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亦風回過頭來看她,眼神一時變幻莫測,許久,才終於嘆氣:“蘇良辰,真的非要我說得那麼清楚才行嗎?”他低下頭,看着二人交握的雙手,揚了揚眉:“我不但不會放手,而且,最好要牽一輩子。”

這一回,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認真。

直到很久以後,良辰才知道,原來要讓凌亦風說出那樣的話,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

她以爲他很平靜,他還有心思打趣、和她玩笑,可實際上,他的心裡也緊張得要死,害怕被她斷然拒絕。

可是,那句“一輩子”說得太輕率。那個時候,他和她都還不知道,原來一輩子竟然是那麼長。

而他們,顯然不是能有幸堅守到最後的人。

車燈的光亮在窗口處一閃而過,陷在過去回憶中的凌亦風終於回過神來。

時至今日,那些有關蘇良辰的記憶仍舊清晰如昨。

其實第一次牽她手的時候,他的緊張不亞於她。在車水馬龍、擁擠人潮之中,不知盤算了多久才終於鼓起勇氣去主動握住她小而柔軟的手掌。事實上,手心冒汗的,又豈止她一人?只不過,她太慌亂無措,所以纔沒察覺他的失態。

他說“……最好要牽一輩子”,這並不是假話。他有信心做到,可是,那個可惡的女人卻沒有給他證明的機會。

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張老舊的照片。凌亦風盯着照片中那張笑得無邪的臉孔,久久地沉默。

當年,火紅的夕陽下,蘇良辰將它交到他的手上,背面有她親手寫上去的字。

我的良辰。

她的臉色緋紅迷人。

她挑着眉反問,除了你,良辰還能是誰的?

她說,這張照片很珍貴,一定要收好!

凌亦風閉了閉眼,嘴角不自覺露出譏諷的笑容。

曾經,他確實以爲蘇良辰只會是他一個人的。這張照片,自從被她親手塞進錢包最裡層之後就再也沒挪過位置,數年如一日,他一直將它收藏得很好,即便是在分手之後。

可是現在呢?

想起上次一起吃飯時,突然打進來的那個電話。坐在燈火通明的餐廳裡,蘇良辰微低着頭,與對方細聲輕語地交談,臉上表情柔順溫和,語氣親暱。

很顯然,現在的她已經不屬於他了。

早就不屬於了。

這麼多年過去,她獨自一人開心快活,愛情事業風生水起,就只有他,還像個傻瓜般沒辦法擺脫那些已經成爲歷史的東西……凌亦風,你真的就只是個大傻瓜!

桌上的電話響了兩聲,伸手去接,裡面傳來平靜溫和的聲音。

“阿風,什麼時候回家裡來?”凌母問。

“最近比較忙,前期準備工作太多,有些應酬也免不了。”凌亦風一一解釋。末了,又問:“媽,最近身體好嗎?”

“和平常差不多。倒是你爸他……”

凌亦風聽了沉默了兩秒,而後才問:“爸怎麼了?”

凌母那邊還沒來得及接話,一道不甚清楚的聲音便透過聽筒傳進凌亦風的耳裡:“……我的事告訴他幹嗎!讓他有空管好自己,我不勞他多操心……”

夾雜着怒氣的聲音太過熟悉,幾年來都是同一個腔調。凌亦風苦笑一下,果然聽見凌母輕聲說:“老頭子氣我又給你打電話,唉……”

“我知道,媽。”每次都這樣,早已經習慣了。

“程今快回國了,”他接着說,“到時讓她回去看你們。”

“那你呢?和你爸賭氣也有這麼多年了,他最近身體不好,你就……”話沒說完,又被一陣隱約傳來的怒吼打斷。

中氣很足嘛,看來老頭子體力還好得很。凌亦風揉了揉眉角:“等忙完這陣子就回去。”

凌母又交代了兩句,才掛了電話。

凌亦風推開椅子站起來,桌上的照片擺在燈光下,他低頭看去,身着藕荷色長裙的少女有一瞬間竟顯然遙遠而模糊。

蘇良辰,爲了你我什麼都做了,可你卻拍拍手說離開就離開,走得那麼輕鬆……在我決定並已經放棄一切的時候。

蘇良辰,讓我怎麼能夠不恨你……時間不知不覺進入十二月。

年底,公司進行工作總結,開完大會開小會。良辰因爲終於順利拿下之前那單化妝品公司的大案子,以及平時一貫的工作效率而得到大老闆和上級的一致稱讚。部門會議結束之後,在這一年之中有優秀表現貢獻突出的員工都得到嘉獎,良辰也從經理辦公室裡領回一封紅包。

