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雋走進書房,就看到薄冰抱着腿,頭枕在膝蓋上,脆弱地捲縮在椅子中。走過去把椅子轉過來,盯着她地眼睛道:“你生氣了?”
生氣?生誰的氣?
是氣簡涵沒有堅持到底嗎?
薄冰在心裡搖搖頭,幽幽道:“墨雋,我是不是很沒用,他們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什麼都幫不上,還跟黎家許下什麼約定,只要他們不傷害小白,我就絕不干涉兩家聯姻的事情,可是我卻忘記,失去簡涵纔是對小白對大的傷害。”
當初爲什麼要許下這個承諾?
薄冰在心裡問自己,如果沒有這個承諾,她一定會想辦法阻止他們。
“是我傷害了小白。”薄冰擡起手,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卻被墨雋阻止。
“ice,那不是你的錯,是簡涵的命運。”
墨雋握着她的手,順勢把她拉入懷中,用力地抱着薄冰,提醒自己擁有她是多麼不容易。
他民不希望她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淡淡道:“簡涵自出生那天起,就註定是這樣的結局,這是他的命運。”
他跟簡涵都出生在相同的家族,很清楚這種家族的生存之道,除非個人的力量足夠強大,否則就別指望掌控自己的人生。
當外面的人都羨慕他們錦衣玉食的生活時,卻不知道他們有多羨慕外面粗茶淡飯的生活,老天爺是公平的,得到的越多,付出的往往也越多,生活中也越多的不能自己,越多的無可奈何。
墨雋抱緊薄冰:“寶貝,答應我,什麼也別想,mc的事情就交給下面的人處理,你多想想我們的事情,我們的婚禮也馬上就要舉行,別再理會別人的事情,好嗎?”
說完這番話,墨雋感覺到薄冰的身體微微一僵,害怕地地把她更緊,緊張得心臟砰砰直跳。
他承認在這方面自己是自私的,他只是不想再節外生枝,他們能走到一起也很不容易,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或者是任何事情破壞。
而且,在這件事中,簡涵若不想自救,誰也幫不了他們。
“好。”
過了半晌後,薄冰乾脆利落的聲音忽然響起。
墨雋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上表情一僵,擔心剛纔是自己聽錯,結果不是這樣的。
直到薄冰的雙手反抱着他時,他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毫不猶豫地低下頭,用力地吻着薄冰的紅脣。
薄冰也像平時一樣迴應他,而且比平時更熱烈,他迷醉地閉上眼睛,心想哪怕是夢,他也心甘情願地這樣過一世。
他不知道,薄冰看着他的眼睛裡面含着淚水,若是在幾個月以前,聽到墨雋這番話她一定會生氣,只是在經歷這麼多事情以後,心裡很清楚地知道,現在的生活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而是他們共同的生活,需要他們一起經營。
簡老夫人的話她一直記在心上,她好好珍惜現在擁有的。
無論是幾十年,還是幾年,那怕只有幾個月也是好的,別給自己留下什麼遺憾。
簡涵的事情如果無法挽回,註定是他跟白翊的一生遺憾,也註定是她的遺憾,那就把它埋在心底,別給自己的生活再添一份遺憾。
在她還可以的前提下,不能讓墨雋,還有其他人因爲她而有所遺憾,眼淚不自覺地流出眼眶。
墨雋已經睜開眼睛,看到她眼角的淚水,細心地輕輕把她眼淚全都吻掉,鹹鹹的苦澀味道在他口腔擴散。
那一刻他心裡是複雜的,因爲薄冰最終選擇了他,心裡面有些竊喜,但是看到她眼淚,他又爲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薄冰從挫敗中回過神,想起當時白翊也在場,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報紙,一臉擔憂問:“小白呢?他怎麼樣了?”當時她已經被報紙上的事情氣瘋,完全忘記白翊也在場。
“他吵着要去找簡涵,我就把他打暈,送到他房間裡面,你今天在家裡好好陪着他,開導開導他,別讓他再鬧出什麼事情,我擔心黎家的人還會對他不利……”
“他們敢。”
墨雋還沒說完,薄冰就冷喝一聲。
眉毛一挑,冷聲道:“他們要是敢動小白,我一定會讓他們結不成婚。”她已經一再讓步,誰再挑戰她的底線,就別怪她不客氣。
“好,到時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墨雋抱緊薄冰,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眼睛往門上瞟一眼:“進來,偷看會長針眼的。”
