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雲徹說不必擔心，但是那些話是說給冉塵他們聽的，並非是想要說服自己的。將陸吟雙加進來的情況她還沒有考慮過，不過呢，最壞的打算已經有了，所以也就不必畏手畏腳地重新盤算了。
“徹兒，要怎麼辦？”冉汐見雲徹沉默了良久，知道事情突然有了變化，需要重新盤算了。在她看來陸吟雙是一個棘手的人物，絕對不會比雲徹好對付多少，所以更加需要慎重一些了，“要改變計劃嗎？若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改變計劃？你在說笑！”雲徹輕笑，“不過是一個陸吟雙而已，你認爲我會載到在一個人身上兩次嗎？雖然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但是我要報上次的一箭之仇，讓她以後聽了雲徹的名字就繞道走，或者……沒有以後。”
“二姐，你……”雲徹很少會放狠話，今天這樣關鍵的時候說什麼報仇之類的話更是不同尋常。雖然不確定，但是冉塵覺得雲徹像是要放手一搏的感覺，而能夠繞過她放手一搏的，那最壞的打算就是連自己也……
“放心好了，外公他們還有孃親的大仇都還沒有報，我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的。”雲徹似乎看出了冉塵的擔憂，徑自說道，“但是，如果過不了這一道坎的話，就別想提什麼報仇的事情了。所以……你們必須要按照計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好了，快些回去吧！”
“你確定這樣可以嗎？”冉汐還是不放心，又確認了一遍。
“這樣就好了，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你們跟去了反而會壞事，我自有打算就是了。”雲徹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有，替我跟姜玉陽道歉，我……不知道事情竟然是這樣的，若是……我會向他道歉的，隨他如何懲罰。”
“二姐——”冉塵變得躁動起來，他很想說這個時候說這個好嗎？感覺就像是臨終的囑託似得，雖然雲徹說了事後謝罪，但是冉塵怎麼都覺得那是謊言，不過是爲了一時安撫他們而已。
“好了，快些回去吧！若是這樣猶猶豫豫的，壞了我的計劃我們誰都沒有機會了。薈雪！”雲徹看向了冉汐，似乎在說把冉塵帶走。
冉汐很想拒絕，因爲她也感覺到了這次雲徹的不同尋常。不過她最終還是被雲徹的眼神說服了，那眼神好像在說，我將一切賭注都壓在了這裡，就算是死我也想要保全你們平安無事，否則的話就是死也會死不瞑目的。
冉塵被冉汐半拖着拉走了，雲徹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樣好嗎，什麼都不告訴他們？”亓槿冷不丁地開了口，雲徹才猛然醒悟，亓槿還在這裡呢！
“告訴他們什麼？”雲徹問道。
“告訴他們其實你並沒有任何把握，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能夠最後跟他們同歸於盡。”亓槿毫不避諱地說道。
“小姐，你……”離天也驚呆了，雖然當初魏譞是一例，但是他還沒有想過有誰能夠將雲徹逼到這種地步。
雲徹當即冷了眉目，不善地道：“收起你危言聳聽的話語，這個時候突然說這些莫須有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但是你最好收斂一點兒，若是讓別人聽到的話我絕對不會饒了你的。”
“是不是危言聳聽的話你最清楚了，若是沒有大的危機你是不會像現在一樣明明不確定卻要裝得如此堅決的，徹兒，我比你更加了解你。”亓槿也斂起了笑容，認真地說道。
雲徹蹙了蹙眉頭，沉默了片刻方纔道：“不管如何，我的計劃是不會改變的。請你先回去，做好你該做的。”
“那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就算是我不回去也有人替我做。我現在擔心的是你，你要一個人孤軍奮戰到什麼時候，你要一個人逞強到什麼時候？”亓槿幾乎壓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而吼了出來，“我不明白，你明明說着仇恨魏譞，爲什麼就連他的安全都要保全，就算是犧牲了自己也無所謂嗎？就算是不能夠報仇也無所謂嗎？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亓槿是陌生的，但是也無比熟悉。雲徹知道亓槿的心思，但是卻無法迴應他。“你的安全我也給了很好的保證——如果是照着我說的做的話。任何一個參與這個計劃的，就算不是樑家人、就算不是我要救的人，我也不會讓你們有所犧牲的。若是在這個時候抱了私心的話，那麼這個計劃本身就可能無法實現，魏譞並不是傻瓜……”