下班之前,大家商量着請客的事。按照往年慣例,六七位同事,一個個輪流做東,請在不同的飯店。打完卡,良辰她們正準備趕赴第一撥飯局,凌昱卻笑嘻嘻地朝大家道別,聲稱自己已有約會。

唐蜜一把拉住匆匆出門的他,笑道:“急着投胎怎麼的?跑這麼快!女朋友有約?”

“哪有?”凌昱照舊擺出一副坦誠的陽光笑容,“爲一個哥們兒在酒吧慶生。”

唐蜜看他一眼,鬆了手,“去吧去吧!少喝點酒,別玩瘋了,明天一早還有重要客戶要見。關鍵時刻誤了事,當心大劉拿刀剮你!”

大劉就是他們的經理,平時不苟言笑,獎罰分明,算是公司元老級人物,有獨立聘用或解僱員工的權力。曾經就有同事在年終的時候酒醉遲到耽誤了正事,第二年開春便不得不卷着鋪蓋走人。在大劉看來,懶惰和對工作不負責任,這兩種行爲都是不可饒恕的。

“知道了。”凌昱出電梯擺擺手,聳了聳鼻子,“唐蜜姐,你真像我媽!”

“……什麼!”唐蜜氣得跺腳,無奈那道年輕的身影已經一溜煙跑出大門。

良辰在一旁扶着她的肩膀笑個不停,理所當然地換來一對白眼。

晚上一羣人去吃沸騰魚鄉。此時天氣已經明顯轉冷,因此這類飯莊的生意紅火得不得了。

久居這一行,同事大多都能喝酒,只有良辰倒了飲料陪着。吃完飯後,又一起去KTV,繼續喝茶喝飲料。一行人之中,有好幾個屬於麥霸級別,於是良辰選了個角落的位置,窩在裡面,看唐蜜和幾個男同事搶話筒,情歌對唱,玩得不亦樂乎,看來早把之前教訓凌昱的那番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良辰只覺得自己一整晚光喝水都喝到飽,中途出去上洗手間時,突然接到凌昱的電話。

“……良辰姐,江湖救急!”爽朗的聲線夾雜在鬧哄哄的音樂聲中傳過來。

良辰趕到指定的酒吧時,只見滿目狼藉。

凌昱站在一堆喝得爛醉如泥的男人中間,無奈地笑:“良辰姐,要麻煩你實在不好意思。”

所謂的麻煩,不過是讓良辰幫忙墊錢買單。看着賬單上那個龐大的數字,良辰只慶幸今晚自己帶的錢足夠多。剩下的體力活,酒吧的服務員倒是有條不紊地乾淨解決了。將那些醉生夢死滿口胡話甚至昏睡不醒的客人送上計程車,本來就是他們駕輕就熟的事。

出了酒吧,凌昱仍在感謝,良辰不在乎地擺擺手,轉頭盯着他好一會兒,笑道:“不錯嘛,眼神還挺清醒的。”

“呵呵,總得有個人留下善後吧。”凌昱揚眉笑了笑,“況且,我的酒量一向很好。”

不知怎麼的,良辰突然想起凌亦風喝酒時的樣子。莫非,酒量也是家族遺傳的?

兩人沿着熱鬧的街道走着,凌昱開始解釋:“你剛纔看到的那些人,其中一個是今天的壽星,本來喝得挺好的,可他女朋友中途打電話來提分手,半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生日分手?嗯,是夠慘的。”

“就是啊。所以,結果可想而知。一羣人陪着他,越喝越鬱悶,時不時又來一兩個湊熱鬧的,把自己以前的傷心事一起倒出來,還沒來得及埋單,就全部醉倒了。”

良辰笑着搖搖頭。

凌昱完全把良辰當姐看待,於是索性把前因後果一股腦兒倒出來:“那羣傢伙,平時習慣刷卡消費的,又不好把他們身上的現金都搜出來湊錢埋單,偏偏最近我又被老媽管制……”

良辰這才知道原來凌昱正爲某事和家裡鬧彆扭,信用卡和車子之類的早被沒收,而他平時是大手大腳慣了的,壓根兒沒想到存錢,如今纔會覺得窘迫。

還是個大孩子啊。

“良辰姐,那錢等明天就還你。”