薄冰心裡一陣驚訝,回頭就看到門裂開一條縫,只見兒子小心翼翼地從外面伸了一個腦袋進來,看到自己正在看着他時,小臉馬上露出招牌式笑臉:“媽咪,爸爸,人家是不小心偷聽的。”
“寶貝,過來。”薄冰哪有心思理會兒子偷聽的事情,面帶笑容朝他招招手,一顆心都在想自己剛剛的行爲有沒有把小傢伙嚇壞。
兒子一聽到她的召喚,馬上飛奔過來,一頭撞入薄冰懷中,太陽、星星、月亮也跟在後面。
薄冰馬上在他的小臉上親一口:“今天是媽咪不好,媽咪看到不好的事情,一時間太激動,讓寶貝擔心了。”事情來得太突然,她一時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兒子馬上親親薄冰的脣,親完後又忍不住吐槽:“媽咪,你以後別讓爸爸親那麼多,上面全是茶葉的味道,一點也不甜。”墨雋的臉馬上一黑。
噗嗤……
薄冰忍不住笑出聲,摸摸兒子的小腦袋,牽着他的小手道:“走,媽咪幫你換衣服,一會兒讓爸爸送你去幼兒園,免得他又開外掛,讓小朋友們誤會,他這個爸爸是走過場的臨時演員。”
墨雋的臉馬上又再黑上一分,就看到兒子馬上緊張地搖搖頭,有板有眼地道:“別,以前miss葉和其他老師說過,只要爸爸往門口上一站,他們都想添件羽絨服,再過一段時間,他只要往好幼兒園裡面一坐,都不用開空調,因爲他太冷了。”
呵呵……
兒子這番逗逼的話,薄冰聽過後再也忍不住笑出聲。
墨雋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不過聽到薄冰的笑聲他心裡也輕鬆不少,最起碼她已經知道如何眼下的事情。
送走父子倆,薄冰走到白翊的房間。
白翊閉着眼睛,安靜地躺在牀上,薄冰輕輕坐在牀沿邊,細細打量着美得驚人的五官,如果給他披長髮,再換上一身女裝,他一定會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可惜他卻是不折不扣的雄性動物。
造化弄人。
薄冰無奈地把一切歸結於命運,可她卻是最不相信命運的那個人,她一直在努力跟命運對抗,創造出一次又一次的奇蹟。
修長、削尖的手指,輕輕劃過白翊精緻的眉宇。
薄冰用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道:“小白,相信我,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他要學會等待,她也要學會等待。
就在此時,手機忽然震了一下,薄冰也不看是誰,就漠然地接起。
裡面傳來風池的聲音:“報紙上的事情,我已經看到,你就讓白翊在家裡好好休息,醫院的事情我會解決。”
“謝謝你!”
薄冰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說那三個字。
電話裡馬上響起風池得意洋洋的聲音:“幫你這麼多次,終於讓我聽到這個三個字,不容易啊!”胡扯一通後掛掉電話。
掛掉電話,白翊已經醒了,第一個反應就是緊張地鑽入薄冰懷中,像是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面前有面鏡子的話,白翊一定會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尊完美無瑕的雕像,美麗卻沒有靈魂,連目光都是空洞的。
隨後薄冰聽到白翊蒼白的,不願意面對現實的話,惶恐不安的話:“ice,我剛纔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夢,我夢到涵要結婚,他要跟那個女人結婚,而且就在幾天後,他們……”
“小白,那不是夢。”
薄冰毫不留情地強迫他面對現實,雙手把他從自己的懷抱中推開,強迫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沒有做夢,簡涵將會在五一節跟黎千秋結婚,他選擇了他的家族,放棄了你……”
他殺死了自己的心,也傷了小白的心。
“不,不……我一定是還在夢中,我再繼續睡,等睡醒了,還是原來的樣子。”
白翊用力掙脫薄冰的束縛,倒在牀上,用被子把自己密密實實地包裹起來,就像繭一樣把自己封鎖。
薄冰沒有經行把他從被子拉出來,而是靠在牀頭上,靜靜地閉上眼睛,一隻手就哄兒子睡覺一樣,輕輕拍着白翊的背。
白翊在她和簡涵的呵護下,就像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大男孩,是時候讓他學會獨自面對現實世界的殘酷。
從牀上站起來,走到窗邊,猛一下拉開窗簾,換開密封的玻璃門。
陽光馬上從外傾灑進來,初夏的氣溫舒服得讓想到陽光下面走走,帶走身上發黴的味道。
原來多雨的春天已經快過去!