“我不是問這個，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已經聽膩了，我是問你自己的心！你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亓槿終於還是吼了出來。
“……若是我說了，你就按照我的計劃行事嗎？”雲徹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決心。
“好，若是你說了真心話的話，那麼我就按照你的計劃行事，就是你真的同歸於盡了，我也不會插手的。”亓槿發誓道。
“好。”雲徹微微一笑，嘆了一口氣，終於說了出來，“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些年，我真的是好累好累，累到說什麼報仇的話都沒有力氣了。我是真心覺得報仇什麼的事情真的無所謂，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在天之靈’這一說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就算是報了仇也不能夠挽回他們的性命、挽回我曾經犯下的過錯了。什麼都改變不了……”
亓槿靜靜地聽着，說實話他是有些生氣的，也有些無力。他不知道雲徹到底對魏譞的感情有多深，若是他的話，這樣一個人就算是要合作也不可能不含私心地要去用心保護他的周全，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牽扯進去並且讓他得不到一個好結果的。雲徹的心思太難理解了，猜得到卻理解不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在她的心裡留下像是魏譞一樣深刻的痕跡了，永遠不會。
“雖然知道什麼都改變不了，但是，”頓了頓，雲徹又繼續說道，“只要是我活着就抑制不了想要殺了他報仇的心情，即便知道什麼都改
變不了，還會招致新的怨恨，還是抑制不住這種心情。雖然不忍心，但是我想做，我想要在這次之後活下來，然後以中州輔政公的身份向九牧聲討，演變成了國家之間的戰爭我就不得摻雜個人的情感，就不會再心軟了。”
恨一個人恨到了何種地步才能夠這樣，想盡辦法泯滅自己的良知？這次亓槿總算是見識到了。在經過什麼樣的內心掙扎之後雲徹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呢？亓槿覺得很難想象。但是看到如此平靜的雲徹，他知道這個想法她已經醞釀了很久了，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更久。
“這樣說，你懂了嗎？我現在並非是想要保護他，不過是日後想要更好地折磨他而已，讓那個他嚐嚐失去一切的那種痛苦的滋味，讓他嚐嚐他夢寐以求的權勢分明已經到手卻頃刻間灰飛煙滅的滋味，或者……讓他嚐嚐求而不得的滋味也好。若是就這樣讓他死掉的話，那麼就太過於便宜他了，我要讓他體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唉——你終於開始說謊了。”亓槿嘆了一句，道。
雲徹一愣，好像想要解釋什麼，還沒等她開口，亓槿又說：“不管怎麼樣，要是你死了的話，那不久一切都成了空話了嗎？你說的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說過了，我累到沒有了報仇的力氣。”雲徹幽幽一嘆，道。
“那你是想要藉助一死來逃脫現實嗎？”亓槿苦笑，“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雲徹，不，你現在是君彌纔對，中州的輔政公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嗎？一死了之？那麼今日你所救的人豈不是要悔恨半生了嗎？爲了救他們你苦苦經營，接着狼族的野心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結果你自己卻爲了逃避現實而死了？”
“這多麼可笑！”亓槿已經徹底生氣了，雲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怒火。
“我並不一定會死，那只是最壞的打算罷了。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便沒有陸吟雙。”雲徹訂正道，“我也不想要死，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夠感受到痛苦，將近六年獨活的痛楚並不足以讓我洗清罪過，還……差得遠。”