“沒關係,不急。”良辰莞爾道,“我也有話想勸你,只怕你又說我也像你媽。”

“嘿嘿。”凌昱摸摸後腦勺,也笑,“唐蜜姐不會真生氣了吧?我的事一時半刻也說不清,反正回家認錯是不可能的,但在用錢方面,以後我會盡量注意的。”

良辰點頭:“那就好。”

兩人一路散步,很快便到良辰家樓下。

上樓之前,凌昱問她要了個硬幣,說是要坐公車回家。節省從此刻開始。

良辰突然想到他之前的話,“回家認錯是不可能的”。

“這麼說,你現在沒住在自己家裡?”

“住我堂哥那兒。”

良辰一怔,“哦。”原來,和他住一起。

這時,遠遠有公車駛來,凌昱揮揮手:“晚安。”快步跑向馬路對面的公車站。

第二天,果然還是出了差錯。

良辰上午進辦公室,還沒來得及給自己衝杯咖啡,桌上的電話便催命般的響起來。

凌昱的聲音低沉沮喪,帶着少見的焦急和迫切:“良辰姐,真的又得麻煩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幫忙!”話音沒落,那邊和他在一起的唐蜜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正罵罵咧咧急得跳腳。

良辰這才知道,原來這兩人一早去見大客戶。原本準備了兩套方案供對方斟酌挑選,可偏偏前天預先演示的時候,發現細節需要變動,於是光盤被凌昱帶回家修改,今早出門卻忘了收進包裡。

真被唐蜜的烏鴉嘴說中了!良辰想到前一天的事,不禁嘆氣。如此至關重要的東西,凌昱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時間來不及了,還囉唆什麼!快讓良辰去你家拿了送來!……”暴戾的女聲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毫不客氣地衝擊良辰的耳膜。

“我家的地址是……”凌昱直接報了凌亦風的住址和自己房間的位置。

“我哥不在,否則就直接找他了。窗臺下有備用鑰匙。我們這邊先拖着,良辰姐拜託你去拿了立刻過來,就在電腦桌上。”

他們人在城東,而光盤正躺在城西近郊的某棟房子裡,一來一回確實要耗不少時間。在效率第一的時代,當然是用現成勞動力最好。

良辰握着聽筒四周看看,各位同事忙得熱火朝天,似乎最閒的就是自己。

於是,她點頭:“好吧……你們等着。”

良辰從出租車上下來,環顧四周,頗有故地重遊的感覺。大白天光線充足,明顯可見這一樓盤開發商的眼光獨到之處。房屋結構,周圍景緻,美不勝收。

在門邊窗臺下順利找到鑰匙,良辰輕鬆開門進屋。房子裡靜悄悄的,卻有一陣暖意撲面而來。

奢侈!良辰頗有些不以爲然。雖說已經入冬,但沒必要在沒人在家的大白天都開着暖氣吧!

房子是獨門獨戶的二層小樓,良辰顧不得多看,直接小跑上樓去拿光盤。可是,一腳剛踏上樓梯,身後便傳來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

免不了一驚。良辰的心怦怦跳了兩下,停下轉身。

聲音是從敞着門的小房間裡傳出來的,剛從小跑路過也沒多看,現在突然來這麼一下,良辰的第一反應:該不會是小偷吧?

心裡是真有些緊張,她抓緊皮包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越過門框,只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側對她半彎着腰,額前烏黑的頭髮垂下來,一半的臉孔被遮住。

面前的地上,一片狼藉。

然而,良辰心頭反倒一鬆。手臂不經意地擺到身側,皮包拉鍊扣碰到門框,發出輕微的響聲。

凌亦風一手撐着梳理臺,立刻側過頭,這才發覺良辰的存在。

什麼時候進門的?怎麼進來的?他卻連開門聲都沒聽到。

直起身子,順着她的目光看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他微微皺眉。不過想倒杯水,沒想到眼前突然一黑,連帶水壺水杯一起打破。

“你怎麼在這裡?”他調轉視線看去。

“……幫凌昱拿東西。”良辰頓了頓,“沒想到你在家。”早知道就不來了。凌昱那小子,謊報軍情。

凌亦風靠在梳理臺邊,一雙漆黑的眼睛盯着她,面無表情,不說話。

良辰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過了一會兒,才指了指樓梯,說:“我上去……”

話沒說話,挺拔的身形已經動了。

凌亦風穿過廚房門,從她身邊越過,徑自朝樓上走去。

良辰不說話,很自覺地跟在後面。如果說之前房子裡還是安靜的,那麼現在雖然多出了一個人,但空氣卻似乎都冷凝起來。

兩個人踏在樓梯上的聲音,一重一輕,卻彷彿聲聲都直接敲進心裡。

爲什麼?明明每次分開的時候,都以爲是最後一次見面,可偏偏不論再隔多久,又總會在無意之中碰到?

