個有雨的樣子。”說着,腳步就有些遲緩。
牛德旺面顯不耐道:“讓你走你就走!我這腰一疼,半夜準下雨!”
翠花和往常一樣,一家人吃完喝完,接着就是由自己收拾洗刷,偶爾婆婆也來幫一把,那只是叮囑翠花手輕點,別碰壞了碗盤。
今日卻也日怪,翠花才把傢什放進鍋,婆婆就端盆清水,滿臉溫笑道:“你刷,我衝,忙過陪娘說會話。”
平時,爺倆不在的時候,王九菊也常愛拉着翠花閒扯,無非是說些她和翠花娘小時候的趣事,和自己嫁到牛家後的委屈不易,再就是拿出多年積攢下的花樣、繡品,顯擺比劃一番。
但今兒婆婆的過分親熱,卻讓翠花感到隱隱的不安和彆扭,炕桌上已經沏好了兩碗茶,王九菊把其中一碗朝前推了推,一臉真誠道:“眼看你進家門也快兩年了,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家裡人都對你好不?”
翠花微微一愣,趕忙道:“這還用說麼,爹孃對我就像親生閨女一樣,壯子哥也疼我,還有啥說哩。”
王九菊突然眼圈一紅,做出一副傷感的樣子,拿手連連抹着眼睛,哽咽道:“牛家三代單傳,到了壯子這代,怕是要斷種,我這心裡......”
提起這話,翠花心裡就不由得猛然一顫,這讓她有啥轍,你兒子那個樣,我總不能自己把種子播在地裡吧?
但面對婆婆,翠花還是爲她着急,畢竟婆婆也是自己的姨媽,而且,是這世上唯一的孃家親。
於是,趕忙把手帕杵到婆婆手裡,又端過茶水讓她喝了一口,聲音蔫蔫地嘟囔道:“您說的法子我都試過了,只是壯子那東西......”
王九菊抹了把眼睛,長嘆口氣,像是試探般道:“要是讓你受些委屈,給牛家懷個娃,你可願意?”
翠花略微遲疑,小聲嘟囔道:“只要能懷上娃,受些委屈怕啥哩......”
未等把話說完,王九菊便欣喜道:“我就知道翠花最懂事。”
說着,掏出家裡所有屋子、櫃子的鑰匙,放在桌上,神情懇切道:“只要你給牛家懷上娃,這個家就由你來當!我只管帶着孫子吃閒飯。”
翠花怯怯的抿嘴笑道:“我哪能當家哩,只是不知咋樣才能懷上個娃哩?”說着,顯出怯懦不安的樣子。
王九菊朝翠花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讓壯子他爹進你屋。”
翠花猛然一驚,差點打翻了茶碗,目光惶恐的瞅着婆婆,失聲道:“那咋行哩?他可是壯子的親爹呀!”說着,身子不由的朝後挪了挪。
王九菊刷的一下沉下臉,聲音冰冷道:“你道我願意這麼做?不是沒轍麼?就當他爹是旁人,閉上眼把事給辦了,只要懷上娃,我保證不讓他再跟腥你。”
翠花倔強的扭過頭,一副痛苦的樣子,哽咽道:“這讓我咋活人哩!”
王九菊提高了聲音,像是威脅道:“如果你不答應,就給壯子另娶個媳婦,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以後,也別來再找我!要不是我生壯子傷了身子,不能再生娃,你就一輩子守活寡吧!”