陽光似是影響到白翊入夢,只見他呼一下掀開被子,氣沖沖地走過來:“誰你讓開窗,你不知道開窗,涵的味道就會變淡,會消……”失字還沒有出口,薄冰一巴掌打在他的臉。
捂着被打腫的臉,白翊驚訝地看薄冰,整人都愣住。
他們認識這麼長時間,無論他做的事情有多麼出格,她從沒打過他一下,甚至是沒有大聲喝斥過他,現在她居然打了他,面上全是不敢相信。
“痛嗎?”
薄冰伸手撫着白翊被打腫的臉輕聲問。
仰起頭,目光深深地看着白翊,似是在要把他的每個表情都鎖在眼眸裡面,再細細判斷,他的回答是否真誠。
白翊有些懵,一時間弄不清楚她想幹什麼,只是木然地點點頭:“痛,很痛,真的很痛。”不只是臉上在痛,心在也很痛。
因她打了他,她爲什麼打他,憑什麼打他,連爸媽都沒有打打他。
“痛就不是在夢。”
薄冰輕吐一口氣:“小白,簡涵要結婚是事實,你現在已經失去他也是事實,逃避不是辦法,抱着回憶過日子也不是辦法,你要學會自己面對現實,看看你都失去了什麼,你才能學會保護自己想所珍重的東西。”纔會長大。
白翊的面色一下煞白,卻沒有再鑽回被窩裡面,只是死死咬着脣,嘴脣被咬破,出血了也全然不顧。
薄冰知道他需要一個過程,長大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輕聲道:“窗戶,我已經打開,要不要關上,什麼時候關上是你的事。”說完後,輕輕走出房間。
白幽靈曾經跟她說過,想要一個人、一個組織成長,就必須毀掉,或者摧毀是這個人、這個組織目前擁有的一切,知道得失纔會懂得珍惜眼前,才能學會保護可能失去的東西,搶回曾經失去的東西。
薄冰不想指責簡涵的妥協,也沒有生他的氣,或許他比小白更慘,起碼小白可以哭、可以鬧、可以任性。
他卻還得武裝起自己,對人強顏歡笑,但她也沒有同情他,路是他自己選的,他已經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她的安撫。
簡涵是個堅強的男人,那怕他沒有自己的兄長優秀,他依然是一個優秀男人,是……她的朋友。
想到此,薄冰輕吐一口氣,走下樓。
就看到因爲兒子和佳佳去上學,無精打采趴在客廳裡,聽到她的腳步聲,依然有氣無力地搖着尾巴的太陽、星星、月亮。
薄冰愉快地打一個響指,啪一聲。
三隻小傢伙馬上蹭一下站起來,跟在她後面,走到花園裡玩耍、曬太陽。
片刻後,伊溫妮就匆匆忙忙把黛茜送到她懷中,要她幫忙暫時照看,據說是白翊突然要她把房間裡面的東西全部清走,打包暫時堆在閣樓上面,她得趕緊聯繫清潔公司幫忙。
薄冰看懷裡已經快滿週歲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藍色的棉布衣服,配着金色的卷法,戴着荷葉邊的嬰兒帽就像洋娃娃一樣可愛,口中咿咿呀呀叫着喊着,偶爾還會發出一個單音節。
同是母親,薄冰估計她是在叫媽媽,兒子當初第一個音節叫的也是媽媽。
黛茜看到太陽、星星、月亮在玩耍,就開心地拍起小手,口中叫得更加歡快,薄冰也不由被她的歡樂感染,抱着她坐到太陽、星星,月亮當中一起玩耍。
白翊站在陽臺上,看着眼前情景,就像是看到了一副畫。
腦海中忽然出現另一幅畫,是他第一次看到小明時的畫面,那時候小傢伙出世還不到一天。
薄冰因爲失血過多,生產完後太過虛弱,一直昏迷醒,他不想她錯過孩子來到世上的每一刻,就每天用手機把小傢伙躺在保育箱裡畫面拍下來,再跑回病房,把他拍到的畫面一點點地描述給薄冰知道,他每天都會跑好幾趟。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或許是小傢伙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從第五天開始,小傢伙就總會在他出現的時間裡睜開一雙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