良辰低頭顧着自己的心思,冷不防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腳步,她幾乎一頭撞上去。

凌亦風停在一間臥室門外,微微側開身。良辰擡頭,毫無意外地迎上那道冰冷的視線,心口微微抽了一下。

上樓左拐第二間,凌昱的房間。

是這裡吧。良辰回頭確定了一下,伸手推門進去,一眼便望見夾雜在雜誌和菸灰缸之間的光盤。

取了東西,良辰立刻要走。說不清是因爲凌昱那邊着急,還是因爲怕再待下去自己會被這沉悶的氣氛壓到窒息。

走到門外,這才發覺之前一直沉默冷淡的男人,此時正閉着眼背抵牆壁,消瘦的臉上面色蒼白。

爲什麼之前

都沒發現?

良辰一愣,本能地伸出手去,卻觸到驚人的熱度。

“你發燒了……”下一秒,卻被他狠狠甩開。

凌亦風睜開眼睛,側過臉看她,不懂她怎麼還會露出驚慌的神色。

心頭有一剎那涌過一片暖意。這是消失了很久的感覺,此刻竟那麼不真實。他側頭凝視她,而後微微嘲諷地說:“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良辰語塞。手機恰到好處地響起來,算好了時間一般。

唐蜜親自上陣,催她快一點,又說那邊客戶不好應付,快要頂不住,急得三字經在嘴邊溜了好幾趟。

良辰一迭聲應着,眼見凌亦風冷着臉從自己身旁擦過,走進另一間房間。

手上,似乎還殘留着方纔的熱度。

唉,沒辦法!良辰看着那個冷漠的背影,咬了咬脣,拎着包扭頭跑下樓梯。

終於將救命的東西送到唐蜜手上時,良辰才鬆了口氣。透過會議室的門縫,隱約可見客戶代表臭着一張臉,十分不耐煩的樣子。不過,總算來得及,他們回去不至於真被大劉生吞活剝。

重新坐上出租車,良辰只覺得渾身冒汗。司機師傅看了看她緋紅的臉頰,呵呵一笑,問:“小姐,您要去哪兒?”

良辰坐着想了半晌,還是決定,原路返回。

剛纔走得急,鑰匙還放在口袋裡,這次直接熟門熟路地走進凌亦風的臥室。

牀上的人閉着眼睛,衣服未脫,被子沒蓋。良辰走近一點,一時無法確定他是否真的睡着了,彷彿下一刻,自己就能看見那雙透着冷意的黑色眼眸。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凌亦風還是安靜地睡着。良辰見他光滑的額頭上覆着薄薄一層冷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微微蜷起,顯然是感覺到冷。皺了皺眉,她走過去,拉起被子蓋在他身上,而後伸手試了試,依舊很燙。

她開始輕輕拍他。這樣下去不行,雖然回來的途中去買了些藥,但在沒確定病症之前她不敢隨便給他亂吃。

可是,任憑她怎麼打攪,凌亦風卻像是抱定主意不起來一般,只不過在起初微微睜眼看了看她,然後便皺着眉繼續睡。

良辰卻覺得他的眼神已經有些迷糊了。更加着急,由拍改爲晃,扶着他的肩頭一直推,“凌亦風,快起來,跟我去醫院!……”

最後,實在氣急,差點就要將他拖起來。這時候,牀上的人輕輕哼了聲,模糊不清地開口說了句什麼,眉頭卻皺得更緊,也不知是燒得難受還是被她吵得難受。

一切動作都停了下來。

良辰的手還搭在凌亦風的肩上,表情卻微微僵住。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又回到了從前。

剛纔,凌亦風皺着眉說:“良辰,別吵我睡覺……”

