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位之爭從來陷阱重重,很多事情,萬不能只看表面便輕下判斷。
就現今的情況來看,百里逸和百里浚是最有力的太子人選,但暗地裡,也保不準會有其他皇子同樣存着爭儲之心。
畢竟那高高在上的帝位是那樣充滿誘惑力。
再加上,慕芸萱記得,前世,百里逸就是在這一年的初冬被正式封爲了太子。
那個時候,百里珩的身體每況愈下,病情時不時便會惡化,於是,在多數大臣的舉薦和信妃的鼓動下,百里珩於病榻之上寫下了冊立詔書,着立百里逸爲太子,於他百年之後繼位爲帝。
之後,百里珩於病中掙扎了整整兩月。新年方過,廣陽殿中便傳出了君主駕崩的消息。
翌日,百里逸手捧先皇遺詔,順理成章登基即位,並舉國發喪,大殮下葬,將百里珩的遺體送入了皇陵。
再後來,就是百里浚起兵造反,慘敗於野雲軍手下,最後自縊宮前,至此,故事塵埃落定。
但是,那到底是過去了。
如今人事變遷,儼然已有了另一番面貌。
百里浚再不是那個文德兼具卻備受冷落的皇子,東宮之位的人選也遲遲未決。
任何變數都有可能發生,如果那個關鍵的轉折點依舊停在時間長河的某一處,那麼他們如今就必須要慎而又慎,萬不可出半點差錯。
“確定。”百里浚的瞳仁危險地縮了起來,陰冷殺氣自其中涌動,詭秘而又駭人:“雖然那兩個人的嘴非常硬,不過我在他們身上發現了一種獨特的烙痕,我查過,那種烙痕並非普通的烙鐵所致,而是由塞外進貢的一種火石造成的,我記得,當年父皇把這種火石全部賜給了百里逸。”
是了,百里逸確實有這種習慣,他喜歡在自己手下的身上留下一些印記,好提醒他們,只有他纔是他們的主子,他們必須無條件的服從他的命令,爲他粉身碎骨,拼死賣命。
其實這根本就是一種病態的心理。他想成爲這些人的主宰,想用這種方式宣告主權。實際上,只能顯現出他的噁心和
可笑而已。
既然確定了罪魁禍首,那麼事情就好辦了。
“哼,看來那天宴會上他真是被我氣得不輕,居然這麼快就等不及了。”紅脣抿出一絲笑來,冷豔似一朵月下盛開的暗夜玫瑰。
百里浚淡然若定地展笑,指尖托起茶杯,舉到與自己視線相平的位置,上面細毫勾勒過的筆畫淡淡掃開,一看便知繪製的師傅手藝精巧:“很好啊,他越心急,事情越好辦。”
這麼胸有成竹,莫不是有所打算了?
伸着一張笑臉湊過身去,慕芸萱刻意壓低了聲音,狡黠問道:“看樣子,你心中已有對策了?”
百里浚但笑不語,一口飲盡杯中清茶。
慕芸萱猶不放棄,繼續追問:“你想怎麼做?”
“嗯……”指節輕叩桌面的篤篤聲輕而有節奏的響起,沉吟半晌,百里浚悠悠俯身,來到她耳邊,灼熱的吐息帶出一抹意味深長,故弄玄虛道:“當然是要給我這位五哥送一份大禮了……”
他話雖說的模糊,慕芸萱卻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怕這份“大禮”對百里逸來說,會變成一場災難吧……
眸色凝做一灘化不開的濃墨,冷森的笑容爬上她微翹的嘴角。
一擡頭,正好對上百里浚幽深的雙眸,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笑,目光交錯中透露一種會心的默契。
“既然要送禮,自然得送的轟轟烈烈,全城皆知纔是,論造勢的功夫,只怕你們沒有一人比我更嫺熟了,此事就交給我來辦吧。”慕芸萱自然地攬過這項差事。
百里浚卻斂下笑意,不甚愉快地望住她,沉聲道:“你要去?”
“怎麼了?”慕芸萱看不太懂他這個反應。
他是……不想讓她去?
“你身子不便,我是擔心……”百里浚躲開她疑問的目光,兀自把焦點落於一旁跳躍的燭火之上。
可慕芸萱卻從他僵硬和五官和陰鬱的表情中看出,他在撒謊。
他根本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才阻攔她的。
明澈的眸光
睇過去,溫柔卻犀利,猶若一柄鋒利的軟刀,三兩下穿透百里浚的僞裝,洞悉了他的內心。
百里浚不自然地
是,擔心她的身體並非全部的原因。
他只是……不想讓她和百里逸再有一絲一毫的羈絆而已。
她已經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母親。
不管她和那個人有怎樣的愛恨和過去,他都希望她能放下。
這也是,他保護她的方式。
或是看出了百里浚的想法,慕芸萱忍不住嘴角上揚,偏過頭去,偷偷捂着嘴發笑。
沒想到,他也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真是拿他沒辦法!
笑了好一會兒,她纔回過頭來,眼角彎成弦月的模樣,把百里浚的窘迫悉數裝入其中:“你不是希望我可以解開自己的心魔嗎?我現在就是在這麼做啊!我曾發過誓,要親手把那個人從雲端扯落,讓他也嘗一嘗零落成泥的滋味。不是爲了我自己,而是爲了那些因我而無辜喪命的人。如今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我面前,我當然要去親眼見證他的落魄。只有償了這些執念,我才能放下傷痛,安心與你相守,不是嗎?”
女子的琅琅清音如同山泉細流,淌過一室流光,輕盈地落在耳邊。
百里浚意識到,是他的心思太過狹窄了。
但是沒辦法,愛情有的時候就是這麼自私而狹窄的。
因爲他愛她,所以不願和另外一人分享她的感情,不論那感情是愛或是恨。
“好,你想去就去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
看來這回,他又一次在她面前敗下陣來了。
“好。”她淺笑應下,眸中浮光粼粼,宛若暮春江水,起伏盪漾,奪人心神。
好了,她可算得逞了!可憐了百里浚,難得小肚雞腸一次,到頭來還是由着她去了。
回頭想想,自己好像太窩囊了,每一次都輸給她。
這要是擱在過去,打死他也想不到,他會爲了一個女子“委曲求全”到這種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