亓槿第一次聽人這樣解釋活着的意義，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雲徹，雖然以前就知道她是消極入仕，可是他沒有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實在是……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我沒有半點兒遺漏地告訴了你我的心境，那麼現在你也該履行諾言了，快些回去吧！我也要走了。”雲徹說道。
“好！”亓槿說着便負氣似得轉身離開了。
雖然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離天也感受到了亓槿對於雲徹的情意。他總覺得雲徹這樣的思想很危險，想要說兩句話挽回這一局面。可是他將要開口叫住亓槿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不瞭解，根本就沒有什麼可說的。
“我們走吧！”直到看着亓槿的背影消失，雲徹方纔對離天說道。
“小姐，我冒昧問你一句話。”離天沒有立即動身，而是下定了決心要開口問問雲徹。
“什麼？”雲徹回過頭問道，語氣很平常，就像是平日裡聊天一樣。
“小姐真的做了跟……狼主同歸於盡的打算了嗎？”離天沉默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問了出來。
“……那是最壞的打算。”雲徹沒有絲毫隱瞞，但是給出的答案也是含糊不清，“好了，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我們走吧！”
離天沒有辦法再問了，不知道是不忍心還是不想要接受現實，他也只有在心裡祈禱了。
走到驛館外，守在外面的博礎似乎想要跟雲徹走，雲徹卻道：“你留下好好看着冉荊，他很重要。趁亂的時候將他弄出去，以防被救走，萬事小心。”
“是。”博礎應道。
然而在走到了狼族聖殿的入口的時候，雲徹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對離天道：“就送到這裡好了，你回去，助博礎將冉荊送出去，立即。另外，告訴冉塵跟冉汐，活捉冉夜還有冉閔。接下來……你就跟冉塵還有冉汐一起走，告訴他們不要回頭。”
離天一愣，這下子算是徹底明白雲徹的心思了，這是鐵定了要同歸於盡的做法啊！竟然……
“小姐……”
“你聽我說！”雲徹好像在趕時間，急切地道，“既然陸吟雙來了，那麼我的事情必然已經暴露了。這個時候他們一定會有所警惕，若是你一起出現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知道冉荊已經出事了，無論是你還是我都少了一層保障。所以，這個時候我一個人去是最好的的選擇。”
“好吧！那爲什麼要活捉族長還有大長老呢？”離天問道。
“我不知道冉荊的話有幾分可信，所以爲保完全，無論是冉荊、冉夜還是冉閔都必須活着，活着……冉閔的兒子們也還是有用的。我已經放棄了取狼主血液的打算，配置解藥的話就只能從他們幾個身上下手了，你體內的毒還沒有解不是嗎？還有……薈雪。”
“我明白了。”落離天點點頭，終於狠了狠心，離開了。
雲徹長舒了一口氣，這下子總算可以放開手一博了。她的成敗決定着整個計劃的成敗，決定着所有人的命運如何，所以一定要贏，即便同歸於盡也要將狼主置於死地，絕對……
雲徹緩步行至狼族聖殿入口處，微笑着道：“中州成悅公主君彌請求拜見狼主，不知可否通報一聲？”
“哦，您就是中州的輔政公吧？上頭早就已經下了命令，若是您來了的話，我們就給您帶路。請吧！”守門的侍衛很熱情地給寧祺帶路。
“果然不出我所料，已經暴漏了啊！”雲徹心中暗想，脣角卻挑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既然如此的話，真的可以放手一搏了啊！不過，首先見到的人會是誰呢？陸吟雙、狼主或是蘇菀末？還是一起呢？”不過不管是誰，總還
是要見的，該見的一個也逃不了。
“請您在這裡稍等片刻，小人先告退了。”
雲徹微笑着點了點頭，便打量起聖殿的構造來。不得不說真是一處奢侈的建築啊，到處都是金碧輝煌的，到底是花費了多少人的心血纔打造出來的啊？這明明是族長的待遇，可是現在冉夜卻沒有允許連一步都踏進不了這裡，還是覺得可疑。這怎麼可能是對待自己的兒子的態度呢？難道是因爲跟別人的妻子所生嗎？怎麼可能？這樣的話應該更加喜愛才對，除非那是別人的兒子。
“你還是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是陸吟雙無疑了。
“我們還是又見面了。”雲徹微微一笑，並沒有任何意外。
“哦？”陸吟雙倒是微微有些詫異，繼而便笑道，“果然是一刻都不能夠大意，我還以爲我是出其不意，沒有想到你早就已經知道了，真是……不能夠小瞧的女人啊！”
“倒是陸大小姐最讓我意外了。”雲徹仍舊微笑着，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呵呵，能得你這樣的評價，看來我是真的做得很不錯啊！”陸吟雙低聲笑了起來。