隔了這麼久,她曾以爲永遠都聽不到了。

他叫她“良辰”……重遇以來的第一次。沒有冷漠,沒有嘲諷,親暱熟悉得讓人心痛。

最終,還是找了醫生直接到家裡來。作了簡單檢查,打了針退燒針,一切才彷彿令人安下心來。

良辰卻還是不敢就這麼離開,畢竟記憶中凌亦風很少生病,於是索性打電話回公司請了半天的假。生着病的凌亦風,總算讓這房間裡少了幾分壓迫尷尬的氣氛,良辰也覺得自在不少。在房子裡上上下下轉了一圈,發現隨處可見凌昱的痕跡。至少,她就不認爲凌亦風平時會玩客廳裡那臺PS2。

初冬的陽光溫暖柔和,房子的採光又極好,坐在鋪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可以直接感受到陽光的溫度,實在是件悠閒愜意的事。良辰開了電視,連上插頭,從遊戲盒中隨意選了只碟,放入PS2中。

凌亦風醒過來,隱約聽見樓下有動靜傳來。走下樓梯,纔看見端坐在電視機前的女人。

她側對着他,髮絲微微凌亂貼在頸邊,在溫暖的光束中泛着金色。那張臉,幾乎沒擦什麼脂粉,看上去光滑白皙,還帶着點柔軟的純真。她的手中正握着遊戲操縱桿,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一驚一喜全都表現在臉上,一副旁若無人的姿態,卻純潔美好得令人心動。

凌亦風發覺自己幾乎陷在這種觀望中無法自拔,如此放鬆天真的表情讓他以爲坐在眼前的還是那個大學時代的蘇良辰。他站在樓梯最下沿,卻遲遲不肯發出一點動靜,不願打破這樣的局面。

過了一會兒,良辰臉上出現失望又無奈的神情,垮了垮肩膀,手上也停止了動作,顯然一局結束,而她,失敗了。

凌亦風這才注意到屏幕上的遊戲,生化危機……他略帶興味地挑了挑眉。

一局終了的音樂響起來,良辰活動了下僵硬的頸脖,正考慮要不要接着挑戰這類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冒險動作類遊戲,完全沒察覺身後有人靠近。

等到反應過來,凌亦風已近在身側。

“……感覺好點了?”她迅速擡頭問。

凌亦風卻置若罔聞,看她一眼,也屈膝坐下來,反問:“好玩麼?”

良辰轉頭看了看,屏幕上那位強悍的女人仍舉着槍等待她的選擇。想到幾個小時的嘗試成果,她不由得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完全不精通。”

凌亦風也微微一笑,是啊,她從來都缺乏運動神經,連跳舞滑冰都學不好。只不過,沒想到還會延續影響到遊戲上。

也許是剛纔的情景太美好,也許是此刻她笑起來的樣子過於自在輕鬆,凌亦風心中一動,不禁問道:“再試一次?”

良辰回頭看他,不太確定地點頭。

莫非燒糊塗了?怎麼和之前判若兩人?

可是……她發覺,這樣的氣氛,她竟無比地懷念。又怎麼忍心去打破它?

再試一次的結果,比之前的無數次好不了多少。等到人物再次倒地不起時,良辰用餘光看見了凌亦風無奈的眼神。

“只不過是遊戲,你緊張什麼?”凌亦風十分不解爲何僅僅是瞄準再開槍,如此簡單的動作,這個女人完成起來都困難無比。

良辰也很無語。天知道爲什麼。看見敵人逼近,即使再強大的武器在手,也難免手一抖,打不中要害。

“你這樣,打到明天都不能過關。”語氣裡,鄙夷的意味明顯。

良辰張口剛想反駁,操縱手柄已被一把搶了過去。

接下來的十來分鐘,良辰終於肯服氣地接受他的鄙視。

屏幕裡硝煙瀰漫,血肉橫飛,可身旁的人氣定神閒,從容不迫地快速完成角色任務,結束戰鬥。

“給你。”凌亦風將手柄重新遞過去,微微擡着脣角。

像小孩子一樣,良辰在心裡暗想。他那抹微笑,是得意的笑麼?

“不玩了。”突然有些氣餒,似乎在某些方面,她永遠都沒辦法和他比肩。

凌亦風揚了揚眉,看着她有些賭氣的臉,鬼使神差般的說了句:“……我教你。”

良辰還沒想通該怎麼教,背後便環上一雙手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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