見翠花兩手捂住臉,軟軟哭倒在炕上,王九菊慢慢下炕穿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道:“你就可憐可憐你姨媽吧!只要給牛家生個娃,你就是牛家的大恩人,我們好吃好喝的當神供着你......”說着,便匍匐在地。
翠花慌忙跳下抗,赤着兩腳,一把拽起婆婆,委屈的將頭扭到一旁,緩緩點了點頭。
事情既然說開了,翠花心裡反倒不再那麼難受,人家要把自個變得連牲口都不如,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子,又能咋樣,就當是讓人給糟蹋了。
剩下的日子,牛德旺是心裡貓抓似的等待,並且,還能得到每天一個雞蛋的補養,而王九菊,只是操心翠花每月都要光臨的那個紅。
而牛壯,卻依然整日樂得像個傻子似的,偶爾在翠花身上瞎忙活一陣,便像死豬般睡去。
那個“紅”,像是怕從此後,再也見不到天日似的,硬是推遲了十天,纔不情不願的留了點痕跡,又不肯痛痛快快的出來見人,直到幾天後,變成黑紫的血塊,才勉強掉在了茅坑裡。
確認了時日,王九菊打算七日後,讓牛德旺進翠花的屋,因爲經驗告訴她,那時候播種,就像是正趕上春雨滋潤一般,能夠催種發芽,茁壯成長。
頭天下午,王九菊便招呼兒子把今年新碾的小米、蕎麥、幹蘑菇、野菜什麼的,城裡人稀罕的東西裝了半車,打發牛壯二天進趟城,去看望一房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
又裝了兩袋糧食,說賣了給翠花扯塊花布,再買個頭巾梳子啥的,念道翠花這一年多,也沒添置件新衣裳。
牛壯自然是樂得屁顛屁顛,投親的事,牛壯倒是不上心,知道這是拿熱臉去蹭人家的冷屁股,城裡人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哪能稀罕你這點東西,也就是看着人家的冷臉,湊合吃頓飯住一晚。
本來,牛壯打算,清早天不亮就動身,萬一見人家臉色不好,買了東西扭頭就走,趕天黑前,也能到家。
可王九菊偏偏攔擋,非要讓兒子吃過早飯再出門,並且,磨磨唧唧的,一會想起這,一會又安頓那,三磨兩轉,太陽都快到了頭頂。
吃過午飯,王九菊便嚷着不教翠花忙着收拾,硬是推推搡搡的讓她回屋歇息,翠花心裡也清楚,無非是養足了精神,好讓那不要臉的老東西,多搗騰自己幾次麼,也就沒多說啥。
但不知咋的,才進屋,翠花便莫名的想起了爹孃,若是爹孃在,自己絕不會幹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大不了休了我,回家陪爹孃!
於是,一股酸澀的淚水,瞬間潮水般涌出,接着,低沉而又隱忍般的哭泣聲,便與蛐蛐的鳴叫,和諧在了一起。
太陽還一竿子高,王九菊便張羅好了幾樣飯菜,豐盛的樣子,倒像是在過節似的,連蔥炒雞蛋,都用的是大盤。
雖然有酒有菜,表面喜慶,但除王九菊過分熱情的夾菜勸酒,翠花和牛德旺都各懷心思,悶頭吃喝。
牛德旺顯得要比平時乾淨精神了許多,也難怪,這些日子,王九菊把他像種豬一樣的補養侍候,而且,午覺睡醒,又兌了盆熱水,把他從頭到腳給擦洗了一遍,換了進城才穿的那身衣裳,弄得像個新郎官一樣。
而牛德旺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但修整了雜草般的鬍鬚,就連那口大黃牙,也用指頭摳着涮洗了幾次。
王九菊忙活這些,目的只是爲了下種生娃,但牛德旺卻盤算着要和翠花長期纏伴,他深信,只要讓翠花嚐到了甜頭,日後,就不怕她不主動撅溝子。
就算婆姨盯得緊,這號子事情,只要翠花願意,喂牛上茅房的空,就能辦了。
吃飽喝好,王九菊還是不讓翠花動手收拾碗筷,而是陪她進屋,溫言輕撫的哄了一番,又叮囑了一堆夜裡該留心的幾個要緊關口,這才扭着身子出了門。
見牛德旺在院裡轉悠,手裡卻少了那杆白天不離手的菸袋鍋,王九菊心裡就明白,這死鬼是急猴猴的等不及了。
於是,擡頭瞅了眼紅紅掛在樹梢上的太陽,軟軟白了牛德旺一眼,沉聲道:“看你急得像頭叫驢!”
見牛德旺只是訕訕一笑,也沒說啥,王九菊又聲音和緩道:“去吧,翠花那頭都安頓好了。”
牛德旺聽說,頓時,便像聽到槽響的豬似的,扭頭就要走,卻被王九菊一把拽住,冷冷白了他一眼,低聲道:“悠着點,別不要命!”
翠花的屋門是虛掩着,牛德旺興奮而又忐忑的推門而入,見翠花垂頭失神的坐在炕沿,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一動也不動。
牛德旺笑出滿臉的溝坎,呲着一口黃牙,貼到翠花的臉上,豬拱槽似的輕薄了一番,便迫不及待的把她軟軟推倒在炕上。
雖說,王九菊是心甘情願的讓自己男人去爬人家肚子,但真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反倒慌亂得不行,明知只是爲了懷個娃,但還是隱隱有些後怕,一旦銑頭按在了銑把上,就再難分開。
雖然,現在是自己當家,男人還算老實聽話,但若是一老一小聯起手來,那往後的日子,就很難說,兒子又是個沒腦子的悶葫蘆,這家還不真得翠花說了算。
王九菊正在院裡惶惶不安的瞎轉悠,只見馮家老二,慌慌張張竄進院,呵嘍氣喘的嚷道:“我壯子哥哩?吐蕃狗來了!”話音未落,人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