“我是來見狼主的，莫不是陸大小姐可以全權代表狼主了嗎？”雲徹忽然間斂去了笑意，冷了聲音問道。
“還是一樣的心急呢！就是因爲你太小看我了，所以纔會吃虧，可是看來你沒有長記性呢！”陸吟雙也斂去了笑意，冷了聲音道。
“若非是受了教訓，也不知道陸大小姐有着如此深沉的心計，但是怎麼樣都無所謂了，既然狼主是你的主子，我就沒有必要跟一個小嘍囉在這裡搬弄口舌浪費時間，狼主他現在在哪裡，是他來見我還是要我去見他？”雲徹絲毫不給陸吟雙留情面，厲聲說道。
“本來呢，還想跟你說說那個叫做雲蓯的丫頭現在怎麼樣了，不過現在看來你是一點兒想知道的意願都沒有呢！”陸吟雙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着道。
“當日趕她走的時候就已經跟她恩斷義絕了，她的事情我並不想知道。”
“即便我要殺她、刮她還是怎樣嗎？”
“唉……既然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我還是勸你一句，做人留一線，切莫將事情做絕了，否則只是自掘墳墓而已。你弟弟既然對那姑娘有情，那麼你最好不要做讓他痛恨你的事情。現如今，你除了他，還有什麼值得傾心付出的嗎？”
不得不說，雲徹這句話戳中了陸吟雙的要害，確實，除了陸修澤之外陸吟雙一無所有了。她有的僅僅是這個弟弟對於她的信任和依賴，還有……想要保護她的心情。若是就這樣掐斷了的話，那麼她活着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哼，說出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還不是想要我放她一馬嗎？沒有想到你是這樣心善的人，怪不得老是失敗！”
“你的提醒我接受了，我只是給你一個建議而已，聽不聽由你。”
“若是我不聽呢？”
“你不用再試探我了，自身難保的我如今已經無法顧全別人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她的生死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就是現在在我面前殺了她，我也阻止不了了不是嗎？那麼你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雲徹反問道。
“哼，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這也是我看中的你的爲數不多的優點。”
“謝謝。”
“你不問問蘇菀末嗎？”
“就要見面了吧？”雲徹不答反問，“莞貴妃呀，是個很好的長者呢！將我六弟照顧地也很好，一直都很想要答謝她的，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誰有沒有機會？是你還是她？”陸吟雙突然問道。
寧祺一愣，笑道：“那就看狼主如何決斷了，還有你……是什麼心思。”
“剛剛聽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你要不要聽一下？”陸吟雙煞有介事地說道。
“洗耳恭聽。”雲徹毫不遲疑地道。
“嗯……是蘇菀末還有狼主講給我聽的，具體的細節也既不太清楚了，我就簡而言之吧！”好像是整理好了思緒，陸吟雙說道，“蘇菀末的姐姐呢，就是冉夜的妻子。他們曾經是狼主培養出來的得力助手，可是呢，狼主卻突然在蘇姐姐懷孕的時候給她下了藥，不是要她的命，而是妖剝奪那個孩子的習武天賦。發現了的蘇姐姐不安起來，偷偷倒掉了藥，只是已經晚了，最終卻在生產之日難產而死，而生下來的孩子還是一無是處。本來這個孩子應該沉塘的，可是狼主卻捨不得，於是將這個孩子交給了一位神醫來教導，沒想到這個神醫卻偷樑換柱將那個孩子給換掉了，結果換了的孩子是一個天賦極佳的好苗子，也就坐穩了少主的位子。”
陸吟雙說得如此明白，若是雲徹還聽不懂的話那就是傻子了。不過，她心中是有些疑惑的，陸吟雙爲什麼要跟她說這個，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那麼後半段故事應該是狼主所講的無疑了。他一早就知道嗎？簡直是太可怕了，這樣的人！只是……既然早就已經知道了，他爲什麼不揭穿呢？到底是在打什麼算盤，這個孩子……
“陸大小姐知道的真的不少啊！”雲徹笑着，似是而非地道。
“嗯，可比不得你，知道的不僅多而且還早。怎麼，難道你想要否認嗎？”
“那倒是不必要，我沒有理由否認。塵兒是樑家的子孫，借給狼族這麼多年，是時候認祖歸宗了。”
“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理由吧——這全部的一切。”
“沒錯，都是這個理由。”雲徹毫不避諱地道。
“我該對你刮目相看了嗎？你的目的比我想象中的要……不可思議，不過，值得佩服。若是論心機的話，還是你的比較深沉吧？”
“或許吧。”雲徹幽幽一嘆，道。
（本章完）